一隻半人半獸的怪物,一口詭異的鍾,一道微笑的虛線,從嘴角上往延長一直到眼角的位置,消失無蹤,一對眼睛擠成了一道縫,狹窄的縫,從這縫隙裏透露出一種令人驚懼的光,就像一隻冰冷的觸手,緩慢的靠近韓闖的心房。


    還未滲透進心裏,寒氣便開始撩撥著心髒。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所有人都有與他一樣。


    “你想幹什麽?”他警惕的說,軟劍握在手上,準備隨時發起攻擊,即便他感覺自己手軟腿軟,但坐以待斃卻不是他的作風。


    劍在手,他重新有了力量,但這力量能維持多久,他不知道,也沒人能知道。


    靜默無聲中,那條笑的虛線忽然發現了變化,弧線變得更大,兩邊向上,中心向下,仿佛變成了圓形的一半。


    忽然,夢魘拉響了鍾。


    韓闖聽過很多種鍾聲,他聽過青竹宗急促的喪鍾之聲,聽過寺廟裏安靜祥和的鍾聲,聽過雲州城樓上代表著喜慶的鍾聲,但絕沒有聽過這種鍾聲。


    聲音並不大,卻像在耳畔炸開的炸?藥一般,震的耳朵嗡嗡作響,時而如怨婦哀泣,時而如戰士高歌,接著一種莫名的眩暈感襲來,他幾乎就要站立不穩。


    不行!我不能倒下,倒下就醒不過來了!他對自己說,然後疲倦和眩暈猶如海潮一般,衝擊著他的大腦。


    他開始猶如缺氧一般,而這種表象是極其危險的。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了金三富的驚唿聲:“這是落魂鍾!是異寶落魂鍾!趕快凝神靜氣,抱元守一,不要被落了魂魄!”


    什麽?異寶?


    妖獸怎能驅使異寶?


    韓闖不明白,也不願意相信這一點,然而事實卻發現在他麵前,明明白白,容不得任何虛掩與質疑。


    那強烈的眩暈感感不是夢中的虛妄,更不是樓中樓閣,而是實實在在的、足以引起武者暈厥的東西,一時間,恐懼爬進了他的心房,猶如一支毒藤蔓,纏繞著他的心髒。


    他按照金三富所說的,凝神靜氣,抱元守一。


    可已經被撕開了一道口子的防線,又怎能輕易重新加固,眩暈感的就像決堤的洪水,奔騰而來,一波連著一波,永無止盡。


    死亡如此之近,韓闖心慌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人不害怕死——當他迴頭望去時,所有人都搖搖晃晃。


    應該怎麽辦才好?


    怎麽辦才好?


    就在這時,小白的聲音忽然響起:“要抑製音波攻擊,隻能同樣使用音波攻擊,嚐試能否抵消落魂鍾的音波。”


    這一聲音如果為在黑暗中艱難前行的韓闖的找到了明燈,他雙眼一亮,立刻有了主意。


    凝神靜氣之後,韓闖全力運轉易經五拳,直到力量積蓄到了頂點,嘴唇一張,龍吟之聲噴薄而出而。


    那鍾聲夾雜的風聲而來,就像風聲中夾雜著無數的怪聲,猶如戰鼓雷鳴,虎嘯猿啼,又如怨婦哀泣,戰士低吟,雜聲交作,蕩人心魄;而韓闖所發出的龍吟,就如這刺破靡靡之音的一根尖細的針,金三富等人感覺就像饑渴之人,忽然看見了一泓清泉躺過,精神為之一震。


    龍吟聲如海嘯一般傳到夢魘耳中,它微一皺眉,那條笑的弧線變得扁平,手腕的節奏一變,鍾聲變得更加急促。


    驟然間,一股狂風卷起地上的一塊巨石,砸向韓闖,此時韓闖正在全心控製龍吟,根本未注意巨石襲來,眼見巨石就要砸中他的身體,劍風唿嘯,劍光忽熾,聶青青在危機時刻,當在韓闖麵前,一劍將巨石劈成了兩段,同時自己也因為強運真氣,反震出了一口鮮血。


    韓闖用眼神詢問著聶青青,她則投來一道安好的目光,韓闖繼續維持著龍吟。


    落魂鍾的鍾聲和龍吟所化出的音波幾乎肉眼可見,空氣仿佛被這些音波撕裂了一般,兩道音波如同海潮似得在中央碰撞,僵持不下,這讓韓闖感覺有些驚訝,在他看來,自己的龍拳再厲害,也不可能比的上一件異寶。


