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再見楚嫿之時,似乎她就沒有再佩戴過這香囊,那時想來桑蘿的毒性已退,她便不帶在身邊了。


    芸旖見蘇彥陷入沉思,便知他心中已有定論,然而她又掀起了另一件往事,“蘇將軍,你可曾記得黯緲洲的黑衣人?”


    “我自然記得!”提起那些黑衣人,蘇彥至今提起都恨得牙根癢癢,那些人幾次三番的算計慕雲漪,想取她的命,他如何會忘記?


    “你們兩次在黯緲洲遇到的黑衣人看似同在島上動手、目標相同,但他們並非同一批人。”


    “當真?”


    “是的,聽聞慕修……咳,慕修和慕雲漪在島上遇害之事,我旖夢館自然需要弄清這其中的密謀和關節,隻是此事牽扯甚多,故此我曾親往赤璃島,果真有意外發現。”芸旖故意買了個關子。


    “莫非你遇到了那些剩下活著的黑衣人?”蘇彥追問。


    “不錯。”芸旖挑了挑眉,“還有兩人活著,我抓了他二人來審問,一開始他們的嘴巴當真是嚴得緊,甚至直接要咬舌自盡,隻可惜落在我手裏算他們倒黴,稍稍使了一點手段,他們就招了個丁點不剩。”


    江湖中早有傳聞,隻有芸旖不感興趣的消息,絕沒有她撬不開的嘴。


    “第二次出現的黑衣人,是楚嫿派來的?”


    “看樣子,你終於對此人開始有初步的‘認知’了呢,那些人說,就是楚嫿讓他們身著黑衣,手持特製弓弩,追殺慕雲漪,並且……”說到這裏,芸旖別有深意地挑了挑眉毛,繼續道:“楚嫿將你貼身的血玉玉佩順手拿走,給黑衣人帶在身上以設計引誘慕雲漪。”


    玉佩!蘇彥想起慕雲漪曾提起過,在黑衣人身上發現了他的玉佩才趕往荒島。那時蘇彥隻以為是自己在島上不慎掉落被奸人撿了去,如今想來,那幾日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楚嫿確實有太多機會偷走自己的玉佩。


    “事後楚嫿已然也不會留下這些黑衣人的活口,隻是她沒有想到,還是有兩個漏網之魚,這二人在荒島山洞洞口被你打成重傷昏厥,結果並沒有死,反倒逃過一劫,醒來後發現其他黑衣人的遭遇之後,便知道了楚嫿的真麵目,於是他們就悄悄逃去了藍珊島,改名換姓,隻求安身活命。”


    “楚嫿定是聽聞了當初我們在黯緲州的遭遇,於是便借著黑衣人的‘幌子’去設計害雲漪,讓我們以為是曾經那幕後之人故技重施,原來這一切都是她做的......若非我和慕修趕到,雲漪很可能已經......”若說方才蘇彥對於楚嫿尚未至恨之入骨,那麽此刻聽聞黯緲州之事皆是她所為,蘇彥徹底燃起了殺心。


    “現下這二人仍在藍珊島,你若不信我所說,盡可隨時過去找他們盤問。”芸旖神情坦然。


    “你又何必千裏迢迢來到東昭與我說假話,我自是信的,隻是沒有想到她的手段竟然如此狠辣。”


    “女子為了一個‘情’字,又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何況,她背後還有幕後指使。”


    “如此想來,當初的很多‘巧合’和‘誤會’,都沒有那麽簡單,隻是,我竟如此後知後覺。”蘇彥無奈的自嘲冷笑著:“真是蠢呐。”


    “你們之間的糾葛我不甚清楚也無意多做打探,但有一事我想還是要告知與你。”


    “還請但說無妨。”


    “此物,想必你一直在尋找吧。”芸旖又取出一快包著的錦袋遞給蘇彥。


    蘇彥將錦袋打開,看到顯現之物,驚愕地幾乎倒退一步。筆蒾樓


    他執起其中包裹的那一縷墨發,不可置信的開口問道:“它怎麽會在你手中?”


    這一縷用紅繩綁著的發絲,蘇彥曾經日夜不離身,突然有一天便消失不見了,那時他幾乎把鎮國公府和軍營翻了個底朝天,卻始終沒有找到。


    “我以為我丟失了它,此生再也見不到了……卻不想今日它竟又出現在自己眼前。”蘇彥小心翼翼地將它按在胸口。


    “你又何必自責,並非是你不甚丟失,而是有人刻意為之。”


    悲痛懊惱的蘇彥抬眼看向芸旖,心中已有猜想漸漸浮出。


    “大約是你母親生辰宴之後的幾日,一名自稱是你手下親信的人找到了慕雲漪,說是奉你之命,將此物親自交給她。”


    “怎會,我根本從未......”蘇彥震驚,大致已知曉其中關竅。


    “自然不是你的意思,可慕雲漪又如何曉得?她親眼見了這發絲,自然是當了真。”


    蘇彥清楚的記得很久以前的一個黃昏,他拿著紅繩將發絲纏好,舉在慕雲漪麵前說:“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待到你我成婚之日,我便也截下一段頭發,與你結發。”


    慕雲漪深知這縷墨發蘇彥向來貼身帶著,無人知曉,所以若非是蘇彥本人之意,別人又豈能碰到?所以她一定信了那士兵之言......難怪那時自己如何都找不見這發絲,也難怪後來雲漪的侍女碧瀅每每見到自己,態度皆是極度反感。


    “此事由誰所為,不必我多說了罷。”


    蘇彥心下迴想,那些日子楚嫿在鎮國公府照料生病的母親,而這縷墨發也差不多便是那時丟失的,除了她,不會有別人了。


    他捏緊拳頭,森白的關節咯咯作響。雖說生在鎮國公府,但蘇彥恨透了深宮宅院中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自然憎惡這城府極深卻偽裝的極好之人,但他此時更氣惱的是自己知人不明,一次又一次的輕信了他人,反倒一度誤會雲漪衝動暴戾,才使得自己與她漸行漸遠,更因自己的疏忽而讓她遭人毒手。


    與心愛之人形同陌路,蘇彥曾因此消沉許久,甚至怨天尤人,如今才知,導致這一切的最大因由,是他自己。


    “好了,今日我前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那麽我先告辭了。”芸旖攏了攏披風。


    “芸旖,謝謝你告訴我一切。”蘇彥作揖,“敢問一句,你所說的受慕修所托,此事當真是他生前囑咐?”蘇彥在芸旖離開前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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