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孟漓還是對慕雲鐸放行了。


    站在綴霞山莊的門外,看著慕雲鐸漸行漸遠的身影,依舊有幾分孱弱,但步伐卻是無比的堅定。


    “我不能讓姐姐獨自麵對一切。”


    “至少,讓我在她身邊。”


    不知為什麽,慕雲鐸的這兩句話反反複複地迴響在孟漓耳邊。


    這就是想要為了一個人,義無反顧的樣子吧。


    是自己從未有過的模樣。


    孟漓出身西穹藩國塔秋氏,是塔秋藩王的嫡次子,所以他真正的姓名應當是塔秋漓。所有人都以為這位塔秋嫡次子是因不喜朝堂政事,無心建功立業,而藩王又寵他非凡,所以便早早允了他出藩地,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然而,不喜歡朝政之上的勾心鬥角和浮華虛偽是真,但孟漓離開藩地的真正原因卻另有真相。


    塔秋氏嫡長子塔秋濂與孟漓並不是同母所生,塔秋濂的母妃為塔秋王的原配方氏,誕下塔秋濂後血崩而亡。後來塔秋王迎娶了繼室孟氏,由孟氏撫養長子塔秋濂。


    孟氏真心疼愛塔秋濂,而塔秋濂雖知孟氏是養母,但也一直將她當做自己的生母一樣相待。誰知多年後,孟氏身懷有孕,最後順利分娩,誕下了塔秋王的第二個嫡子,塔秋濂對這個小了自己將近十歲的弟弟亦是十分寵愛,塔秋漓會走路之後也是成日跟在哥哥身後,兄友弟恭,一度為藩族之佳話。


    然而隨著塔秋漓的長大,部族中別有用心之人,在長子塔秋濂麵前有意無意地提醒和挑唆,道塔秋王如今有兩名嫡子,雖說塔秋濂是部族優秀的嫡長子,但是畢竟次子塔秋漓是王妃孟氏的親生兒子,親疏有別,待塔秋漓長大之後,孟氏必定是站在親子那一方的,那麽今後那世子之位落入誰手,就難說了。


    起初塔秋濂並沒有覺察到什麽不妥,但是這耳邊風被吹得多了,他心裏邊開始鬆動和疑惑,再聯想到自從弟弟誕生之後,父王對自己的關心就少了很多,把更多的注意力和寵愛都放在了老來子塔秋漓身上,加上孟氏到底不是自己的生母,那麽如那幾名老臣所說,本該屬於塔秋濂的世子之位恐怕是岌岌可危了。


    塔秋漓天性聰穎而敏感,盡管當時隻有八九歲,也準確地捕捉到了哥哥每每看向自己時流露出的矛盾,以及言語間有意無意的試探和戒備,


    塔秋漓知道自己的母妃並非哥哥的生母,哥哥沒有安全感,塔秋漓是理解的。所以塔秋漓開始刻意地避開與父王母妃的親近,尤其是哥哥也在場之時。


    對於塔秋漓的變化,藩王和王妃不以為意,隻以為是孩子長大了所以不願意與父母太過親近,便由他了。


    塔秋漓出外狩獵,獨自行至青山之中,午時日頭正烈,他便靠著一棵大樹乘涼休息,這時見不遠處一老道士正沿著山路踱步而來,隻見其須眉皆白,卻麵色紅潤,眼底有神,絲毫未見老態,衣袂飄飄,頗有些仙風道骨之姿。


    老道靠近塔秋漓之時停了下來,對他微微點頭示意,便站進樹蔭拭了拭額角的汗珠。


    “道長,天氣燥熱,喝點水吧。”塔秋漓見道長身上未帶水囊,便把自己的水囊遞了過去。


    “謝過公子。”道長接過水囊,然而在近距離看向塔秋漓的時候,道長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喝過水後,他又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塔秋漓一番,很快,他眼中的驚奇化成了然一切的笑意。


    道長遞還水囊時,塔秋漓大大方方地開口問道:“方才道長看我時神情有異,我們可曾相識?”


    “貧道並不曾見過公子,隻是剛才冒昧為公子卜了一卦。”道長笑道。


    “哦?道長不妨說來聽聽。”塔秋漓對於任何有趣的雜學事物都頗為感興趣,這道長說起占卜,他便來了興趣,想要聽聽他的說辭。


    “公子身份貴重,如今可算是加無可加的地位,賞無可賞的富貴,隻是,您的命格天定,將來遠不止於此。”


    “不止於此?”塔秋漓暗自思量,關於自己目前的身份,確是富貴位高,但自己已是藩王嫡子,今後便是郡王之尊,若還不止於此,那更高的......塔秋漓從未有過與兄長爭奪世子之位的想法。


    “道長,您可否說的清楚一些?”


    道長搖了搖頭笑道:“天機不可泄露,不過貧道倒是有句話想要奉勸公子。”


    “道長但說無妨。”


    “很多事情,不是你一力逃避便可以避及的過去的,該來的,遲早會來,很多時候,坦然麵對,主動迎擊,反而會有不一樣的局麵。”


    “道長,您所指之事是......”


    “時機未到,待那日到來,你便會明白。”道長緩緩站起身來,“貧道就此別過,前路漫漫,我們有緣再見。”說罷轉身離去,如同來時一樣,出塵飄然。


    然而這一番巧遇,卻讓塔秋漓陷入了沉思。


    塔秋漓自小崇拜、尊敬哥哥,他一直覺得自己的降生,分走了太多原本屬於哥哥的東西,如今若真如道長所說,自己有朝一日……


    “不可以,不會的!”塔秋漓搖著頭,他絕不會將哥哥的世子之位也奪走,若真有那一日,他知道自己跟哥哥的情分也就到頭了。不論哥哥與自己的兄友弟恭是真情還是假意,可他對於哥哥的感情卻是真的。


    自己如今已經刻意的與父王和母後疏離了,也在哥哥麵前多次表明心跡:他對於世子之位、對於朝政根本沒有興趣。


    “如果這樣做還不足以讓哥哥明白我的心意……”


    塔秋漓最終做出了決定,離開藩地,入山學藝。


    起初藩王和王妃自是不舍得的,但耐不住塔秋漓日夜相求,最後隻得答應。


    塔秋漓很快離開了塔秋藩地,機緣巧合之下拜入無庸神醫門下,成為他唯一的入室弟子,為掩蓋身份,他改名為孟漓。


    一年後,孟漓迴到部族看望父王母後,王爺夫妻自是高興的不知所以,可麽你卻看穿了哥哥塔秋濂眼中越來越深的戒備和敵意,他明白自己和兄長再也迴不到當初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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