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春的暖風緩緩吹過定國候府的後花園,隨風帶著絲絲的草木鮮花的清香,甚是沁人心脾,讓人不禁想要在此閉目小憩一會。


    秦音怕是有許久沒有現在這樣的心境了,放鬆,自在,什麽也不想更好。她不自覺的閉上雙眸,隔著蒙麵紗巾,深深的唿吸了一口這久違的春天的氣息。


    宇文昊正巧抬眼便看到了這樣一幕,雖然有紗巾阻隔了視線,但是他知道,這個女人笑了,隱約間微微翹起的嘴角預示著,她此時此刻的心情非常愉悅。


    甚至於這份愉悅也感染到了他的心裏。


    “本候見秦姑娘如此年輕貌美,可是已經定了親?許了人家?”宇文昊放下茶盞問道。


    話音剛落,瞬時從宇文昊對麵射來八道不太友善的目光。


    嗬,這可是有趣的情景了,那四個男人何以如此看自己?宇文昊心裏如是想到,微微垂頭,捏了塊桃花乳凍放進嘴裏。


    秦音緩緩睜開眼睛,微微側頭看向他:“定國侯爺可是想要當個媒人?”


    宇文昊愣了一下,隨即說道:“本候自己的婚事都是當今聖上做的媒,本候哪裏有這給他人做媒的本事,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


    秦音點點頭:“定國侯爺可真是保持著赤子之心,侯爺怕是對未來很是期待吧。”


    宇文昊再次愣了一愣,自己對未來很是期待?這女人在說笑嗎?他何曾期待過什麽?


    “想必定國侯爺對雪晴公主的感情甚是深刻的。”秦音與其裏帶著些許的羨慕。


    任何女人都值得好男人愛著。


    她得不到,卻不希望別人也得不到。


    “或許是吧!本候聽秦姑娘這番言詞,好似秦姑娘在感情上有著不同的見解一般。雖說霍野大陸各國對這男女之防並不嚴苛,不過倒是很少有女子會這麽說。”


    宇文昊答道。


    “見解談不上,隻是秦音自小便是無依無靠,幸而得了幾位結拜義兄的兄妹之情,略有感歎罷了。”秦音垂眸輕語。


    “本候卻是從來不信非親關係的男女之間可有什麽純粹的親情。”宇文昊淡淡的瞥了一眼對麵的幾個快要忍不住衝上來與他對打的男人。


    “定國侯爺,您這話可是說的太不合適了吧?”成玨端起麵前的茶盞,細細的撥開茶葉,抿了一口。


    “哦?成公子認為本候的話哪裏不合適了?”宇文昊饒有興趣的問。


    成玨抬眼與他對視:“聽說雪晴公主大概再有幾日便會到丹慧城了,雪晴公主自小便與您在深宮裏一起成長,如今便是要成為您的侯府女主人,侯爺可不要辜負了公主的一片深情啊。”


    “本候自是不會的!”宇文昊想了想迴答。


    如果宇文昊知道自己終究是違背了這會許下的承諾,換得一身情債,怕是再也不敢隨便開口了吧。


    “如此侯爺不要忘記自己說過的話才好。”成玨挑起嘴角似笑非笑的迴答。


    宇文昊臉色莫名的看了看成玨,沒再說什麽。


    場麵氣氛又一次沉默了起來。


    老陳看著這般情景,悄悄上前一步:“侯爺,可是要準備些餘興遊樂?”


    “嗯?老陳,你還做了這樣的準備?”宇文昊略微驚詫的說。


    “老奴擅自做主,昨個陳副將在的時候,便和他商量了,請侯爺見諒。”老陳緩緩答道。


    “那便安排上吧,這春光甚好的時候,聽聽曲子,看看歌舞也是很不錯的。”宇文昊點點頭。


    沒多會,一行有女子七人,便站在了眾人眼前,“悅迎樓若月見過定國侯爺。”為首的女子盈盈一福禮。


    成玨挑眉看了看,逐又微垂下頭。


    “本候今日便請秦姑娘欣賞和品鑒品鑒我沐春國的樂曲,如何?聽聞秦姑娘曾在玥影閣獻過琴曲的,如此看看我沐春國的琴曲吧。”宇文昊笑到。


    秦音微微抬手,製止了秦青想要說話的舉動。


    這宇文昊的宴請,本身就透著種種怪異,更別說到現在為止說出來的話,和各種有些指向性質的言行。


    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說的怕就是宇文昊這樣的人了。


    而秦音最討厭的便是拐彎抹角的言辭,和旁敲側擊的打探。想知道什麽,直接說好了,何苦這麽折騰?


    “原來定國侯爺也甚是關心其他地方的趣事逸聞。秦音還隻當定國侯爺嚴肅萬分,僅會領兵打仗呢。”秦音帶著笑的輕柔聲音響起,讓宇文昊的心頭好似被湖邊的垂柳拂過一般。


    “想必定國侯爺文武雙全,琴棋書畫,刀槍棍棒,樣樣都是拿手的。”


    “秦姑娘還真是能言巧辯的很。想來這月影山莊和月皎城將來會在秦姑娘的掌管下更是輝煌起來的。”宇文昊好似完全聽不出秦音話裏的諷刺感似的。


    “秦音不敢當這麽大的榮譽,不若我們還是來聽聽定國侯爺您特意安排的若月姑娘的小曲兒吧。”秦音微微側身,斜斜地依靠在軟榻的方枕上了。


    跟人鬥智,太累!


