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平陵城地處夜郎帝國最南端,南麵臨海,北麵是貫穿東西方向的大峽穀。大海和峽穀將亞平陵圍成一座孤城,通往內地的唯一通道就是設置在天塹關的吊橋,此關地勢險峻,易守難攻,故又有鬼門關之稱。這裏的住民,世代以打魚為生,也有很大一部分商販向內地販賣私鹽。販賣私鹽本是死罪,不過,商販們通過向官府繳納高額鹽稅,從而得到地方官府暗中庇護。


    兩年前,天塹關鎮守將領楊守儀被暗殺,帝都又派了離傷城前來鎮守。離傷城是二皇子竹定南的老師,前來天塹關想來也是受命於二皇子。近年來,二皇子已在暗中培植黨羽,四處安插心月複。皇上很少親理朝政,除沉溺酒色歌舞而外,他唯一關心的,就是陵墓修建工程的進展。皇太子竹玉書生性懦弱,整天舞文弄墨,他寫得一手豔情詞曲,極盡各種淒糜哀婉之音,甚得皇上垂愛。表麵看來,皇城一片祥和,暗地裏卻鬥爭不斷。一年前,擁護太子的右大臣皇甫昭和被二皇子一派的人誣陷而打入天牢後,太子一派就已失勢。至今太子之位依舊安穩,一方麵是因為受寵於皇上,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太子娶的是歐陽楚歌之女。歐陽楚歌乃兵部尚書兼黑虎軍統領,手握重兵,二皇子一派不得不有所忌憚。


    離傷城剛一到任,立刻就下令抓捕私鹽商販,收繳私鹽,增設關卡,嚴查從亞平陵運往內地的貨物。被抓捕的二百多個私鹽商販第二天就被悉數處斬,其中一人是亞平陵府將軍司馬翎的侄子。司馬翎得知消息後,萬分震怒。之前,司馬翎和二皇子一派,來往比較密切,但自此事件後,雙方關係迅速惡化。


    司馬翎多次同離傷城以信函商討,希望可以重新簽訂密議,準許私鹽流通,均遭到對方嚴正迴絕。鹽商聚集,出錢請了數批殺手暗中行刺離傷城,也都屢屢未能成功。眼看著一天天坐吃山空,鹽商巨賈一個個已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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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平陵城供奉的神祗乃大禹,大禹神廟修建在最東邊的海岸。四根圓形石柱支撐著的廟頂,傲然迎接風雨侵襲和陽光照耀;兩百年來,始終穩穩當當地矗立著,守護著這片土地,並為這裏的住民帶來平安。可是,就在一個月前,神廟遭遇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強大台風的侵襲,兇猛的海水將神廟劫掠一空,神廟、神廟裏供奉著的大禹神以及看護神廟的侍者都失了蹤跡。住民們對此深感驚恐和絕望,以為守護神的失蹤,預示著某種災難的必然降臨。部分街巷甚至因不安和恐慌,出現了騷亂。


    童吹吹暗地裏指使司馬寒江召集私鹽商販,於一夜之間,在神廟被毀的舊址之上,秘密地修建了另一座神廟。新的神廟供奉的是刑天。廟前兩個巨大石柱上,赫然刻著“刑天降臨,夜郎必滅”幾個大字,筆勢龍飛鳳舞,淩厲霸道。人們驚訝之餘,爭相議論,不出半月,全城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太陽慷慨地照著這座孤獨的城市,將軍府大門前,齊刷刷立著兩排衛兵,長槍在握,虎虎生威。此時,司馬翎正在宏大的議事廳裏,秘密會見童吹吹。


    童吹吹進來的時候,司馬翎正坐在貂皮大椅上,鄒眉苦思什麽。


    “司馬大將軍找我何事?”


    司馬翎從貂皮大椅上站起來,揮手示意身邊的侍衛退下,走到童吹吹身旁,停下來看著童吹吹,說:“童大人,神廟的事,該是你幹的吧?”


    “是我。”童吹吹話音不卑不亢,低沉中自有不容置疑的威嚴。


    “蠱惑民心可是死罪,你該清楚。”


    “我知道,司馬大人。可我也是為了安撫民心。我看將軍絕非甘於偏安一隅,何不幹脆就順應了天意民心?”


    司馬翎笑了:”我擁有的太多,而這賭注風險實在太大。我輸不起。”


    童吹吹以堅定冷峻的目光看著司馬翎。


    “但司馬將軍有沒有想過,若是贏了呢?”


    司馬翎陷入沉思,“若是贏了呢”這句話火焰似的,燒灼得他全身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童吹吹繼續說:“隻要司馬將軍願下這個賭注,招兵買馬的錢,鹽商們肯定會出。眼看夜郎氣數將盡,到底賭不賭,將軍仔細思量。”


    “這些我都早已經仔細思量過了。隻是……”


    “既然如此,那將軍還猶豫什麽?隻要攻下天塹關,天下就唾手可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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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後,亞平陵城,寒夜。


    童吹吹跟他自己親自訓練的三百死士中的最後一批,已在白天成功混進了天塹關。


    司馬翎已命長子司馬寒江率五千精兵,準備趁夜攻打天塹關,他自己則忙著準備刑天廟的祭天儀式。


    殘月孤光,冷照凝然;寒風陣陣,激烈地吹打冰冷的戰甲。司馬寒江情不自禁地拔出背上長劍,迎著寒月的清輝,貪婪地看,心底湧起強烈的嗜血渴望。這是老師童吹吹給他的噬魂寶劍,據說是五年前在雪城冰湖之底采得寒鐵而鍛造的,童吹吹乃不世出的鑄劍大師,此劍鑄成後不但削鐵如泥,且具有靈性。將長劍重又插入劍鞘時,司馬寒江心底的激動情緒,因劍身散發的寒氣而變得平靜了一些。


    雖然已跟著老師學了多年的武功謀略,布陣攻防,對於曆史上那些運籌帷幄的大將們所指揮的著名戰役,他都曾在老師的嚴厲監督下認真解析過,但親臨沙場指揮,這在十七歲的司馬寒江,尚屬第一次。


    司馬寒江把軍隊駐紮在距大峽穀十幾裏遠的地方,借助樹林隱蔽,而他自己帶上三個侍衛,潛伏往峽穀附近勘察地形。這裏的地形之前他已勘察過不止一次,卻都是在白天。此時,他想在夜裏看看,看看這個被稱作“戰時過得了是英雄過不了則下地獄”的鬼門關。他和侍衛趴在一塊大石頭背後,借著朦朧的月光,向著峽穀對岸的城牆張望。


    燈火已熄滅盡,城堡輪廓陰森森的,像沉睡中的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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