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就連夜夜狂吠的狗,也沒了聲音。


    秦香兒端坐在椅子上,靜靜的凝望著前方的黑影。


    這黑影就像幽靈一般,動也動的站在黑暗中,站的筆直。


    秦香兒看不清他的臉,更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隻能看到他的眼睛——一雙閃爍著野獸光芒的、綠油油的眼睛。


    她忽然笑了起來,開口說道:“我要你為我辦一件事情。”


    人影沒出聲,動也沒動,讓人懷疑他是否是一個有生命的個體。


    秦香兒不以為意,輕聲說道:“我要你殺一個人。”


    那人影子眼睛驟然亮了幾分。


    “誰?”他問,聲音沙啞的就像兩片金屬片摩擦的聲響。


    秦香兒昂起頭,大聲說道:“雲州城主隊裏,一個叫李大柱的劍客,我要看到他死。”


    秦香兒並不確定顏赤揚能戰勝韓闖,所以他決定用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方式解決問題,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殺手顯然是不錯的選擇。


    她並不擔心殺手不是韓闖的對手,這是理所當然的,殺手要殺一個人,有千萬種方法,他們從不會選擇正麵對決,那是傻子才會幹的事情。


    畢竟她沒有得意忘形,選擇的也是琴香閣裏最厲害的殺手。


    人影沒有出聲,沒有迴答去或不去,秦香兒剛想說話,忽覺得微風颯然,下意識用手擋了擋了臉,當她放下手的時候,麵前已空無一人。


    秦香兒笑了起來,嘴裏念叨著:“李大柱,別管我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遠沒有公平可言。”


    有風在吹,吹動了額前的碎發,不過片刻之後,一切又都變得風平浪靜,而木椅上,已無她的蹤跡。


    夜,依舊無聲。


    濃散去,露出漫天繁星,沒有流行,星空靜止。


    韓闖躺在床上,睜著眼,沒有睡,他睡不著。


    他試圖讓自己安息,試過很多方式,包括強行閉上眼睛和數綿羊,實踐證明,這些都沒有,他依舊清醒,清醒的過分。


    內心就像有一頭野獸在奔騰,血脈仿佛一直沒有停歇。


    他起身套上了一件外套,走到窗前,抬起頭,凝視著漫天繁星,看著這充滿了靜態美的夜空,他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


    平靜並非一件簡單的事情,許多人一輩子也難以平靜一迴,但此刻的韓闖,卻心如止水。


    明日的比武,或者說戰爭,是一場不能輸的戰爭,而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雖然在小樹林裏,他曾以劍法勝過顏赤揚一次,但要隱藏身份,再勝他一次卻難上加難。


    他明白,有了無柄劍這種奇妙的武魂,同樣的招式第二次使用,對顏赤揚是沒有效果的,也就意味著想要依靠招式取勝是難上加難。


    他唯一的依仗就是自己的吞噬武魂了。


    “或許我可以近身試一下,”他自言自語,接著搖了搖頭,“不,以顏赤揚的劍法不給我近身的機會,更不會給我吞噬他真氣的機會。”


    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毫不猶豫。


    夜空雖然為他帶來的冷靜的頭腦,卻不能給他任何靈感,他覺得這一戰越發艱難。


    當然——這世上根本沒有簡單的事情。


    不可和尚曾暗示過,他有辦法幫助韓闖戰勝顏赤揚;這是順理成章的,直到今日,韓闖依舊看不清不可和尚的實力,他有多厲害?凝神期初期?還是凝神後期?誰知道呢?


    唯一可以決定的一點,他光憑一件異寶,就能戰勝顏赤揚,甚至自己都不用出手。


    如此聰明者會想到讓他以同樣的方法幫助韓闖,但顯然,韓闖不是個聰明人,他愚蠢至極。


    韓闖在心裏歎息了一聲,暗道:“小白,你有什麽辦法沒有?”