    跟人這麽拐著彎兒說話,更是累!


    既然定國侯爺給安排了這麽舒服的軟榻,那麽便好好享受一番,否則怎麽對得起自己這費心費力跟他周轉的精神。


    成玨,南宮敬,白夜,三人見著秦音這樣的舉動,又看看她一臉稍安勿躁的神情,逐也放鬆了自己,反正既然都來了,那就慢慢看看這定國侯爺到底是打算做什麽吧。


    若月姑娘身邊的人擺好了琴台,點上薰香之後,若月便款款移步到琴台後坐下,微微抬頭望向定國侯爺宇文昊的時候還不忘記婉約的拋去一個媚眼。


    隻可惜,宇文昊根本沒看她那個方向,而是轉頭看著秦音,想著什麽事情一般。


    淼淼琴聲,婉約動人。


    若月姑娘的琴技自然是沒有可挑剔的,隻是這曲子……


    一曲罷了,秦音抬手鼓掌:“真是人美曲靚!若月姑娘,辛苦了。”


    “姑娘誇讚,若月受寵若驚。”若月起身再次盈盈一福禮。


    “看來秦姑娘喜歡咯?”宇文昊問。


    “的確不錯,雖然秦音並不懂得什麽技法和技巧,不過這若月姑娘的彈奏的卻讓人感覺到浸入心肺,配以這春光舒暖,讓人頓覺人生不過就是求得一安穩。”


    秦音如實的說出自己的感受。


    若月姑娘頓時抬頭看向那依靠在軟榻上的女子,她不知道這女子是什麽人,能讓從來不近女色的定國侯爺如此盛情款待。


    她不知道這女子究竟是什麽人,哪怕帶著蒙麵紗巾,卻也不難看出藏在紗巾後的貌美容顏。


    更甚至,從若月開始彈琴時,到現在,這定國侯爺的雙眼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可是這女子還是第一個在她所彈的琴聲中聽出了自己想要表達的情感,也可以說是她第一個真的認真的聽自己彈琴。


    這讓若月姑娘心裏有了一絲絲的尋求到知音的激動而興奮的感覺。


    話又說迴來,這定國侯爺不是確定了已經要娶雪晴公主了嗎?


    若月姑娘心裏默默的想著。唉,即便不是娶雪晴公主,像定國侯爺這等身份的男子,也不是她能奢望的了。


    一朝踏進這紅塵豔樓裏,便是:夜來紅袖招閑客,枕畔垂淚到天明。


    “老陳,賞!”宇文昊袍袖一揮,吩咐道。


    “謝侯爺賞賜。”若月姑娘醒神過來,既然已經是破敗的身子了,便是得了錢財也好過老來無人贍養無人送終。


    “定國侯爺倒是大方的很。”秦音話語間不禁又帶著幾分諷刺。


    “秦姑娘說好,那本候自然從不吝嗇。這封賞不過是些銀錢罷了。”宇文昊毫不在意的說。


    “或許在定國侯爺您的眼裏,這些銀錢不過是毫毛,而在很多人眼裏,這毫毛的銀錢卻是他們的救命稻草。”


    “如是,秦姑娘,可又有什麽說教於本候的見解了?”宇文昊看似饒有興趣的問著。


    “說教倒是不敢,隻是覺得,若月姑娘怕也是想要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庭吧,隻不過這身不由己的身份,即便再有任何夢想也是枉然了。”秦音看了看一直站在琴台邊的若月姑娘。


    此刻的若月姑娘,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改用什麽言辭來形容了,沒想到自己竟然能碰上如此懂得的人。


    雖然懂她的也是女人。


    “夜來紅袖招閑客,枕畔垂淚到天明。”秦音緩緩念誦,“侯爺是男人,自然不會懂得女人這樣的心境的。人前歡笑,背後卻隻得獨自落淚。”


    若月姑娘睜大了雙眼,捂住嘴,眼睛裏那就要控製不住的淚水在眼眶裏來迴打著轉。


    “有時候歡笑的人不一定就是幸福和快樂的。再多的苦,說不出,隻能自己咽在肚子裏,腐掉,爛掉,卻無法訴說。”秦音仿若看著前方,卻又好似看著更遠的地方。


    宇文昊被這一番話驚的呆呆地凝望秦音。


    究竟是什麽樣的環境才造就了這樣的女子,說她是仙人也好,說她是普通女子也罷,她說出來的這番話竟然是這般的有道理。


    若月姑娘更是愣愣的望著秦音,她說出來的又何嚐不是自己真實的心境呢。都道紅塵女子放浪不羈,可是誰明白她們內心的苦,如若是有一絲的機會,誰又願意變成這般情景。


    成玨放下手中的茶盞,他是知道的,或許他能體會到秦音的內心的苦楚,或者他明白秦音感同生受一樣的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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