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漪輕輕地吹著慕修胸口被他刺的血肉模糊的傷口,極力控製著自己湧上的情緒,卻不想正在塗藥的手卻顫抖的越發厲害,直到她感到胸腔一陣氣悶,扔下了手中的藥罐,猛地抬起頭看著慕修。


    看著慕雲漪微顫的肩膀和通紅的眼眶,慕修心痛的同時更生出一絲絕望:你看到了一切——我醜陋荒唐的秘密與欺騙,終於,你該是唾棄我了吧。


    他絕望的等待著慕雲漪接下來的審判,那些有關於不想再見到他的言辭,那些比任何毒藥和刀刃還要命的語句。


    “慕修,我不值得,我根本不值得你這麽做!你明白不明白?”慕雲漪聲嘶力竭的大吼。


    慕修想了一千一萬種可能,卻唯獨沒有料到慕雲漪會這樣說,輕輕的搖頭:“再也不會有任何人,比你更值得我這麽做。”


    終於,慕雲漪的淚水決堤而出,一切的麵具此刻全部瓦解,她將額頭抵在慕修的肩膀上,從不均勻的啜泣到失控大哭。


    不知所措的慕修抬手欲要輕拍著她的後背,猶疑半刻卻又收迴來,隻得重複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慕修,答應我,讓自己快些好起來,好嗎?”慕雲漪抬頭看著他,眼角還掛著一串淚水:“就算你好了,我也不會離開你。”


    慕修怔怔的低頭看著自己懷中的女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真的嗎?


    不,哪怕這句話隻是憐憫他、安慰他甚至欺騙他,對他來說,也已足夠。


    慕雲漪的發絲之間散發出幽微的薔薇香氣,令人恍惚。


    神明啊,你終於聽到我的祈禱,來救贖我了嗎。


    ......


    “我想我們當真是白忙一場,楚嫿對於蘭花並無反應。我和雲漪之間……也許隻是我們自己的問題。”


    容月沉默不語,楚嫿對蘭花沒有反應,卻不代表自己就能相信此人與慕修受傷無關,甚至容月自迴到上陵城第二次見到容月的那一刻起,心中便篤定,此人定然有問題,不過是還未露出馬腳而已。


    “你上次托我打聽的事情,我有消息了。”蘇彥說完這話,神情卻有些猶豫,“可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放心,我不會亂來,我隻是想給我這一年多的苟且偷生一個交代。”容月麵色似是一汪平靜的湖水。


    “也罷,西穹那皇後去海清寺祈福將滿四十九日,五日後,蕭野受命會去接皇後迴宮。”


    容月撫摸著雁翎刀,想起了一年半之前的那場噩夢。


    蕭野,你可曾想過我活著?真期待,見到我還活著,你會有怎樣的表情。


    ......


    當第一縷晨光烘暖這初冬微冷的清晨時,容月站在上山通向海清必經的官道上,等待著那個人的出現。這時的容月,眼神依然暗淡無光,似乎即將見到那個人並沒有令她有太多情緒上的變化,直到半個多時辰後,終於有一隊人從遠處走來,那旗幟上的標誌便是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西穹的圖騰。


    “是時候了。”


    容月握緊了雁翎刀站起身,緩緩向那隊人馬走去。


    然而當她清楚的看到領隊馬上之人時,霎時如同窒息,灌了鉛似的腳再也無法前行,她趕緊找了臨近的一棵大樹躲掩。


    “嗬,兩年了,本以為對你早已恨之入骨,可到了這一刻,終究還是無法對你下手嗎,蕭野。”容月靠著大樹,閉上眼睛苦笑,瞧瞧自己,是多麽的可笑和無能。


    當西穹的軍隊徹底消失在容月的視野中時,她決定離開,卻在轉身的時候,發現了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人。


    “你……”容月再一次看到男子的麵容時,內心幾乎不能自已。


    “真的是你。”蕭野看著容月,緩緩的吐出這四個字。


    機敏如蕭野,一早便覺察到某處有人盯著自己,他私下望去,隻瞥見一個模糊的影子,而那個影子居然與她十分相像,於是他悄聲脫離了隊伍,獨自來尋找此人。


    容月極力鎮定下來後,抬頭直視蕭野,她努力的想要在對方的眼中找出些什麽,驚訝?愧疚?或是為當初之事辯解,哪怕隻字片語都好……


    然而對於容月的出現,蕭野眼中沒有絲毫波動,容月所設想的情緒統統沒有,有的,隻是徹頭徹尾的漠然。


    “你一點都沒有變,依舊是這樣的冷血、無情。”容月咬著牙,恨恨的吐出這幾個字。


    “你倒是變了不少。”


    “哦?”


    “變得完全喪失軍人的樣子了。”蕭野言語間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是嗎?”下一刻,容月的眼中騰起殺氣,她抬手揮起泛著幽綠色暗光的雁翎刀,一聲怒吼,急速衝向蕭野蕭野。


    蕭野嘴角勾起滿意的弧度,“這才對,你已經忍了很久了吧。”但見他卻不正麵迎戰,隻是麵色不屑的躲閃著容月的出招。


    容月見他如此,更是憤恨不堪,這算什麽?!


    她再一次瘋狂的劈向蕭野,仿佛要將這一年多來所有的不甘和怨懟都發泄出來。


    蕭野依舊輕易的避開,兩人便是這樣一躲一閃,直到不遠處傳來唿喊聲,是西穹的士兵們返迴來正四處尋找蕭野。


    “瘋夠了嗎?”隨著話音,蕭野猛地迴手一擊,反手扣住容月的手腕,奪過她的雁翎刀,緊接著又一把將她推在了地上。


    蕭野睨了一眼那把紫金雁翎刀,下一刻便鬆手扔在了地上,如同丟棄一件垃圾。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容月,仿佛神明俯視著螻蟻:“我的手下,竟會出了你這種逃兵。”


    說罷,他便獨自朝山上的方向走去,仿佛再也懶得多看她一眼。


    容月癡癡的坐在地上,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嘴裏一直默念著:“逃兵……逃兵……”m.Ъimilou


    蕭野,分明是你毀滅了我,如今我向你討個說法,你卻口口聲聲說我是“逃兵”?


    蕭野那冷漠之中透著厭惡的眼神,當真是把容月心中殘存的最後一絲希望徹底澆滅。


    這就是曾經被自己奉為信仰的人,也是親手摧毀自己信仰的那個人。


    嗬,蕭野。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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