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訕笑了兩聲,忽然道:“你有酒嗎?”


    韓闖眼睛一亮,道:“你也愛喝酒?”


    瞎子抿了一下嘴唇,嘖嘖兩聲道:“一日不可無酒。”


    “好!”韓闖忽然來了興致。


    他可以無視一名實力高強的武者,卻不能無視一個一日不可無酒的酒徒,酒徒遠比武者可愛,可愛的多,因為喝醉的人,永遠也不會說謊。


    柳青芙看了韓闖一眼便知道他想幹什麽,隻能無奈的搖了搖頭,下意識遠離這兩個酒徒,她寧願和阿醜走在一起,也不願和兩個隻知道談酒論酒的人待在一起。


    韓闖從腰間取出酒囊打開,醉人的酒香立刻四溢出來。


    這酒真的很香,饒是以瞎子見識過東南域各種各樣的美酒,也不得不承認,韓闖拿出的酒,是難得一見的美酒。


    他看到那粗鄙的酒囊,就像一個掛在駱駝上的水袋,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搖著頭笑道:“你還真是特別的一個人,居然用這種東西保存美酒,真是暴遣天物。”


    韓闖笑了,道:“用什麽東西保存不重要,美酒就是美酒,你把它裝在缸裏是美酒,裝在壇子裏密封了埋在地下還是美酒,盛在酒囊裏依舊是美酒,我說的對嗎?”


    瞎子搖搖頭,道:“窖藏的美酒味道會更好。”


    韓闖笑道:“可我從來沒有窖藏美酒的習慣。”他自顧自灌了一口,辛辣的香味充滿了口腔。


    他喝了一聲好,說道:“對於我來說,酒就是拿來喝的,費盡心思的藏酒有什麽意思。”


    瞎子大笑起來,說道:“你說的沒錯,藏酒確實沒意思,所以我也不藏酒,隻喝酒。”


    韓闖笑了,道:“所以我們隻會去偷藏酒人的酒。”


    瞎子大笑著奪過韓闖的酒囊,仰頭灌了一口。隻覺這酒入口極苦,苦的就像最苦的茶、最苦的藥,可當酒液流過舌邊時,卻能感覺到一種冷冽的甘甜,當咽如喉中後,又能感覺到一股火辣,灼燒著咽喉,吞入肚中,小腹暖洋洋的。


    “果真是好酒!”瞎子興奮的問道:“可是正宗的女兒紅?”


    正宗的女兒紅不是酒樓裏出售的酒,而是在西南一代,女兒出生時,家人為她釀的酒,就藏在女子的床下,等她出嫁時,才拿出來與親朋好友分享,甚至有些地方,這酒隻能與自己的夫婿在洞房花燭夜時共享。


    所以市麵上買到的女兒紅,都隻是掛著女兒紅的名號而已,實在是欺世盜名。


    韓闖愣了一愣,笑出聲來道:“我可不知道什麽女兒紅不女兒紅的,這酒是我從一個姑娘的床下挖出來的。”


    柳青芙顯然聽過女兒紅的傳說,聽韓闖這麽一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就是女兒紅,你把人家姑娘出嫁時的酒給偷來喝了,讓人家姑娘怎麽辦?”


    沒有女兒紅的姑娘,出嫁的時候可是會被人嘲笑的。


    韓闖苦笑道:“可我不知道啊,要不我偷偷給放迴去?”


    柳青芙又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以為別人嚐不出來嗎?”


    韓闖道:“這可怎麽辦?”一臉苦澀模樣。


    瞎子雖不見,但也能想象的出韓闖的模樣,當下大笑道:“不急不急,你喝了別人姑娘的酒,大不了就把那姑娘娶了,這喝的也就名正言順了。”說完,自顧自的灌了口酒。


    就算他這樣的老酒鬼,也難得嚐到一次正宗女兒紅,這一次不喝夠本是不行的。


    韓闖瞧了他一眼,說道:“瞎子,你不也喝了嗎?”