    小白說道:“沒有,我不動手,你又不能泄露身份,除非你現在套上夜行衣去把他殺了,不然想在擂台上勝他,千難萬難。”


    韓闖哭笑不得,說道:“你知道我不會這麽幹的。”


    小白笑道:“我知道,所以說除非——除此之外我也沒什麽辦法,或許你可以祈禱他失誤。”


    韓闖搖搖頭,道:“武功到了他這種境界,想要失去也很難,更用不說擁有那種特別的武魂了。”


    小白道:“你是說無柄劍嗎?聽說能演練所有見過的劍法。”


    韓闖道:“不錯,這正是我擔憂的地方。”


    小白笑道:“你錯了。”


    韓闖惑道:“錯在哪裏?”


    小白道:“你不應該想在劍法上戰勝他。”


    韓闖道:“不用劍法難道還有其他的辦法?”


    “劍意。”小白說道:“你可以嚐試用快劍的劍意。”


    韓闖苦笑著搖搖頭,道:“你以為我沒想過嗎?先不說快劍劍意是否能勝他,就算勝了,我身份也不保了。別忘記我身上還有血影分身,司空血一定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小白笑道:“你說的也沒錯,劍意是不能動了,那試試不用劍招呢?”


    “不用劍招?”韓闖眼睛忽然一亮,兩手一錯,大笑道:“你說的沒錯,無柄劍能夠演練天下的劍法,能夠記住所有的劍招,在最短的時間內想出應對之法,但如果我不用劍招,顏赤揚怎麽辦?”


    小白笑道:“最基本的東西往往容易被人忽視。”


    韓闖點了點頭,忽然響起灰袍人教他劍法時告訴他的一句話:天下劍法都是由一個又一個基本招式組成,了解每一基本招式,掌握它,不斷的練習它,知曉基本招式連接的奧妙,最後將所有招式排練組合,就成了新的劍招。


    對於這句話,韓闖曾經不以為意,但經過小白這麽一提醒,就發覺想要對付顏赤揚這個在劍法上幾乎無懈可擊的對手,隻有用基本劍招。


    他笑了起來,正想說話,忽覺微風颯然。


    長久混跡江湖的經驗告訴他,這風絕不是正常的風,放眼一看,就見一把光閃閃的匕首向他飛來。


    他向旁邊一側身,匕首從他麵頰擦過,狠狠的訂在身後的廊柱上,顫抖著發出嗡嗡的聲響。


    韓闖暗道一聲好險,剛才和小白談話,他並沒有注意到周遭環境,若不是那一點似有似無的危機感,恐怕他此刻已被匕首洞穿。


    躲過襲擊,他心中大怒,抬眼一看,就見一道黑影掠空而去,一個起落便落到了對麵的屋簷上。


    韓闖見狀,大喝一聲:“休走!”縱身而出,緊跟而上去。


    這黑影身法雖然不慢,但哪裏比的上韓闖的蛇形瞬步,若是在平底上,還可依靠爆發力拉開一段距離,但在屋簷之上,蛇形瞬步的優勢體現的淋漓盡致,不過幾個唿吸,韓闖便一逼近來人,他看的真切,來人身姿婀娜,竟是一個女人。


    “女人又怎樣,偷襲我——看我不把你拿住。”


    韓闖正要上手去抓,就見這姑娘驟然迴頭,手中捏著三把匕首,她驀的把手一揚,三把匕首同時飛出,呈“品”字形攻向韓闖身體。


    這一手三匕首的暗器手法也算高明,不禁讓韓闖想起當年麵對聶青青時,聶青青也有這麽一手俊俏的飛刀。


    但聶青青的飛刀在速度和力道上都要勝過麵前這女子一籌。


    韓闖冷笑一聲,道:“你以為這能擋我?”匕首已至眼前,他的反應也靈敏之即側身躲過一把,以掌法擊落一把,最後一把竟身體旋轉起來,引動的陣風令匕首迴頭,反刺向女子。


    就聽錚的一聲,女子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劍,雪亮的劍鋒在月光下閃爍著熒光,就見劍光一閃,當的一聲,那把匕首應聲而落,竟被長劍削成兩段。


    韓闖眼睛一亮,隻覺得這劍法在哪裏見過,容不得他細想,劍光已至身前。那女子一招之後,複又進招,直刺韓闖咽喉。


    這一招簡單直接,又快又急,且攻韓闖不備,端是厲害,可韓闖也非普通人,連忙刹住腳步,腿不彎,腰不曲,憑空後退。


    那長劍竟窮追不舍,似要試探韓闖的極限一般。


    韓闖微微一笑,喝道:“你這姑娘,端是不依不饒啊,”目光一凜,語氣驟冷,“且看我如何破你!”


