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使神魂俱滅,雲池和魅者逃脫不知所蹤,等孫吉和羅西接到消息追上長碧山的時候,昭華上仙和小團子已經迅速地打上了隱身訣,堂而皇之地躲在一旁,深藏功與名。


    林祀和艾德溫被抓了個現行,兩人隨機應變地拿地上被收拾得跟鵪鶉似的低級魔修交了差,並且義正言辭地強調再強調:他們隻是晚上睡不著恰好路過地牢,又恰好看到魅者出逃,又恰恰好身邊沒有其他人來不及通風報信。撇下學院主事和武宗主事兩位大人單獨行動,純粹是不得已而為之,絕不是故意的!


    早有預謀,隱瞞不報,貪功冒進?


    不不不,怎麽可能呢?他們為了盡快查出幕後黑手,為了早日還朱家村一個安寧太平,為了景國百姓的安居樂業,那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百折不撓,如此崇高而偉大,如此高風且亮節,舍己為人,胸懷坦蕩,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乃至感天動地!


    老狐狸艾德溫舌燦蓮花,口若懸河,以一己之力對戰孫吉和羅西遊刃有餘。溫文爾雅的麵龐、硬挺俊秀的五官,任誰看了也會覺得這是位心地純良的翩翩佳公子,他憂國憂民,盡心盡力,為了百姓安康不辭辛勞地輾轉奔波。就是在這樣的艾德溫的“辯解”下,最終,頂著一副“好好好,你說什麽都對”表情的孫吉和“麻蛋!好想照著那張臭臉給他一拳”表情的羅西在鬼都不知道他們經曆了什麽的情況下不得不承認:林祀和艾德溫不止無過而且功勞那是大大的有!


    招牌式的狐狸笑,對上羅西的暴躁臉和孫吉的和事老顏,狐狸笑不費吹灰之力,輕鬆完勝。


    林祀熟練地擺上標準的學生式微笑,恭謹謙遜,懂事知禮。找出了罪魁禍首?哦哦哦,那是應該的應該的,身為法宗弟子保家衛國,為百姓排憂解難可是應有之義,怎麽敢居功?就算有功勞,那也是大家齊心協力,團結就是力量嘛,功勞大家都有份,獎勵人人都該有。


    於是,在跟林祀交談完後,學院主事孫吉和武宗主事羅西又得出了新的結論:幕後黑手不好抓啊,在場人人都出力了,不止林祀自己和艾德溫老狐狸,就連早晨起來遛彎兒“恰好”看到地牢大開、嫌犯消失的林文和林矛台那都是有功之臣——要不是他們倆“盡早”通知,恐怕等林祀和艾德溫帶著人迴來了,孫大人和羅大人您二老還在睡大覺呢!所以,要嘉獎,要重重地嘉獎!就連林祀家養的那隻“變異小母雞”也得厚厚地賞賜!


    林祀誠(xin)惶(man)誠(yi)恐(zu)地聽著孫大人和羅大人的決定,同時一手抓穩了懷裏因為“變異小母雞”五個字而炸毛的石斛。沒辦法,誰讓星雲大陸上從來沒出現過鳳凰圖騰崇拜呢。就算說她是鳳凰,大家也都以為那是小母雞發展而出的變異品種——恩,魔獸都是有可能出現變異品種的,隻不過變異魔雞亙古未有而已。


    前因後果明晰,孫吉和羅西問不出更多,隻好命令手下弟子收拾戰場,把暈了一地的魔修打包帶迴山下。守在村口的黃啟勝見三位主事帶著弟子們平安歸來,內心感動得無以複加,隻差沒下跪磕頭謝天謝地。不管怎麽說,他的官位和腦袋總算是有驚無險地保住了。


    經過仔細甄別,艾德溫、孫吉和羅西確認了被抓捕的魔修的身份。朱家村人口失蹤的緣由真相大白:魔修喪心病狂抓走村民,其後以強行渡入魔氣的方式將村民改造成低階魔修,被改造的魔修身體均變成了半魔之體,神智遭受重創,人性損失殆盡,就如同朱老三一樣淪為魔修控製下的爪牙,完全聽命於魔修行事,嚴格來說,已經根本不能再稱之為人了。


    而被林祀、石斛和艾德溫拿來練手的那些魔修中有一部分其實就是被改造後的村民,三個人在打鬥中發現異常後都下意識地不曾下殺手,隻是把人打暈,留待以後看有無補救之法。如今,人已帶迴,接下來怎麽處置便是交由法宗、武宗和學院三方定奪,以他們的身份是插不上手的,也沒必要再插手。


    孫吉和羅西看看艾德溫,再看看大功臣林祀,再次後悔當初怎麽沒有慧眼識英才,早點把林祀這個不世出的雷係魔法天才收入門下,別人家的學生運氣和實力怎麽就那麽好!兩個人對視一眼,暗暗決定:等迴去了一定要對自家的學生更加負責任一點,資質不夠,勤奮來湊。俗話說得好,勤能補拙嘛!