    他卻不知,妖獸本不能趨勢異寶,然這夢魘上場精神控製,是個特例,但特例終歸隻是特例,它雖能驅動異寶,但威力比之又人類驅動,不知差了多少。


    這才有韓闖以龍吟之聲抵住了鍾聲,但這遠遠不夠。


    就見夢魘冷冷的一笑,拉鍾繩的手,愈發迅捷的躍動,鍾聲也越發急促,急促的就像天空中有人擂響了戰鼓。


    撲哧!


    韓闖一口鮮血噴出,與此同時,龍吟中斷,鍾聲所形成的音波壓了過來。


    天地變色,飛沙走石,一股狂風拂過,幾尊佛像倒在地上,摔得粉碎,終有有人承受不住壓力,大叫一聲,以頭撞上了身旁的殘破的柱子,血花四濺。


    這些武者寧願死,也不願意成為夢魘的傀儡。


    狂風怒卷,地暗天昏,韓闖隻覺得身體搖晃,腦海中一片空白,就在這時,耳畔忽然傳來一聲清麗的琴聲,就像一縷陽光刺透了烏雲,叫縈繞在他身上的陰霾徹底驅散。


    “是絳雪!”


    韓闖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能彈出這種琴聲的人,除卻林絳雪,再無其他,他迴頭一看,林絳雪果然盤腿坐在地上,瑤琴放在身前,微閉著眼兒,兩人纖細的玉手在琴弦上撥弄,音波肉眼可見的放出,堪堪將琴聲抵住。


    韓闖眼睛一亮,心中想道:“我的龍吟隻是靠個人真氣放出,她的琴聲卻能依靠瑤琴而出,觀現在的架勢,尚且遊刃有餘,恐怕夢魘也並非其敵手,但絳雪什麽時候有這麽厲害了?”


    正疑惑間,忽見遠處的陰影裏走出兩人,一老一少,一黑一白,正是剛才攔住他們去路的兩隻傀儡。


    韓闖暗叫一聲糟糕。


    果然,夢魘一見兩人到來,立刻對他們實了個眼神,兩人一持鐵扇一持鐵筆向林絳雪殺將過來。


    雖是傀儡之流,但似乎保留了之前的功夫,身後浮現出鐵扇和鐵筆的武魂。


    韓闖心中要讓這兩人打斷了林絳雪的琴聲,他們這些人隻有死路一條,立刻緊咬牙齒,欺身而上,將軟劍爆發到極至,舞的如同狂舞銀蛇。


    這兩人要想傷到林絳雪,非得過他這一關不可,兩人表情未變,迎上韓闖,雖然不可能接下他所有劍招,但卻能隻接實招,任意虛招劃在身上,左右隻是流血而已。


    軟劍劃破他們的皮膚,鮮血淋漓,可這兩人卻像完全不知道疼痛為何物一般,繼續瘋狂的攻擊著韓闖。


    韓闖一把軟劍抵擋兩人的攻擊,甚是艱難,要知道這兩人都有半步凝神的修為,又不怕死,招式狠辣的不可思議。


    那年輕人的鐵扇還好說,隻消注意扇中的透骨釘便可,但那老人的鐵筆卻厲害非常,一對鐵筆每出一招都能點向四處穴道,這雙筆刺死穴的功夫韓闖聞所未聞,甚至若不是老者身為傀儡之身,招式不夠靈活,恐怕此刻韓闖已死在他的鐵筆之下。


    此刻韓闖隻能仗著吞噬武魂不過的吞噬真氣,彌補消耗,便是如此也隻有招架的份兒。


    柳青芙見這兩人將韓闖逼的受忙將亂,不禁暗暗心慌,但卻被音波死死的壓住,掙脫不得,心中想道:“看來隻有用那件東西了。”


    左手在懷裏一摸,摸出不可和尚給她的佛珠,按照不可和尚後來交給她的手印結印,佛珠綻放出了絢爛的白光,這白光猶如輕紗薄霧,籠罩在柳青芙身上,一時間,柳青芙隻覺得身體一輕,擺脫了音波束縛。