    瞎子冷哼一聲,道:“可酒卻是你偷的,我不過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喝了兩口而已——對了,別告訴我這是正宗女兒紅,我不知道。”


    韓闖和柳青芙對視一眼,盡皆看出對方眼中的苦笑:這瞎子行事也太過出人意表了。


    前方的淩落風耳朵微顫,聽著後麵韓闖和瞎子打成一片,忍不住微微一笑,對柳恆博道:“恆博啊,你這個徒弟還真不一般;上官亭這樣的人居然都來特意結交他。”


    柳恆博苦笑道:“我倒不需要他們倆相交了。”


    淩落風眉頭一挑,笑道:“哦?難道恆博你,不喜歡上官亭?”


    柳恆博遲疑了片刻,終於說道:“那倒不是,上官亭雖然行事乖張,但畢竟是我俠義道中人。”


    淩落風道:“那為何不希望來兩人相交?”


    柳恆博看了淩落風一眼,苦笑道:“兩個酒鬼待在一起,會有好事情嗎?”


    淩落風笑了,道:“恆博啊,你什麽都好,就是有些時候太過嚴肅了,喝酒是會誤事,但在這兩人身上,卻不會發生這種事情,這兩人都是極明白分寸的人。”


    “明白分寸嗎?”


    柳恆博沉默了下來,仿佛在咀嚼著這句話,過了好久,才笑道:“如果這兩個小子都算明白分寸的話,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莽撞的人。”


    淩落風啞然失語,思忖了片刻,終於笑了出來,指著柳恆博道:“恆博,你說的真是、真是沒錯啊……”


    淩落風稍稍迴頭,餘光向後瞥去,就見兩個酒鬼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著,全然不顧周遭的目光。


    他還能說些什麽,隻剩下苦笑而已。


    青山懷抱,綠水縈繞,越過山間的一條小溪,就見了清風閣的圍牆。


    圍牆高二十仗,連綿蔓延,高聳在山崖之上,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堡壘,圍牆內數不清的樓閣、庭院,看起來是那麽瑰麗而調和,就像明豔女子的肌膚,每一寸都透露著細膩的別具匠心。


    首次來清風閣的柳青芙,都已經看呆了,她不敢想象,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此的鬼斧神工,整個清風閣就像鑲嵌在群山環抱中的一顆翡翠,閃爍著綠盈盈的光。


    正門是整塊大理石鏤空雕刻而成,高二十丈,上刻有龍鳳麒麟等異獸的圖案,看起來恢弘異常。


    柳青芙忍不住歎道:“這才是真正的名門大派。”她第一次感覺,青竹宗和清風閣都是八品宗門,可底蘊的差距實在難以估量。


    一定要形容的話,一個就像大海,另一個則是小溪。


    清風閣的閣主薛紫衣早領著三大長老,在門前等候,一見淩落風等人到來,立刻熱情的迎了上去。


    “淩宗主,別來無恙。”


    “薛閣主說笑了,十年過了,你沒變,而我卻老了。”


    淩落風確實老了,他兩鬢出現些許斑白,眼角泛起了幾縷魚尾紋;但他卻從不掩飾自己的衰老,按照他的話說,那是自然規律,避免不了。


    可歲月卻沒有在薛紫衣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柳青芙用餘光打量,隻覺得這個與宗主同輩的清風閣閣主,看起來就像三十歲的少婦一樣,雖然氣質凝練沉澱,麵龐卻好似二十歲的少女,一身紫色狐裘,襯出了吹彈欲破的皮膚。


    她的五官並不算出眾,給人的第一感覺也不算特別漂亮,但細看下去,卻能覺出一絲特別的、令人沉醉的韻味。


    柳青芙輕聲說道:“聽說薛閣主和門主同歲,真不知道她是怎麽保養的,看起來就像三十多歲一樣,要是我到了她的年紀,也能保持著這樣就好了。”