    學院和武宗的學生日後的悲慘日子不提,人口失蹤案告一段落,林祀一行人便對艾德溫、孫吉和羅西提出辭行。


    “離家前並未詳細告知家人,在此地耽擱太久,怕是家中父母不放心。”林祀當著孫大人和羅大人的麵對艾德溫恭聲說道,外人麵前師父的麵子當然要照顧好。


    林祀和林矛台也同聲附和,這話說得不假。他們離家時是因為赴村長家的酒宴,宴上聽聞此事匆匆趕來,原以為花不了多少時間,誰知竟會遇上魔修作亂平添麻煩。從離家那日算起,到今天已經過去了七日,再不迴去,家裏人說不定還以為他們出了什麽大事。


    艾德溫本想跟林祀談談修煉之事,見狀隻能暫且按下不提。孫吉和羅西沒理由攔著人不讓走,隻好點點頭放行,隻是再三囑咐他們別忘了前往國都領賞。人口失蹤案鬧出的動靜這麽大,陛下親自垂問,而今順利告破,以林祀等人的功勞必然獎賞少不了。


    林祀一行恭聲稱“是”,隨後便踏上行程,迴了林家村。


    “大人!大人!等等!……”


    幾個人剛出了村子,身後不遠處忽然響起了叫喊聲,林祀等人轉身看去,隻見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紮著麻花辮兒的少女追了過來。


    “唿——唿——”少女眼見追上了想要停下,卻因為跑得太快一下子沒停住徑直向前倒去,林祀見狀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攔住了。


    從石斛的角度看去,氣喘籲籲地少女輕輕靠在俊朗的青年人懷中,一個嬌小柔媚,一個英俊挺拔,一瞬間石斛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隻覺得有點堵,有點悶,有點不舒服。


    唔,肯定是因為她站在林祀肩頭。想到這,拍拍翅膀飛身而起,看看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林紫的林文,再看看無聊地拋石頭的林苗苗,石斛想了想打了彎兒落在了林矛台肩上。個頭太矮,身高不夠,算了就這麽湊合著吧。


    被神雞踩著的林矛台先是一驚再是一喜,落向石斛的目光閃閃發亮,神雞站在他肩膀上了,神雞喜歡他哎!


    林祀隻覺得懷裏一重,肩上一輕。再看時,懷裏多了個少女,肩上少了隻鳥。下意識地把懷中攬著的少女向外一推,同時向後一步走,完美地保持了兩米的距離,做完才覺得似乎有些不妥,掩飾性地問道:“姑娘何事慌張?”


    少女喘了好一會兒才放勻了氣息,一臉仰慕地看著林祀說道:“大人,謝謝您趕走了壞人,保護了朱家村。我叫朱珠,我想跟著您學本事,請您收下我當徒弟吧!”


    話說完,不止林祀,在場所有人都愣了,站在林矛台肩上的石斛更是嘴巴張得幾乎能塞下個雞蛋,傳說中賣身葬父的橋段沒遇到,變成了拜師學藝,感想有點小複雜……


    僅僅是一息後林祀便迴過了神,臉上絲毫沒有沒人仰慕的興奮,反而眉頭緊皺,“朱姑娘想要拜師學藝自有學院、法宗和武宗可去……”


    “可是他們都不收我!”朱珠急急地辯解,她們家祖上曾經出過一位十分優秀的修材,家中諸人皆以先輩為榮,她從小聽著祖輩的故事長大,最大的夢想就是像祖輩那樣身懷絕技,鋤強扶弱,保一方平安。可是,一連兩次參加檢測大會,沒有測出任何潛質,學院、武宗和法宗的大人們自然也不會收她。


    村裏人出事的時候她就在想,要是自己也會魔法或者鬥氣,就能跑到山裏把人救迴來,隔壁的阿嬸和村西的萍姐姐也就不會那麽傷心了。聽說是林祀大人救迴了朱家村的叔叔伯伯,朱珠一方麵打心眼裏覺得佩服,另一方麵,心底的渴望蠢蠢欲動。林大人那麽英俊,人那麽好,如果是拜他為師……他應該會收我為徒的吧?所以,才有了眼前這一幕。


