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婥與慕雲漪正說得興起,蘇母身邊的丫鬟來到了秋桐館院子裏,向兩人拘了禮。


    “給安和公主請安,給小姐請安。”


    “青蕪,你怎麽來了。”


    “小姐,裕王妃來了,夫人叫您去前廳一同見客。”


    “呀,今兒個外頭那麽亂,裕王妃怎麽來了。”蘇婥有些吃驚。


    “昨兒下了帖子,同夫人約好了的。”


    “好,你先迴母親身邊,我去換身衣裳,這便過去。”蘇婥點點頭,近日來鎮國公府的門檻真真是要被踩爛了。


    “奴婢告退。”


    “雲漪,你要不要與我同去?裕王妃你也是見過的。”


    “我一個外人去做什麽。”慕雲漪擺了擺手。


    “哎呀,說不準很快你就不是‘外人’了呢?”蘇婥笑得促狹:“這些日子來的這些王侯官眷,哪一個不是為著你和哥哥的事兒來的。”


    慕雲漪睨了她一眼,把她往門外推,“好了好了,你快去罷,莫叫客人久等了。”


    “罷了罷了,現在替你受的累,以後定要向你討迴來!”蘇婥朝慕雲漪吐了吐舌頭,便急忙向自己院子走去。


    目送蘇婥走遠後,慕雲漪轉身來到院西角的老梧桐樹下,拍了幾下手。


    不刻,便有一黑影現身。


    “主子,您喚我。”:筆瞇樓


    “去幫我差一個人的下落。”


    “主子您請吩咐。”


    “昨夜從宮中逃出的女子,名喚香盈,若是找到,不惜一切代價,抱住她,悄悄帶迴鎮國公府。”


    “屬下這便去辦!”


    那黑衣暗衛正欲轉身離去時,慕雲漪又叫住了他,“等等。”


    “主子還有何吩咐。”


    慕雲漪遲疑了,雖說她對於手下的暗衛十分有信心,但凡找到人,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入鎮國公府內,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住在鎮國公府上,明裏暗裏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這裏,若香盈藏於鎮國公府被人發覺,那便會連累蘇家,慕雲漪絕不可這麽辦。


    慕雲漪如此想著,上前在暗衛耳邊說出一個地址。


    “若是找到她,將她帶去這裏,有人會接應你們。”


    “屬下明白!”說罷,黑衣人轉身躍起,消失在鎮國公府的高牆外,梧桐樹下隻剩慕雲漪一個人,神情複雜地盯著麵前一片梧桐葉。


    “不對,一定還有哪裏不對……”就像此刻的自己,不能被表象迷惑,更不能被一葉障目!


    香盈視淑貴妃為親人,更是恩人,絕不會偷盜淑貴妃生前之愛物,何況要偷盜,這些年早可以動手,為何偏是在這個風口浪尖,且被人發現個正著?


    此事絕非偶然,淑貴妃的遺物、滿城皆知的通緝、大皇子迴朝複仇的消息……這一切,隻怕皆是葉陽家的計劃,香盈則是其中一環的棋子!


    聯想蘇彥前日所說,潭屏關被燒,太子翊親自前往……


    慕雲漪一個激靈,容不得再作多想,下意識地將手放在了腰間別著的弑月上,下一刻,如同那暗衛一樣消失在了梧桐樹下,不同的是這一次連樹葉也不曾輕動,仿佛這小院,從未有人出現過。


    香盈在一片潮濕陰暗中睜開雙眼,她的雙手雙腳被捆在木椅上,嘴裏勒著一條長布,無法發聲,已無法咬合。


    她努力地迴想著最後的記憶……


    那一晚在冷宮裏,她如往常一樣為淑貴妃誦經,忽然一雙手從她後麵伸出,死死地捂住她的口鼻,她甚至來不及掙紮,便已失去了意識。


    隨後,她從一下突如其來的疼痛感裏醒來,發覺自己似乎被扔進了一個大木箱中,她想要看清對自己下手之人的麵容,卻不料下一刻木箱的蓋子就被緊緊扣死,而她的雙手雙腳皆被綁住,嘴裏也被勒了布條無法發聲,很快,隨著一陣搖晃和馬蹄起步聲,她意識到自己連同木箱是在一輛馬車上,正不知要被運去哪裏。


    香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當初在淑貴妃身邊經曆了那許多大風大浪,這又算什麽,何況她這條命,多活了這許多年本就是多餘的,若不是還有主子生前命令未完成,她早就隨主子去了。也罷,她索性放棄掙紮,便是要瞧瞧究竟是誰,至今對冷宮和已故的淑貴妃“念念不忘”。


    此時,外麵隱約傳來一陣陣嘈雜的叫喊聲,香盈屏息細聽,似乎是宮人的叫著什麽,隻是隔著馬車和木箱板,她根本聽不真切。又過了約麽半柱香的時間,周圍重新安靜下來,馬車亦停了下來。很快,馬車再次前行,這一迴周圍漸有微微的風嘯聲,香盈知道自己此時已經神在宮外,這幕後者還真是神通廣大,便這樣將一個大活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出了禁衛森嚴的東昭皇宮。


    說來也是好笑,前些日子與小主子重逢時,小主子說:“香盈姑姑,衍兒來接您出宮。”那時香盈執意不肯出宮,卻沒想到頭來,終究還是出了宮,還是以這樣狼狽的模樣。


    那一日香盈對莫衍說:“小主子,奴婢不出宮,您計劃還未完成,奴婢繼續在宮中,您也能多一雙眼睛。”


    “不需要,香盈姑姑,你信衍兒,後麵一切都已布局好,而對你的計劃便是,帶你遠離這一切。”


    莫衍並沒有講明計劃,隻說要將香盈安置在一處安全又寧靜的村莊,過普通百姓的生活。


    “普通百姓的生活。”這句話讓香盈的心猛然震動,她不敢相信,有生之年竟還能與普通百姓的生活連結。


    這些年她日日夜夜麵對的隻有殘敗陰冷的宮牆和偶爾落下的孤鳥,就連宮中的野貓路過這坤儀宮時都不會停下。宮人半月來送一次糧米燭火,甚至連鄙夷嫌棄地嘴臉和言語都不會留下,因為坤儀宮這些年在宮人的意念裏,不僅僅是“不祥”、而是心照不宣的“無視”。


    但矛盾的是,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又暗示過,不能讓淑貴妃的婢女香盈死去。


    於是香盈就這樣,在不分白晝、不識四季的冷宮,孤獨地苟活了這麽些年。唯一支撐她活下去的信念便是,有朝一日可以再見到小主子,完成淑貴妃的遺命。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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