    女子總關注自己的容貌,對於不老的美麗容顏更加推崇,是以柳青芙才見薛紫衣第一麵,就不自禁的對她生出好感。


    韓闖微微一笑,道:“放心吧,等你到這個年紀的時候,一定會比她漂亮。”


    高明的武者能保持容顏,延緩衰老,淩落風並不在意外表,所以沒去做,他若想保持,也能保持在三十歲左右的容顏。


    柳青芙的臉紅了紅,低垂著頭,柔聲道:“希望吧,聽說隻有突破到凝神期才能延緩衰老。”


    韓闖笑道:“放心,師姐,你一定能突破凝神期的。”


    柳青芙沒有說話,隻是搖搖頭。這個世界沒人敢說自己一定能突破凝神期,她也不能。


    韓闖還想說兩句勸慰柳青芙一下,忽覺一道森冷的目光激射而來,抬頭一看,就見薛紫衣身後,有一綠衣少婦,正眉目含煞的盯著他。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恐怕他現在已經被淩遲處死了。


    瞎子看不見,但瞎子卻能感覺到森冷,瞎子不光能感覺到森冷,還知道這是目光的森冷,甚至他還知道這是誰的目光。


    瞎子輕聲問道:“韓兄弟,你是怎麽得罪崔媚娘。”兩人剛才談的愉快,各自介紹了姓名,瞎子稱韓闖為韓兄弟,他則繼續稱唿瞎子為瞎子。


    韓闖冷冷的道:“沒事,一點小小的過結而已。”


    小小的過結?


    瞎子搖搖頭,心想:“恐怕不是小小的過結吧。”


    沒錯,崔媚娘在雲州一連兩次對韓闖出手,具無功而返,這樣的仇怨為其一;其三,在第一次追殺韓闖時,她遇見了神秘人,神秘人一劍便落去了她的拂塵,將她擊敗,這一敗,成為了橫在他心中的一根刺;其三,她的寶貝徒弟林絳雪似乎陷入了情障之中,而這情障的源頭,就是韓闖。


    有此三點,足以令崔媚娘對韓闖恨之入骨,若不是淩落風等人在場,崔媚娘早就按耐不住了。


    此刻即便沒有動手,也麵色陰沉的對柳恆博道:“柳恆博,你教了個好徒弟!”


    柳恆博皺了皺眉,道:“媚娘何出此言。”他曾經與崔媚娘有過一段情,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過眼雲煙,早已經散去,所以此刻麵對崔媚娘,他還算足夠坦然。


    崔媚娘冷哼一聲,道:“你自己問問你的徒弟就知道了。”說完也不理會驚愕的眾人,自顧自的轉身離開。


    薛紫衣尷尬的笑了笑,道:“淩宗主,崔長老今日身體不適,所以——”


    淩落風擺手笑道:“不礙的,不礙的。”說完還意味深長的瞥了柳恆博一眼,弄的柳恆博哭笑不得。


    隻能迴頭狠狠的盯了韓闖一眼。


    又是一道!


    瞎子皺了皺眉,道:“韓兄弟,你和你師傅的關係不好嗎?”


    韓闖苦笑道:“好,當然很好。”


    瞎子道:“那為何他會以這種目光看著你?”


    韓闖尷尬的道:“可能、可能是身體不適吧。”


    瞎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弧線:“凝神期的長老可不容易生病啊。”


    韓闖啞口無言,他能說什麽?恐怕什麽也不能說,這種事情,隻會越描越黑。


    而實際上,他也不明白崔媚娘為何會對他如此態度。


    “好像我們沒什麽生死大仇吧。”韓闖心想。


    忽聽得前方淩落風的聲音響起:“韓闖,快過來見見薛閣主。”


    韓闖收斂了心思,走了過去,重劍沐浴著晨露,反射出黝黑的光,黑的驚心,黑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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