    “我會端茶倒水,會洗衣做飯,我以前也有偷偷練習的,請林大人收下我吧!”朱珠一邊說著一邊一撩衣擺,對著林祀就跪了下去。她真的有偷偷買來書籍鍛煉身體的,可是,買來的功法太差,根本沒什麽作用。


    石斛看得直撇嘴,臭小子查清失蹤案緣由大出了一把風頭不說,還有人上趕著……投懷送抱當徒弟,真是豔福不淺!


    林祀閃身避過這一拜,眉頭皺得更緊,“朱姑娘,在下也是法宗門下,無權在外隨意招收弟子,還請姑娘莫再為難在下。”


    “才不是!我打聽過的,法宗根本沒規定過已經畢業的弟子不能招收弟子!林大人是不是嫌我資質愚笨,故意搪塞我?”朱珠越說越覺得委屈,再想想這些年為了學習魔法和鬥氣受的苦,眼圈一下子通紅,淚珠兒要掉不掉的點綴在眼睫,端得是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旁觀的幾個人麵麵相覷,都有些拿不定主意該勸誰。朱珠連法宗的門規都知道,肯定是有備而來,足見其心赤誠。但是,林祀也是真的不想收徒,總不能強按著他收吧?


    “朱珠姑娘,你先起來。”林紫見大家都不說話,自家二哥又實在不想接話,隻好走出來把人扶起,“我二哥並非嫌棄於你,隻是我們如今自顧尚且無暇,實在難有精力教導弟子。二哥不收你隻是因為覺得自己沒有足夠的時間教導你,反而會耽誤你,朱珠姑娘不如……”他們剛剛從各自的宗門畢業,前路未明。況且二哥還有秘密在身,肩上的擔子已經夠重了,哪有時間和精力來教導徒弟。況且,既然兩次檢測大會都沒檢測出天賦,那麽這位朱珠姑娘的資質……怕是真的不太好。


    “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我會做很多事情,你們有什麽雜活都可以吩咐給我,我什麽都能做的!”林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激動地朱珠打斷了,她是鐵了心要跟著林祀的。


    話說到這裏,林祀的臉色已經有些沉了。他救助村民隻是出於責任,既然受了宗門恩惠,受了景國百姓對修材的禮待,那麽該出手時出手是理所應當的,但並不代表他願意應對一個胡攪蠻纏的少女。


    林祀沉聲開口:“朱珠姑娘……”


    “相公!相公!奴家找你找得好苦啊……”一道柔和清亮夾雜著哭聲的嗓音從另一邊傳來,林祀等人循聲迴望,隻見不知何時路那邊走來一位抱著嬰兒的女子。女子頭上挽著婦人的發髻,一身粗布衣裳,洗得幹淨整潔,雖然普通,看起來卻十分清爽。她一手抱著孩子,一手半掩麵容,看不清長相。單看身形卻是凹凸有致,秀美玲瓏。


    林紫等人包括朱珠在內都被突然出現的婦人弄懵了,相公?他們這裏可沒人成親了啊……


    林祀眉間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麽,眼中閃過一絲興味,卻隻是看著漸行漸近的婦人不說話。


    那婦人一邊哭一邊走,步伐倒是不慢,待走近了徑直把懷中的孩子往林祀懷裏一塞,抓著林祀就是一頓捶打,“相公啊,你出門也不說一聲,奴家和公公、婆婆在家裏都擔心死你了!相公咱們的孩子還那麽小,你要是有個萬一,奴家可怎麽活啊……”隨著婦人的話,被塞進林祀懷裏的嬰兒也適時地大哭起來,一時之間婦人的嚎啕、嬰兒的啼哭響徹雲霄,場麵好不淒慘。不知道的還以為林祀是個負心漢,這是糟糠之妻找上門來了呢。


    在場除了林祀以外的人已經全都傻了。


    “二、二哥,你、你什麽時候……”林紫想說二哥你什麽時候成親的,什麽時候還有了個孩子!可是話到嘴邊還沒說完,就見林祀竟然一把抱穩了孩子,還狀似親密的攬過了婦人,急急安慰,當下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別哭、別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走得太急沒來得及告訴你是我的錯,以後一定不這樣了,走走走,咱們這就迴家!迴家!”說罷,一手抱緊了懷中嬰兒輕輕拍撫,一手拉著婦人扭頭疾走,看也不看旁邊的人。


