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眾人準備停當,離開了歸雪門。</p>


    飲血教地處極南,距此處甚遠,從這裏過去,隻怕要用上一個月有餘的時間。不過好在他們清楚火烽此刻也不在飲血教,便不急著趕路,全當遊山玩水了。</p>


    柴房的經曆讓劉掌門等人引以為恥,對慕非寒心中生厭;加上惱於禦劍山莊的人竟然不站在他們這邊,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受辱,自己卻高床軟枕吃香喝辣,心中不免生了隔閡,上路時漸漸便分成了前後兩撥。</p>


    淩玄霜愜意地靠在邵煜新胸前,道:“你說那幾個家夥是不是腦子有病,既然不喜歡我們,為什麽不各走各的?”</p>


    邵煜新道:“大概是因為對付火烽一事上還須仰仗你們禦劍山莊吧。”</p>


    “那就該與玄淵他們打好關係才是,擺臉色給誰看。”淩玄霜閉上眼睛,陽光太好,讓他昏昏欲睡。</p>


    邵煜新騰出一隻手來為他拉了拉披風,“這個就是所謂的‘傲骨’吧。”</p>


    淩玄霜笑出了聲,“這兩個字放在那位慕門主身上我還會相信,那些人還是算了吧。”</p>


    走在前頭的慕非寒微微側頭,又當做什麽也沒聽到,轉迴臉去。</p>


    邵煜新收攏了兩臂之間的距離,放低了聲音道:“正好這陣跑得不快,你要是困了便睡一會兒吧。”</p>


    “我果然還是不習慣起早。”淩玄霜更加放鬆地窩進他的懷裏,“那你要看好我,不要讓我掉下去。”</p>


    邵煜新道:“這個我可說不準。”</p>


    淩玄霜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後便不再動,“我相信你。”</p>


    邵煜新握著韁繩的手有片刻的凝滯,隨即淺淺笑開。</p>


    晏清蕭左看看窩在邵煜新懷中睡覺的淩玄霜,右看看靠在淩玄淵胸前休息的貝瑾瑜,視線最終落在了前頭垂著半個臂膀背脊不如平時挺得直的淩玄書,躊躇了好一陣,還是一邊在心裏咒罵著自己的心軟一邊趨馬緊走幾步與他並駕而行。</p>


