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明珵的態度非常明確。


    誅魔,沒有問題。緝審魔奸,沒有問題。


    但齊國的人,齊國自己來查,齊國自己來審。


    根本不在薑望徹底安全之前,與景國方麵做什麽爭辯。什麽真不真假不假證據不證據的,一概不說。


    隻有一句話,交人!


    薑望就算是魔奸,那也是齊國自己來公審!


    景國人自以為天下第一,但是不真正打過,你算老幾!?


    話說到這份上,裴星河就算再好的脾氣,也有些難以忍耐。


    須知他好聲好氣的與師明珵說話,並不是景國怕了齊國。放眼天下,景國又怕得誰來?隻是他們已經占了便宜,不必要再咄咄逼人。從大局的角度考量,給齊國一個台階下去而已。


    沒想到齊國人竟然踩著這個台階,直往臉上跳。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的臉色冷了下來:“齊國當真要為區區一個內府修士,挑起兩國戰爭?”


    師明珵大手一張:“陛下書與我知,薑望者,齊人也。齊人安危,國之根本。齊國尊嚴,不容挑釁。為我齊國一人,不惜死齊國萬人!”


    他獰然看著裴星河:“你們景國,可做好戰死萬人的準備了?”


    在這河風唿嘯的狴犴橋上,齊國冬寂軍統帥師明珵,與景國殺災軍統帥裴星河……


    劍拔弩張!


    就好像背後的齊景兩國,這兩個雄踞現世的龐然大物,隔空相對,彼此亮出了獠牙!


    “既然你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裴星河麵無表情,一步迎上:“我當試你長刀!”


    怒濤奔流,石橋橫跨。


    橋上兩位當世真人,頃刻撞在了一起!


    是日。


    趙玄陽擒薑望於中山國,計昭南提槍阻之。


    又有淳於歸現身,與計昭南戰於長街。


    趙玄陽趁機擒薑望而走。


    再有師明珵離開萬妖之門,迴返現世,親自索要薑望迴國,而裴星河出麵阻之。


    雙方溝通無果,戰於狴犴橋!


    自古以來,通魔之事並不少見。但大多悄無聲息地就處理掉了。現世絕大多數人,都很難感受到“魔”的真實性。


    遙遠到……好像邊荒都是另一個世界。


    但因為這一次的涉事者薑望,乃黃河魁首、現世內府第一,在剛剛結束不久的黃河之會上一舉成名,天下知聞。


    又因為出手緝捕的人,乃是久負盛名的景國天驕趙玄陽。


    此事引起了極為廣泛的關注。


    僅僅如此,或者也隻是一時熱鬧。


    畢竟事主隻有內府境,在趙玄陽的麵前根本沒有懸念,潮湧退去,可能也就退去了。


    上古誅魔盟約,曆史久遠。


    傳承古老的景國,在天下間“主持正義”,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習慣不習慣的,其實世人也都差不多習慣。


    但誰也沒有想到,齊國的態度竟然如此強硬,直接就近從萬妖之門裏調集強者搶人!


    不愧是當年一意孤行,以傾國之力與大夏爭霸的齊天子,薑述麵對天下至強之景國,竟然也一言不合,就披甲上馬、引弓拔刀。


    現在整個現世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這件事情上。


    此事一個處理不好,說不得在秦楚之後,又要爆發一場霸主國之戰。


    這很有可能,是席卷整個中域和東域的戰爭!


    ……


    ……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大景虎視天下,落子八方,鮮有攖其鋒者。


    而齊國說上就上了,竟然半點遲疑都沒有。


    “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攻戰”


    此兵家良言。


    萬古以來,妄動幹戈者,必亡於幹戈。


    尤其是麵對景國這樣一個現世最強的對手,任誰也要仔細掂量。


    別的不說,政事堂裏、兵事堂中,研究討論個幾輪,十天半個月就過去了。


    不必說掂量那麽長的時間,哪怕隻要有個兩三天的磋商工夫,薑望早就已經蹲在了玉京山上,此時或許已經傳首天下,公示罪名。


    然而薑望在趙玄陽的追緝下,足足堅持了一天多的時間。


    齊國的決定更是果斷如此,直接從萬妖之門後麵調人!


    真要說起來,這也不算太怪。


    畢竟薑述本就是不世出的雄主,齊國與景國同為霸主國,真是對上,也未必就要弱了聲氣。


    唯獨讓鏡世台不解的是,何以有一個黃臉老和尚,竟然敢不告而入中域、不傳而橫飛千裏?


    中域極高空。


    黃臉老僧一路疾飛至此。


    忽而一張畫軸躍空而出,在他麵前展開。


    奇怪的是,畫布上卻是空白一片,什麽也沒有。


    而畫卷裏傳出一個滄桑的聲音:“來者止步!”


    黃臉老僧二話不說,那套著草鞋的臭腳丫子當麵就是一腳,踹向這張空白畫卷。


    畫卷往後一飄,險險避過。那滄桑的聲音似是被激怒了:“苦覺!你擅闖且無禮,是想要找死不成?!”


    苦覺老僧繃著臉道:“你們景國有脾氣,我懸空寺就是泥捏的?”


    “今日還真是不吉利,什麽牛鬼蛇神都跑出來!”那聲音冷道:“你有何事要過境,總要說與我知?”


    “我沒有別的事,隻是要找一找趙玄陽,問問那個王八犢子,何故誣我愛徒!”苦覺老僧憤憤不平:“我那乖徒兒,螞蟻都舍不得踩,經常扶老人過街。什麽滅門通魔,俱是胡扯!甚還說什麽弑師,他師父我不還活得好好的嗎?趙玄陽一派胡言!鬼話連篇!滑天下之大稽!”


    “薑望是你徒弟?”那聲音顯然很是疑惑,以至於都暫時忽略了苦覺那亂七八糟的一堆話,奔著顧及大局的態度,審慎地問道:“那為何他沒剃度,又為何仕於齊國?”


    苦覺還真答不上來。


    所以隻把眼睛一瞪:“鹹吃蘿卜淡操心,幹你屁事?!”


    “是不是你徒弟且再說,是不是通魔,公審之後自有結果。隻有一事,我要說與你知。齊國已經因為此人,正式與我景國發出國書交涉。亦有強者,與我景國高手在中域捉對大戰。這事已經不是簡單的薑望一人之事,而是涉及到景齊兩國!”


    畫卷裏的那聲音很是嚴肅:“苦覺,你知道你現在出麵摻和進來,意味著什麽嗎?你身後的懸空寺是何立場?你是否承擔得起這個責任!”


    “我管他娘意味著什麽!我不懂那些!”苦覺把髒兮兮的手一揮,十足蠻橫地道:“我隻知道,誰也不能動我乖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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