    驟然刹車,也不見有什麽動作,隻是伸出了兩根指頭,將長劍準確的夾在兩指之間。


    女子試了兩下,竟抽不出劍來,忽然拿住劍柄末端一抽,就見銀光驟亮,又是一把雪亮的短劍。


    “子母劍!”


    韓闖心下一驚。


    子母劍有兩種,一種是像燕青飛一樣的一長一短的雙劍,另一種則像這個女子所用的,子劍藏在母劍之中,端是陰毒無比。


    若是普通人,非給一劍刺中不可,可韓闖入微能力讓他瞬間做出反應,一掌便將這刺來的一劍震偏。


    韓闖也未給這女子機會,又是一掌,拍向她肩膀,女子見狀,連忙向旁邊一躲,可韓闖的手掌在近身時忽然變掌為爪,一爪抓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捏,便將女子擒住。


    韓闖也不客氣,另一隻手順勢揭開她的麵紗,立刻露出一張漂亮的臉。


    膚白唇紅,鵝蛋的臉蛋,眼神裏露出不甘的銳利的光。


    “放開我!”她拚命掙紮。


    韓闖也非沒見過美女之人,自然不會被她的美貌迷惑,當下冷哼一聲,喝道:“你這人說的好聽,我為何要放你?”


    那女子冷笑大手:“你不放我,隻有死。”


    韓闖剛想說話,居覺得背後冷風襲來,下意識向旁邊一躲,又一把長劍插著他的麵頰而過。


    韓闖真氣一吐,封住女子穴道,將她扔到一邊,全力對付起身後的長劍。


    這把長劍所使的劍法和女子的劍法一脈相承,但更加狠辣淩厲,不知厲害了多少倍。


    使劍的是一個男人,同樣黑衣蒙麵,露出一雙綠油油的眼睛,眼神裏仿佛有一直無形的野獸在咆哮。


    韓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偷襲,心中惱怒,暗道:“本不像和你們一般見識,沒想到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偷襲,若不給你們一點厲害瞧瞧,還當我怕了你們。”當下猛力一掌,震開長劍,順勢拉開距離,從腰間抽出軟劍,力透劍身,一劍削來。


    這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仿若舞動一般,看的旁邊的女子目眩神迷,心想:“香兒姐為何讓我們來暗殺這樣一個人,他長的普通,但劍法卻是一流。”


    就見韓闖將一把軟劍舞的如同銀蛇狂卷,卷向使劍的男人。


    男人也非泛泛之輩,長劍一抖,竟直點韓闖劍法中的空門,如此眼力,便是身為對手,韓闖也忍不住擊節叫好。


    韓闖劍到中途,忽然一邊,原本的空門驟然變成死門。男人明顯沒想到韓闖會有這招,愣了一愣,反應過來時,已變招不及,隻能將長劍圈成一個弧形,變攻為守,這才化解了韓闖這一記變招。


    可韓闖的得理不饒人,攻擊一發,就如抽絲剝繭,層層疊疊;他的劍法本就駁雜,又精通基本招式,每每用來,天馬行空,讓人防不勝防。


    可這男子也厲害非常,一手長劍,緊守門戶,舞的是水潑不進,密不透風。


    韓闖不禁倒吸一口冷氣,暗道:“這人到底是誰,劍法上的造詣竟然如此之強,幾不下與顏赤揚了。”


