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臨川不知何故換了麵目,這是薑望事先並不知道的。


    但這副麵貌,他已經記得清楚,不會再忘。


    當然,剛才所遇到的這神秘人,其人的話語,薑望也不會全盤相信。


    個中真相如何,還需驗證。


    不過其人提到,無生教現在正在雍國活動。


    楓林城陷落時,白骨道二長老陸琰曾唱白骨無生歌,白骨尊神用以定下莊承乾死期的恐怖本源神術,名為無生劫。


    無生教這個名字,很明顯的就發源於白骨道。


    據剛才這神秘人所說,無生教是張臨川所創立。


    也不知是張臨川單獨自立門戶,還是統合了白骨道原有勢力,才形成的無生教。


    如果是後者,那麽張臨川的實力,真的要重新掂量,因為他至少壓服了天生冥眼、外樓巔峰的陸琰。


    無生教誕生於白骨道覆滅之後,由此可以看出,張臨川是背棄白骨聖主的主導者,或者至少也是主導者之一。


    薑望現在最想弄清楚的一點是,張臨川是用什麽方法,徹底擺脫的白骨尊神,從而完成背叛、另立新教?或者說……他有沒有徹底地擺脫白骨尊神?


    莊承乾擺脫無生劫的影響,是培養、影響了另一個“自我”填劫。


    張臨川不是白骨道子,也沒有中無生劫,相對沒有受到那麽強大的束縛。就像薑望也使用過白骨秘術,但是那種程度的沾染,都被莊承乾無聲無息抹去了一般。


    從這個角度來說,擺脫白骨尊神並非完全不可企及的難事。


    白骨尊神不是不可戰勝的,莊承乾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而“無生教”這個名字,給了薑望非常多的信息。


    在水底魔窟,莊承乾表露的目的之一,就是將白骨尊神掀翻神座。


    作為白骨道叛徒的張臨川,或許也有相同的野望……他甚至有可能在嚐試侵奪白骨尊神的神力。不然為何另組新勢力,要以無生為名?


    但張臨川一定不知道,白骨尊神已經掃清了降世的最大阻礙。白骨道胎或者此時已經降生在現世的某個角落……


    行走在文溪縣城的街道上,薑望久久沉默。


    他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一直都在用莊承乾和張臨川做對比。或許是因為這兩個人都在麵對白骨尊神的過程中取得了優勢的緣故,導致此時在他心裏,張臨川的危險已經極度拔高。並不僅僅是一個隻能靠偷襲殺死魏去疾的內府強者。


    張臨川的無生教在雍國活動,可能是因為剛剛結束不久的國戰。這種死人堆裏的事情,向來是白骨道所熟悉的。但也不能排除別的陰謀……


    他並不打算順從剛才那神秘人的心意,無生教的事情還要先放一放。


    既然殺張臨川暫時已是不可能,那就還是讓一切迴歸正軌,重拾他特意來到此處的目的。


    不過,在剛才這起意外之後,薑望決定更謹慎一些。


    此時的順安府,有雍國上層力量,有相當克製的墨家門徒,還有無生教,有那個頂著張臨川模樣的神秘人……暗流湧動。


    必須要好生把控,才能安穩達成目的。


    轉進一條小巷,再出來的時候,鬥笠和黑袍都已經收進儲物匣,好歹也是花銀子“買”的,興許以後還要用。


    也不知魏伯方、諸葛俊在靈空殿幹得怎麽樣,兩條大蛀蟲有沒有把靈空殿蛀空……


    成國的那一次扶持,薑望隻是閑落一子,並不很重視,因而念頭隻是稍稍一轉便跳過。


    根據他這幾天搜集的消息,青雲亭的機會,就在眼下了……


    ……


    ……


    威寧候焦武的三百歲壽誕,吸引了無數賓客。


    這位久在軍旅的老侯爺,無論名、爵、修為,都是順安府當之無愧的第一。


    又是三百歲壽誕這樣的大日子,來訪者絡繹不絕,自是可以預見的事情。


    威寧候府建在順安府通意縣城城外,占地甚廣,儼然一座小城。每天往來運送生活物資的車隊,幾乎是絡繹不絕。


    此時此刻,侯府門外送禮的隊伍,排出了幾裏地。


    薑望正在其中。


    現在他的身份,乃是玖餘縣溪雲劍宗單傳弟子於鬆海。


    溪雲劍宗早已衰落,門內功法失落得七七八八,傳到於鬆海這一代,幾乎已經在消亡邊緣。


    早年的時候,也來威寧候府做過客。當然,所謂的“做客”,無非就是送了禮,在流水席上坐了坐,連主人的正臉都未見到。


    時至如今,屬於還有資格來給威寧候祝壽(侯府過往禮簿上還記著名字),但已經拿不出什麽像樣壽禮的階段。


    薑望願代其勞,自掏腰包,幫他們送一次禮。


    真正的於鬆海,現在還在某個無名山洞裏囚居。薑望用一部靈空殿的劍典與他達成了交易,借用他的身份一陣子。為了防備他拿了好處卻跳出來壞事,也做了一些防備措施。等到事情完成,自會去放他離開。


    溪雲劍宗單傳弟子於鬆海,是一個非常合適的身份。


    這位年輕修士修行非常刻苦,在他唯一的師父死後,更是常年閉關,對著幾本殘譜苦修不輟。


    換而言之,就是外界沒什麽人認識他。哪怕在玖餘縣,也隻是個隱約還有名字存在,但沒幾個人熟識的狀態。


    更別說在這威寧候府了。大喊一聲於鬆海,恐怕十個人裏十個都不認識。


    青雲亭在文溪縣,薑望卻大老遠跑來位於通意縣的威寧侯府,當然不是跑錯了地方。而是因為青雲亭也一定會來威寧候府祝壽。


    相較於直接登門,在威寧候府開始接觸,無疑是一個更不容易讓人起戒心的選擇。


    漫長的隊伍移動艱難,薑望有著足夠的耐心,一邊等待,一邊默默搬運道元。


    臉上被毆打過的痕跡倒是已經消除了,但是不妨礙他繼續嚐試體會當世真人的道元運用方式——結果或者是徒勞的,但若能有萬一的收獲,即是莫大幸事。


    成功有時候就是無盡徒勞中掙紮出的一點可能。


    正默默體會間,一聲由遠及近的鷹唳,震動了人群。


    那些交頭接耳的聲音頓時停滯了,又在下一刻,驟然沸騰起來。


    薑望順著人群聚集的目光抬頭望去。


    隻看到一隻黑色巨鷹排空而來,足有兩個成人大小,利爪如鉤。羽翅展開,投下偌大一片陰影。每一支鷹羽,都如鋼刀一般。


    而巨鷹背上,立著一個臉覆玄鐵麵具、背懸赤銅方箱的赤足男子。


    不需要聽其他人的議論紛紛。


    薑望心中已經自然而然地出現了一個名字——


    墨家天才人物,墨驚羽!


    他比這些人,更早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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