    待林祀走出好一段路,剩下的人才迴過神來,“二哥(阿祀)!”連忙跟了上去,隻餘目瞪口呆的朱珠站在原地喃喃自語,“林大人……林大人……竟然、竟然已經成親了,還、還連孩子都有了……”


    一行人離開沒多久,朱珠的母親朱李氏就找了過來。


    “朱珠!朱珠!哎呀,你個臭丫頭,眼不錯地就亂跑!”朱李氏一來就看到自家閨女看著前方出神,嚇了一跳。接到信的時候就知道不好,自己閨女什麽毛病她是最清楚不過了,整天一門心思地想學那些不切實際的,都快魔怔了,可千萬別是冒犯了幾位大人才好,“朱珠啊,你沒事吧?走,跟娘迴家!”


    朱珠迴頭看著自家娘親,愣愣地點了點頭,下意識地喃喃道:“迴家,成親……孩子……拜師……”


    朱李氏擔心閨女也沒仔細聽,徑直拉著人一溜煙地往村裏走去,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以後一定要把閨女看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玩!好好玩!小主人咱們下次還這麽玩好不好?”將離出了焰音戒,圍著石斛蹦蹦跳跳地問道,全然沒注意石斛額前掛起的三道黑線。


    “噗哈哈哈!石斛,你們真是太有意思了,居然想出這麽一招!幫了大忙了!要不是你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勸那個朱珠姑娘。”林紫和林苗苗想想剛才的情景,憋不住笑了。


    不隻是她們倆,林文、林矛台臉上也是再明顯不過的笑意,就連林祀都是嘴角彎彎,笑意難掩。“多謝師妹和將離‘舍身’解圍,如此大恩沒齒難忘!”一邊笑一邊一本正經地道謝,尤其在說到“沒齒難忘”四個字的時候還故意重讀,聽得石斛眼角直抽。


    “小主人、小主人,將離演得好不好嗎?”小團子追著石斛問,聽不到滿意的迴答誓不罷休。


    石斛額前的三道黑線被加粗又加黑,咬著牙答道:“好,非常好,特別好!”


    “嘻嘻、哈哈……”得到想要的答案,將離開心地拍拍手,剛剛抱小主人了呢,自從上次化形以後,這還是將離第一次抱化形以後的小主人,好軟好香好可愛,將離好喜歡!


    林苗苗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將離啊,你們怎麽想到這個主意的?還有還有,那個婦人是誰扮的?”她自動以為嬰兒是將離變得。這是林苗苗第一次見識到變身術,新奇的不得了。


    其實不隻是她,林紫、林祀和林矛台也都是初次見識,聽她問就都把目光轉移到了將離身上,四雙眼睛滿是興味,等他迴答。


    將離抓抓頭頂朝天飛起的幾根頭發,天真無辜地說道:“就是將離變得呀。”


    林苗苗和林紫麵麵相覷,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婦人是將離,那孩子是誰?林紫忍不住追問:“你是婦人,那嬰兒又是怎麽來的?”


    小團子張口就要迴答,“當然是……”


    “將離!”石斛一扇翅膀落在將離肩頭打斷了他,沒說出口的話頓時消散在將離的嘴巴裏,“我最近覺得修煉進展緩慢,疑難很多,你去幫我找幾本書來答疑解惑吧。”


    小主人有命,將離欣然答應,“小主人放心,將離這就去找!”說罷,也不管等著答案的林紫四人,身影一晃便迴了焰音戒,直奔倉庫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他走的突然,石斛沒防備差點踩空了變成落地鳳凰。幸好林祀在旁邊一直盯著,立時把她抓了迴來,往懷裏一塞,“時候不早了,快些趕路吧。”說罷當先向前走去。


    剩下的四個人眼見答案落空,隻好按捺住心癢,先迴家報平安要緊。


    林祀看著懷裏氣鼓鼓的石斛,臉上的笑意更深,隨即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低頭湊近了石斛輕聲說了句話。


    溫熱陽剛的氣息撲麵而來,低沉性感的聲音那麽迷人,可是石斛完全沒心思欣賞,想著林祀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其實我已經通知艾德溫老師去找朱珠的家人了”,再想想焰音戒裏言之鑿鑿“出主意解圍”的昭華上仙,登時爆出了一句粗口:麻蛋!好想欺師滅祖!