    柳青芙心中一喜,又見韓闖有些搖搖欲墜,當下喝道:“我來幫你!”運起武魂碧海潮生,雙掌交疊而上。


    有了柳青芙的加入,韓闖感覺壓力一輕,尋個了空隙,對柳青芙道:“你對付那個年輕的,我對付那個老頭。”


    柳青芙點了點頭,搶到那年輕人身旁,唿唿兩掌,將他引開,場中隻剩下韓闖和那老人兩人。


    金三富拚著最後一口氣,大喊道:“這老人是二十年前縱橫卡拉庫姆沙漠的沙盜王昭,一對判官筆使出驚鴻筆法厲害異常。”


    韓闖笑了,道:“知道了。”忽然使出一招青竹宗的“獨上青天”,原本簡單的劍法在他手中,猶如脫胎換骨一般,點向老人七大要穴。


    有了劍意的支持,有了真氣的補充,還有對劍法的理解,任何劍法在韓闖手中,都能發揮出巨大的威力,這一手獨上青天本來隻能一劍一穴的,在他手中卻能一劍七穴。


    隻聽當的一聲,電光火石之間,那顫抖的劍尖已點在筆尖之上,然後筆尖並沒有能擋住劍尖,就見劍尖微顫,立刻從旁邊錯劃而過,刺中老者的右手手腕陽池穴。


    陽池穴乃是連接手掌和手臂之處,對於使用判官筆的武者來說,至關重要,與劍法類似,判官筆對於手腕靈活程度格外依賴,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韓闖這一劍刺中老者的陽池穴,他立刻握不住鐵筆。


    老者兵器脫手,也不去撿,隻是揮出一拳,韓闖冷笑道:“兵器已落,還敢猖狂?”接著想老人隻是一具傀儡,不禁笑了笑,手腕一抖,一道劍花甩出,立刻便將拳風絞成碎片。


    老者臉上露出怒容,雙臂張開,似猛禽一般撲來。陡然間,劍光一閃,韓闖一招“投石問路”,便向老人的左邊刺去。


    這一招拿捏的恰到好處,正是老者的手掌堪堪要印到他胸口時,無奈之下,老者變掌為爪,一把爪向韓闖的軟劍,試圖以雄厚的真氣擰斷軟劍。


    韓闖哪會讓他如意,劍鋒一轉,平平削來,就聽嘶的一聲,血光四濺,老人的右手四根手指立刻被削斷。


    由於傀儡,所以他並為有任何疼痛的反應,但招式難免為之一窒,韓闖一閃身,劍走偏鋒的削來,隻見劍光一閃,老者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血痕。


    老人畢竟不是鋼鐵傀儡,而是血肉之軀,人也未死,隻是在夢境中,被夢魘吞噬了靈魂,韓闖這一劍足以讓一個活人丟掉性命,自然也會讓這老者喪命。


    就見他扭過頭,灰白的眼眸仿佛在盯著韓闖看了,身體搖搖晃晃的,仿佛隨時都可能倒下。


    韓闖皺了皺眉,準備補上一劍,就在這時,老者的咽喉裏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嘶嘶聲,接著身體轟然倒地。


    韓闖並未立刻放鬆警惕,依舊持劍而立,直到確定這老者確實沒了生息,這才鬆了口氣。放眼望去,柳青芙和年輕人的戰鬥也進入了尾聲。


    那年輕人一首鐵扇功夫甚是了得,透骨釘更是厲害非常,可他遇到的卻是柳青芙,柳青芙的平波流雲掌一經展,如果碧海潮生,滔滔不絕,直將他壓迫在一個極小的空間內,又過了幾招,柳青芙尋到一個空隙,肘下出掌,一掌印到了年輕人身上,他頓時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倒飛出去,摔在地上,胸骨凹陷,口吐鮮血,眼見就沒了生息。


    金三富見狀,不禁大喜,一邊抵抗著落魂鍾,一邊說道:“現在去解決夢魘,它並不是真正的夢魘,隻是用來控製落魂鍾的一縷魂魄。”


    聽到此處,韓闖不禁暗暗心驚,心想道:“差點一舉將我們格殺的東西竟然還不是真正的夢魘?那真正的夢魘有多恐怖?”


    小白的聲音響起:“主人也不必太過憂心,這夢魘隻能在夢中發揮力量,這一縷殘魂能差點拿下你們,還是因為那異寶落魂鍾,若沒有鍾,殘魂不堪一擊。


    韓闖稍稍放心,大步走到夢魘殘魂之前,說道:“一切都結束了!”