    韓闖這般高看男人,其實這男人心中正暗暗叫苦。


    他本命莫愁,乃是琴香閣前一任閣主的入幕之賓,最後成為琴香閣的第一殺手;那女子是他的弟子明月,兩人聽從琴香閣首席弟子秦香兒的吩咐,前來暗殺韓闖。


    莫愁看了白天的比賽,知道韓闖劍法通神,想要正麵擊殺他,難於登天,於是想出了讓明月作為誘餌,自己偷襲得到方法,但沒想到韓闖竟然如未卜先知一般,躲過了偷襲。


    其實若給他充沛的時間,又一萬種方法能致韓闖於死地,但無奈時間太緊,他隻能用這一種方式,沒想到卻被韓闖發覺。


    此刻便是像走,徒弟被人製住,自己這個當師傅的,也被纏住,想要脫身,難於登天。


    莫愁的劍法本走陰柔詭異的一路,善攻而輕防,與他對敵之人,莫不被其暴風驟雨一般的攻擊擊敗,然後麵前這個對手不但能防住他的攻擊,還能迫使他變攻為守,如此一來,他劍法的優勢立刻被抹去,此刻還能堅持,隻是仗著修為高深而已。


    饒是如此,他也隻有招架之功。


    論功力,他要比韓闖深厚,但韓闖的劍法卻不依常理出牌,明明是一招落霞宗的“飛流直下”劍尖應該向下,他卻向上,這樣一改,整個劍意就變了,若是普通人,這樣一改劍意,非得敗了不可,可韓闖這麽一改,劍招的威力非但不減,反而隱隱有增強。


    莫愁心中歎息一聲,暗道:“看來今天也折在這裏了。”


    韓闖乃是聰明人,自然看出莫愁的窘迫,其實這樣劍法相持,他想要速勝,隻需要催動吞噬武魂,吞噬莫愁的真氣便可,莫愁全憑一口真氣支撐,真氣若散,劍招立刻就要崩潰。


    可韓闖偏偏想試驗一下劍法,將莫愁當成顏赤揚,演練起劍法來。他時而憑空闖出一招,時而將原有的招式變化,端是奇詭絕倫,令人防不勝防。


    如此過了幾刻鍾,韓闖自覺得劍法已經運轉圓潤,當下喝道:“撒手!”指東打西的一劍刺向他手腕,莫愁手腕一抖,想要去削他軟劍,那軟劍卻如銀蛇一般,向傷一彎躲過他的長劍,從另一個更加刁鑽的角度刺向握劍的手腕。


    莫愁見狀,歎息一聲,心知這劍是拿不住了,若想保劍,手腕非被點中不可;他本身也不是什麽劍在人在的劍客,當下手腕一甩,棄了長劍,同時身形一收,向後閃去。


    韓闖微微一笑,喝道:“想要走嗎?已經晚了。”身形掠起,如蒼鷹撲兔一般,向莫愁淩空刺來。


    明月見狀,不禁高喊一聲:“小心!”


    韓闖笑道:“已經晚了。”


    軟劍抖成圓弧,如狂舞銀蛇一般席卷而來。


    莫愁何曾見過這種劍法,不但淩厲,而且變換無雙,他忽然覺得,就算劍法在手中,也抵擋不住這暴風驟雨一般的劍法。


    陡然間,他隻覺得全身一麻,立刻就意識到,自己被人封住了穴道。


    韓闖以劍代指,將真氣凝於劍鋒之上,封住了莫愁全身穴道。


    他冷笑一聲,道:“我倒要看看你是誰。”上前一步,揭開莫愁的麵紗,一張中年人的麵孔出現在他麵前:鬢角略微向後,眉毛濃黑而整齊,一雙眼睛呈現出詭異的綠色。


    韓闖皺了皺眉,他很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非但不認識,甚至從未見過。


    “你是誰?”他問道,“為何要殺我?”


    莫愁冷哼一聲,頭撇過去,看也不看韓闖一眼。


    韓闖眉頭微蹙,右手聚指成住,淩空一吸,明月就感覺身體不受控製的向韓闖飛去,當她意識到這一點,想要尖叫的時候,忽然發覺自己的咽喉被一手有力的手扣住,手指如肉三分,聲音戛然而止。


    “你再不說話的話,她就死定了。”韓闖冷冷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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