    焰音戒裏的昭華上仙隻覺得身後一涼,手一抖,一尾即將上鉤的魚就這麽被嚇跑了。上仙歎口氣,換了魚餌接著釣。


    朱家村,夜,村頭小院。


    “艾德溫,大半夜的不睡覺品什麽茶?有話快說,爺連著一個月沒睡好覺,難得今兒煩心事沒了,還要被你拉來喝茶!”羅西大馬金刀地往桌邊一坐,順手拿起桌上三盞茶中的一盞,一飲而盡。茶方入口,緊接著臉色一陣古怪,“噗——”地一聲吐了出來。


    坐在一旁的孫吉連忙閃身避退,看著衣袍上因為躲避不及而沾上的幾絲茶葉沫子,眉頭緊皺。“羅西,你就不能斯文點?!”


    羅西隨手把茶盞往桌子上一拍,怒道:“斯文個屁!你嚐嚐這茶是個什麽滋味,還品茶呢,馬尿都比這好喝!”


    艾德溫穩坐桌旁,紋絲不動,似是完全沒把孫吉和羅西的話放在眼裏,施施然放下茶盞,姿態優雅,宛如一幅絕世畫卷,賞心悅目。


    孫吉端起茶盞輕輕一嗅,頓時臉色變得極為古怪。“艾德溫,這是什麽茶?”怎麽味道這麽稀奇古怪?


    艾德溫這才抬眼看了兩人一眼,悠然說道:“羅西啊,相識這麽多年,我竟不知你還喝過馬尿,想不到堂堂武宗主事竟有如此癖好,唉——”語氣悠長,似乎當真是因為對好友不夠了解而自責。


    羅西一聽,差點沒把桌子給掀了,“我什麽時候說喝過馬尿了!”


    艾德溫隨口答道:“沒喝過馬尿怎麽知道這茶比馬尿還難喝?難道是我方才聽錯了不成?老孫,你說呢?”


    羅西聽了登時就從凳子上蹦了起來,一擼袖子就要衝上去揍艾德溫。孫吉見狀連忙把人攔住,好說歹說地勸。心裏默默吐槽自己這到底是造的什麽孽,每次都得勸來勸去地當和事老。羅西這個大炮仗一點就著,偏偏艾德溫就認準了這個炮仗點,一點一個準!


    好不容易把人攔住,孫吉扭頭對著艾德溫說道:“艾德溫,有話直說吧。”這人總喜歡這麽拐彎抹角地來個開場白,有話就不能好好說、直接說,非得先把羅西點著了才算!


    艾德溫搖搖頭,身子隨意地往後一靠,指著桌子上的茶盞說道:“都給你們看了,看不懂怪我咯?”


    “什麽?”孫吉不解。


    “這茶盞裏的東西有問題?”羅西盯著手中空了的杯子粗聲粗氣地問道。


    孫吉這才把注意力放迴茶盞上,艾德溫這老狐狸花招太多,這麽單刀直入地把東西擺在麵前他還真有點不習慣。仔細看著盞中茶水,色、香、味一絲不漏,孫吉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眉頭慢慢地皺在了一起,“這茶裏混進了什麽東西?”茶是普通的茶,水是朱家村的水,茶和水都沒問題,但就是透著股不尋常,那就隻能是被摻進了東西。


    艾德溫不動聲色地收迴落在孫吉身上的目光,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旋即皺痕消失無蹤,任誰也不曾察覺。孫吉的反應沒有絲毫破綻,難道是他判斷有誤?如果不是孫吉,那會是誰呢?知曉他們的行蹤和全盤計劃,暗中給對手通風報信,以致於他們每到一處對手都已撤離。朱家村這次若不是和黃啟勝派出去的人誤打誤撞地遇到,怕也是會和前幾次一樣的結果。


    能夠對他們的行程了如指掌的隻有他們三個人,如果不是孫吉,難道是……艾德溫的目光略過羅西,心下搖頭,這個大老粗可沒這麽隱蔽的心思。可如果不是他們倆又會是誰呢?行程計劃是怎麽泄露的?他們跟蹤魅者又是誰通風報信?


    目光微垂,學院、武宗、法宗,有人按捺不住了啊。景國,星雲,恐怕不久就要熱鬧起來了。


    “是魔氣。”艾德溫淡然地吐出三個字。


    “魔氣?”


    “什麽?”