    淩玄書唇角輕勾,仿佛早有所料,“怎麽,有事?”</p>


    晏清蕭瞪了他一眼,“你的傷口受不受得住?”</p>


    “還好,”淩玄書道,“二嫂的藥很靈,傷口已經愈合得七七八八了。”</p>


    晏清蕭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那你為何有些吃力的樣子?”</p>


    淩玄書想了想,道:“許是這幾日一直在休息,忽然上路不太適應,比較容易感到累吧。”</p>


    “你覺得累?”晏清蕭抓住他話中的關鍵。</p>


    淩玄書淺笑,“還好。”</p>


    “別一直跟我說那兩個字!”晏清蕭急,“累還是不累!”</p>


    淩玄書抿了抿唇,“有一點。”</p>


    晏清蕭對著他皺了皺鼻子,縱躍起來坐到他身後,搶過了韁繩,道:“我來,你歇著吧。”</p>


    淩玄書背對著他,毫不遮掩笑意,“多謝。”</p>


    又走了一陣,晏清蕭左晃晃右晃晃,終於忍無可忍,“沒事長那麽高做什麽,害我看不到路!”</p>


    “要不然你坐到前邊來?”淩玄書心道你可算意識到這個問題,“正好我傷在肩背上,你坐在後頭我也不好靠著。”</p>


    晏清蕭不疑有他,“早怎麽不說?”他說著,單腳踩在馬鐙上,身子向旁一斜,漂亮地翻了個跟頭,落在了淩玄書身前。</p>


    待他坐穩,淩玄書頭抵上他肩頭,同時用沒受傷的那隻手輕輕環住他的腰,“勞你辛苦。”</p>


    晏清蕭全身都僵住,一些早已淹沒在記憶中的畫麵忽然衝上腦海,可卻意外地並未讓他如當初那般氣得要發瘋。他很快放鬆了身體,穩了穩心神,淡淡應了一聲。</p>


    淩玄書閉起雙眼,唇角笑容兀自未減。</p>


    行了五六日,總算出了西北地界,天氣也暖了不少。</p>


    這日午時,眾人進到一座小城中尋了間酒樓用膳。進去後,劉掌門郝幫主等人坐了小桌,淩玄書叫來小二拚了個大桌,喚眾人圍坐過去。</p>


    淩玄褀兩邊看了看,自己單坐了另一桌。</p>


    淩玄淵看他,“你做什麽?”</p>


    淩玄褀委屈道:“我這幾日一直這樣覺得,你們中間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p>


    淩玄霜不厚道地笑,“你才意識到啊?”</p>


    “玄褀,你年紀也不小,可以找一個了。”貝瑾瑜打趣道。</p>


    邵煜新挪動椅子,指了指身旁道:“過來坐吧。”</p>


    “不用不用,”淩玄褀期待地看著淩玄書,“三哥,看在我這麽慘的份上,給我單叫一桌子菜吧?不用太多,四道就好了,怎麽樣?”</p>


    淩玄書這幾日心情好,當下便允了,“和自己哥哥何必這麽客氣,想吃什麽隨便叫便是,我請。”</p>


    淩玄褀歡唿一聲,喚來小二報出了一大串菜名。</p>


    慕非寒莫名其妙地看著這些日子跟自己跟得極緊的淩玄夜,“他們到底在說什麽?”</p>


    淩玄夜為他倒茶,“你當他們不存在就好了。”</p>


    晏清蕭落座,對淩玄書道:“你的傷應該已經完全沒事了,午後再趕路,我們各走各的。”</p>


    淩玄書正要去取筷子的手一抖,“我的傷……”</p>


    “好得不能再好了。”晏清蕭幫他說完。</p>


    “可是……”</p>


    “不要影響我吃東西的心情。”</p>


    “……”淩玄書平靜道,“玄褀,這餐飯算你自己的。”</p>


    淩玄褀:“……”</p>


    飯吃到一半,酒樓裏走進來一高一矮兩名男子,身上穿著同樣的灰白色衣衫,顯是出自同一門派。</p>


    二人隨便撿了一桌坐下,叫了四道小菜兩壺酒後,便聊了起來。</p>


    高個子那人道:“這次西南的命案出得離奇,才幾日間便連續死了好幾個掌門,甚至有兩個門派被血洗,加上西北的這些命案,今年可算得上是江湖上二十年內出事最多的一年了。”</p>


    “聽說這些事都是那飲血教主火烽做的,師父這次急著召外頭的弟子迴去,應該便是為了此事。”矮個子那人道,“而且還有消息說,這一連串的事件已經驚動了朝廷,皇上竟派楚淮王親查此案,足見對此的重視。”</p>


    高個子又道:“目前還不知道火烽為何要殺這些掌門,害得師父夜裏睡覺都睡不安穩,生怕自己也會在睡夢中就糊裏糊塗地被火烽殺了。”</p>


    矮個子道:“我猜師父也不用愁很久,這次事情鬧到這一步,各門各派應當很快便會站出來,到時候就離飲血教從江湖中徹底消失的那一日不遠了。”</p>


    淩玄淵從隔桌走過來,對二人抱了抱拳,道:“二位,敢問二位適才說西南死了不少掌門,二位可清楚都有哪幾位麽?”</p>


    他二人見有人向自己詢問,立時便來了精神,高個子道:“兄台消息不靈通,還不知道吧,我跟你說啊。”他隨即連報了五六個名字出來。</p>


    淩玄書等人在那一桌聽著,都有些心驚。</p>


    淩玄淵又問道:“確定這些人都是火烽殺的?”</p>


    “是啊,”矮個子的道,“黑衣衫,長頭發,小白臉,這就是火烽的標識,早已傳開了。”</p>


    邵煜新半轉過身看過來,“殺人是何手法,可是被人割下首級?”</p>


    高個子整張臉都跟著抽了兩下,“兄台,你可比火烽狠多了,人家最多不過以利器穿心斃命,你怎麽還要將首級都割下來?”</p>


    淩玄淵與邵煜新對視一眼,都覺奇怪。</p>


    “打擾了。”向二人頷了頷首,淩玄淵迴到了自己那桌。</p>


    貝瑾瑜道:“事情果然還是太奇怪了,是麽?”</p>


    “形容的明明是同一個人,”淩玄書摸了摸下頜,“可是殺人的方式為何會不同?”</p>


    晏清蕭道:“會不會他與這幾個掌門的仇怨不如先前的那些深?”</p>


    劉掌門在另一邊道:“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人是火烽殺的總錯不了,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世上哪有這樣的巧合?”</p>


    郝幫主點頭,“沒錯,我們先不去飲血教,去西南找他!”</p>


    淩玄夜不再聽他們那桌的議論,道:“所以同樣的問題又出現了,他究竟是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從西北趕到西南又鬧出這麽大事的?”</p>


    慕非寒放下筷子,手向腰間佩劍探去,“我從不知道竟會有人將輕功練到如此境界,看來要殺他,當真要費些功夫。”</p>


    “就算他的輕功真地快過千裏良駒,”淩玄褀邊吃邊道,“難道他一路跑過去都不用吃飯睡覺的麽?”</p>


    眾人沉默,這一切似乎變得愈發撲朔迷離了起來。</p>


    “想要知道答案,還是要先將火烽擒住才行,”淩玄書道,“這場慘劇不該再繼續下去了。”</p>


    淩玄淵道:“我們去西南。”</p>


    外頭忽然起了騷動,有人大喊道:“為什麽這裏會有獅子啊!”</p>


    眾人齊看邵煜新。</p>


    淩玄霜站開了些,“你不是叫它們繞行到南城門麽?”</p>


    邵煜新起身去接雪獅,“你真當我說的每一句話它們都能聽懂麽?”</p>


    淩玄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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