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光線昏暗,人聲喧嚷嘈雜。老瞎子坐角落裏,拉著二胡,曲調悠長,淒涼悲傷,無休無止,像是命運嘶啞的嚎叫。卓浪就是在這種悲傷淒涼的曲調中走近賭桌的。這種悲傷淒涼同賭桌上的歡樂叫囂與激情,極不協調,極不融洽,甚至顯得有些過於突兀。除了老瞎子與他的二胡曲調總是那般滿不在乎外,這裏氣氛異常緊張,每一雙眼睛都直勾勾的,活像鉤子,貪婪地想一下子把獵物鉤住。莊家是個馬臉漢子,一雙眼睛小得幾乎快眯成一條縫,他邊搖骨子邊說:“我做莊就一賠十。趕快買吧。”


    卓浪說:“我押五萬兩,買大。”一雙雙鉤子全都釘在他身上,是疑惑,是驚訝,是嘲弄。沒有誰會相信,這麽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竟會押得起五萬兩。馬臉漢子卻心底猶豫,一賠十,若是輸了,他得付給少年五十萬兩。五十萬兩已經足以要了他的命。


    一個臉上有刀疤的漢子笑著說:“小子,輸了賠不起,那是會被綁上舞台去,也可能直接就被活活燒死。”他臉上的刀疤令人觸目驚心,從右眼角處橫跨鼻梁,一直拉到左耳根附近。他笑起來的時候,刀疤獰猙地把整張臉扭得破碎恐怖。


    馬臉漢子也猜想卓浪定是在虛張聲勢你,年紀輕輕,他哪來那麽多錢?念及此,馬臉漢子膽子也立刻壯了起來,他假裝豪邁地大聲說:“賭就賭。把銀票押上來。大不了將這把老骨頭輸掉。”


    卓浪說:“我沒銀票。我的刀就是五萬兩。”他正欲解下刀來放桌上,眾人卻發出肆意的嘲笑。笑得很開心,也很邪惡,他們似乎很久沒嚐到過笑的滋味了。


    馬臉漢子覺得自己被耍了,臉上麵子再掛不住,他拉下臉來,厲聲斥責:“毛頭小子,你是存心消遣老子來了不是?”他額頭上青筋暴露,怒火都燒到他眉毛上了,燒得他滿臉通紅。


    卓浪認真地說:“我沒有存心消遣。”眾賭徒又一陣大笑,他們眼睛裏燃燒著強烈的興奮、愉悅和好奇。輸的愁眉苦臉的也暫時忘了憂慮。老瞎子的二胡曲慢慢悠悠地唱著,極具穿透性,並未被笑聲淹沒。


    刀疤漢子望一眼馬臉漢子,挑撥著說:“看呐,孟老二,這小子說並未存心戲弄你。你看他,好像一臉無辜一臉天真。”


    馬臉漢子原來姓孟,單名一個浪字,十多年前,曾是神州西北一帶聲名狼藉的惡徒,惡貫滿盈,罄竹難書。西北一帶江湖人士早已為他已經死了,想不到他卻是躲到鬼窟來了。


    孟浪把骨子往桌上一扔,縱身躍起,一拳擊在卓浪心口之上,大聲說:“還敢狡辯,既然沒存心消遣,那你給老子把銀票拿出來。”這一記猛拳,卓浪原可輕易化解或避讓開的,但他卻生生地承受了下來。


    卓浪心平氣和地說:“我沒銀票。但我有刀。”他越是語氣平和,孟浪越覺得自己受到侮辱,越怒不可遏。


    孟浪大吼:“一把破刀值五萬兩!你把老子當猴耍是不是?”說完,抄起來粗重的拳頭,照著卓浪的麵門,又一次擊出。他想把卓浪一拳打得滿地找牙,但拳風卻被卓浪輕描淡寫地化去。孟浪再怎麽說,也曾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惡霸,憑著一雙鐵拳,擊敗過無數對手,打出來響當當的名號,才在這裏隱藏數年,想不到遇上少年後生,卻在拳頭上吃了虧,這讓他情何以堪?他心底驚詫之餘,更覺怒火中燒。


    刀疤漢子大聲說:“孟老二把你的鐵拳使出來吧,看看那小子的刀到底值得幾個錢。”眾賭徒懷著一種強烈渴望,大聲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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