    正要揮劍,忽見夢魘詭異的一笑,身體變得透過起來。


    “快攻它,它要走!”金三富大吼道,這殘魂將他弄的如此狼狽,他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又怎會輕易讓它離開。


    韓闖聽聞此言,立刻一劍刺出,卻刺到了一片空氣——軟劍從夢魘身上穿過,並沒有任何刺中實體的感覺。


    金三富大吼:“用火!”


    “我來!”


    斬元大吼一聲,金絲大環刀舉過頭頂,刀鋒中凝聚著一片灼人的火焰。一刀劈下,就聽虛空中傳來陣陣不似人類的厲嘯,那虛影如同被氣化了一般,化作嫋嫋青煙,不多時間,便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咣當一聲,落魂鍾落地,鍾聲驟停,林絳雪的琴聲同時停住,隻聽撲哧一聲,她一口鮮血噴在琴上,身體一軟,就要倒下。


    韓闖眼疾手快,搶到她身邊,一把扶住她的胳膊。


    “你怎麽樣?”


    林絳雪沒有迴答,微微抬頭,原本虛弱的眼睛中放出兩道冰冷的光:“放開我!”


    韓闖立刻將林絳雪放開。


    “我擔心你有事。”


    林絳雪沒有說話,自顧自的收起瑤琴,小心翼翼的將它用布包上,負於身後,然後一眼不發的走到角落邊上。


    金三富見狀,促狹的一笑道:“放心吧,李兄弟,絳雪沒事的,隻是和落魂鍾對抗了太久,心神消耗過巨而已。”


    韓闖送了口氣,緩步走到金三富身邊,說道:“現在怎麽辦?”


    金三富道:“先進去看看,若沒猜錯,這裏會有第一個截點。”


    韓闖點點頭。


    一行人緩步走進寺廟,在韓闖眼中,一切如他剛開始進入這裏時一樣,灰暗色的古老建築已經殘破不堪,但仍然依稀可見當年的莊嚴宏大。


    石階上長滿青苔,顯得有些淒涼落寞,順著這條淒涼落寞的小路向前,走進建築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佛像,表麵的金箔有些剝落,露出內裏的青銅。


    雖然殘破,但這佛像依舊高高在上,俯視著人類的悲痛與愚蠢,建築的四周刻有浮雕和壁畫,畫的正是沙拉巴族人與夢魘交戰的場麵。


    “好了,就是這裏了。”韓闖指了指四周的壁畫說道。


    金三富踱著步子來到壁畫麵前,仔細觀看了一會兒這些畫麵,然後手拖著下巴說道:“這是沙拉巴族的神廟,沒想到夢魘竟會將它幻化出來。”


    “有什麽不對嗎?”韓闖問。


    金三富道:“從這些畫麵來看,夢魘和沙拉巴族是死敵,它為什麽會幻化出一座死敵的城市嗎?”


    “炫耀吧。”聶青青接話道:“或許它在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語聲稍頓,接著道:“從現在看來,那場沙拉巴族和夢魘的戰鬥,很可能以沙拉巴族的失敗而告終,全族被滅,而這座城市對於夢魘來說,就是一枚炫耀戰功的軍功章,我想是這樣的。”


    金三富手托著下巴,低聲道:“這話也不無道理。”


    他踱著慢悠悠的步子來到佛像前,停住不懂,雙眼凝視著佛像。


    “怎麽了?”韓闖問,他忽然有種感覺,麵前的金三富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陌生的人。


    金三富微微一笑,指著佛像說道:“我說哪裏不對,原來是這裏不對。”


    目光落在佛像上,韓闖惑道:“怎麽不對了?”在他看來,這佛像實在是恰到好處,再正常不過了。


    金三富搖頭道:“這佛像的造型是中土神州的造型,而沙拉巴族雖然信佛,但信的卻是西域的瘦身佛,這佛太胖了。”說著話自己都笑了起來,若我沒猜錯,這就是破壞城市的其中一個截點。


    韓闖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我要怎麽辦?”


    “打碎它。”


    韓闖點了點頭,將軟劍當作大刀一般劈出,隻聽當的一聲,劍氣正中佛像的頭頂,濺出一片火花,本以為會立刻被劈開的佛像竟然紋絲不動,韓闖不免驚懼異常。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絕命至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候補大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候補大俠並收藏絕命至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