    羅西和孫吉的聲音同時響起,又同時落下。


    羅西聽後第一個反應就是,“艾德溫你個老狐狸,裏麵是魔氣你不早說?!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孫吉還沒弄清楚魔氣是什麽,然而和事老當習慣了,下意識地就去攔羅西,“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魔氣是什麽?”


    羅西恨恨地等著艾德溫,他就知道這老狐狸不安好心,幸好他反應快,不然這會兒還能不能好好地站在這都是未知數。


    艾德溫輕聲一笑,“你自己要喝,又不是我逼你的,與我何幹?況且,你不是沒出事嗎?”入口之物不先看看就喝,心這麽大怎麽當上武宗主事的。還是說,武宗就好這一口,就因為他粗枝大葉才倍受賞識?


    倒是孫吉,這反應是不是太正常了一點?


    一萬多年前跌落此間的前輩創立法宗,他們遺留下來的典籍也都由法宗收藏,所以,法宗上層對修真界的了解實際上遠比武宗和學院多得多。武宗當年從法宗分宗自立,帶走了不少東西,也有可能知道一些。但是,能了解到什麽程度就不是他能估測的了。如今看羅西的反應,恐怕武宗上層知道的比他認為的還要多。至於學院,成立最晚,其成員大多是後代的法修和武修弟子,不知道也正常。


    那麽,孫吉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艾德溫抬手端起茶盞,修長如玉的手托著一盞粗瓷茶杯,心下突然冒出個念頭。既然現在看不出來,那不妨就讓這潭水變得更混一點,到時候什麽魚蝦也都該跳出來現形了。


    “孫大人可知法宗真正的來曆?”


    真正的來曆?孫吉怔了怔。艾德溫這話是說大陸典籍中關於法宗的來曆並不屬實?但是,他為什麽要在此時此刻提起?因為所謂的“魔氣”?


    “願聞其詳。”


    艾德溫揮手示意兩人入座,“一萬五千年前……魔修也隻是修煉中的一類人,他們行事隨心所欲,無所顧忌,甚至……後來妖修和魔修失蹤不見,唯有仙修在星雲大陸停留,並且將自己的功法改造成了魔法和鬥氣,以此來換取生存。今日長碧山為惡之人就是魔修,那些在你眼中的村民們變成的‘變異魔獸’也是魔修的手筆。”


    孫吉越聽越是心驚,魔修和妖修之事他有所耳聞,但是極不確切,隻當過耳之風。若真是魔修在打星雲大陸的主意,那麽事態恐怕不是他們能控製的。“此事必須盡早迴稟陛下,若是魔修意圖對星雲動手,後果不堪設想!”僅僅是派來的這麽幾個人都搞得星雲大陸事態頻頻,若是來得更多……必須早做防範!


    艾德溫越觀察越覺得有趣,他以前隻是覺得孫吉是個好脾氣的和事老,想不到做戲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一言一行滴水不漏。但是在場的三個人中,唯有他嫌疑最大。修真功法再現,魔修重見天日,他總覺得冥冥之中好像有隻手在推動著這一切,而當一切走向既定的終點,離開絕非不可能!


    月明星稀,石斛躺在林祀枕邊跟周公下棋,突然,焰音戒裏傳來小團子的唿喚聲。抖抖翅膀,石斛無奈打起精神迴了焰音戒中。一進竹屋,就見小團子正坐在床上,身邊堆了一摞跟他差不多高的玉簡。


    見她進來,小團子朝她招招手,指著床上的玉簡說道:“小主人你看,這些都是將離找出來的答疑解惑的書,還有怎麽樣提高修煉速度的,小主人你隨便看!”看完了就要快快修行,將離還想早點迴神界呢。


    石斛這才想起白天為了不讓小團子說實話,編了這麽個借口,她自己都忘了,沒想到小團子記得這麽清楚。理理額上的羽毛,看著天真無邪的小團子,頓時萌生出一種欺騙小朋友的罪惡感。“咳,我知道了。將離辛苦了,我一定會認真看的。”


    “小主人,將離陪你一起看啊!”小團子眼亮亮的。


    睡意昏沉的石斛:“……好,一起看。”說罷走到書堆前用爪子隨便抽了一個玉簡出來,一看書名整隻鳥都愣住了,隻見那個玉簡上赫然題名——《神仙眷侶雙修八十一式》。


    石斛頓時不淡定了,“將離!!這是什麽鬼!……”


    將離天真的大眼睛看一眼玉簡,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對著手指天真地答道:“是可以提高修煉速度的書啊,還是主人親自編的呢,主人說效果特別好,誰用誰知道!”


    石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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