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鳳堯分別,離開一磚一瓦都嚴苛對稱的即城,薑望有一種輕鬆的感覺。


    不僅僅是因為在隱星世界裏的事情沒有被田安平發現,更是因為這座城市本身,就天然帶給人一種壓抑。


    一桌一椅都有規定的擺放方位,在這樣的城池生活,恐怕很容易瘋掉。當然,這是田氏的城,外人沒有資格管,也管不了。


    值得一提的是,南遙廉氏的廉紹,也成功的通過了七星樓秘境,還特地來感謝過薑望。


    薑望順便把燕梟之喙給了他,讓他轉交廉雀,請廉雀幫忙打造武器,並隨附一信,說明自己的要求。


    倒不用擔心廉紹是否會貪墨寶物。一來廉雀對廉紹的人品是認可過的,二來,廉雀在廉氏內部地位愈來愈高,有命牌這種東西的存在,廉氏之人,想也不可能會跑。


    來即城的時候,坐的是李鳳堯的馬車,迴臨淄的時候,也雇了一輛馬車。倒不是為了偷懶,而是可以一邊趕路,一邊修行。


    他需要抓緊一切時間,盡早鞏固自己秘境之行的收獲。強大的過程容不得半點鬆懈。


    齊國的車馬行,有三成都是鮑家的生意。包括轉運貨物、馬車租借、乃至於雇傭車夫這些。


    大概也隻有齊國這樣的強國,境內安泰,才能夠做得起這種轉運各地的生意。也隻有鮑家這樣的勢力,才能夠一口吃下去這樣大的規模。


    現在薑望隻是單純的雇傭了一個車夫,租了一輛馬車而已,除了鮑家的車馬行之外,也沒有哪家車馬行能夠橫跨數郡,從即城把人送到臨淄。


    也許是有其它車馬行能夠做到的,但鮑家都讓他們變成不能了。


    職業車夫訓練有素,雇主沒有說話的意思,也就全程沉默。自備了幹糧和水,一路上倒極少需要停車。


    薑望更是車廂內盤膝一坐,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修行之中。除了調理天地孤島,探索蒙昧之霧外,也去太虛幻境打了幾場。


    錯過九月十五的福地挑戰,他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福地排名第三十六的閣皂山。產功隻剩五百五十點。


    這點功倒是不算什麽,但這已經是上三十六福地的最後一名了,排名再下降,就要落入下三十六福地。


    薑望並不清楚他會失去什麽,不過想也知道,這不會是什麽美好的事情。然而實力的提升很難一蹴而就,除了水滴石穿的努力,別無他法。他再著急,福地也不是他現在的實力能守住的。


    一段時間未在太虛幻境裏戰鬥,排名下降了不少。不過此時的薑望,比進入七星穀之前,又強出不知多少。


    連戰連勝,很快就重新贏迴了太虛六合修士的榮名。並且,這迴根本沒什麽吃力的感覺了,他很自然地看向六合第一。


    第五、第四、第三……


    直到薑魘出現,他才稍止步伐。


    “你的實力進展很快,也該考慮對付白骨聖主的事情了。”沉寂了許久之後,薑魘的聲音再一次響在通天宮裏。


    “這段時間住得如何?”薑望收斂心神,問道。


    “承蒙招待,還算不錯。”


    不知道薑魘這段時間的沉寂,到底是在閉關,還是因為受到七星樓秘境世界的幹擾。


    但他肯定不會迴答薑望的這種疑惑。


    薑望順著他的話問:“你覺得我現在有戰勝白骨聖主的可能?”


    “等你成就內府,再加上我對白骨道的了解,已經有五成把握。”


    且不論薑魘這話是過於自信,還是真有底氣,薑望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看來你的實力在這段時間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薑魘的迴答則有些意味深長:“當然,你我本為一體。你越強大,我也會越強大。”


    “是嗎?”薑望不置可否。


    他根本不相信這種話。他的力量都是自己一點一滴修煉所得,他很清楚沒有任何一點力量被“分潤”出去。那他是如何帶動薑魘強大的呢?薑望不相信這世上有坐享其成的強大。


    但薑魘向來神神秘秘。暫且隻能先放任不管,等叩開內府,通天宮有了短暫“替代”的可能,到時候騰挪的餘地大了很多,對待薑魘的方式也就有了更多選擇。


    於是繼續修行。


    天地孤島生機勃勃,道脈騰龍差不多已經到達蒙昧之霧的邊界再返迴。而第一內府如孤燈一般,在蒙昧之霧中光明璀璨,薑望甚至可以感受到那顆蠢蠢欲動的神通種子,在等著他的摘取。


    還要再等一等。薑望告訴自己。


    沉浸在修行之中,對時間和距離的感知都很模糊。


    但是當本能的危機感出現時,薑望立即睜開眼睛。


    一個黑影竄進馬車:“噤聲,不然我就殺死你!”


    黑影的動作非常熟練,隨手丟下一個隔音陣盤,掏出一把匕首,惡狠狠地對準薑望。


    車夫對馬車裏發生的事情渾然無覺,還在規矩地駕車。


    車輪在官道上骨碌碌地滾動著,發出單調的聲響。


    但車廂裏,形勢已經不同。


    囂張竄進馬車的黑影此時已經整個人貼在車廂角落,麵朝內,背朝外,整張臉有被兩側車壁擠成直角的趨勢。


    薑望一隻手輕而易舉地掐著他的後頸,將他摁在車廂角落裏,另一隻手把玩著那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誰派你來的?你想幹什麽啊?”


    薑望感覺很荒謬。


    這黑影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點。


    他完全相信有人會想要請殺手行刺他,畢竟他也得罪了不少人。但稍微了解一點他的人,也不至於把希望寄托在這等實力的殺手身上。


    可要說是遇上了劫財的,坐這種馬車的人,怎麽也看不像什麽富貴人家。若為求財,好像既缺乏眼光,也缺乏追求。


    “大大大……大俠,誤會!”黑影一張大臉貼著廂角,被擠壓得不成樣子,很努力、很艱難地發出聲音:“我可以解釋,我絕對可以解釋!”


    這聲音一出,薑望便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


    於是鬆了手,待此人轉迴頭來,揭下蒙麵巾。


    “是你??”


    薑望和黑影都愣了愣。


    薑望認出來,此人竟是在青羊鎮認識的那個殺手,出身於天下樓的蘇秀行!


    “薑大人!好久不見!”蘇秀行反應很快,聲音顯得低沉而端莊。


    而薑望的迴應很直接,他將繳獲自蘇秀行的匕首橫在其人麵前,讓他瞧清楚。然後手上一用勁,當場掰成兩截。


    他本意是想表現自己的冷酷,同時警告這個小子,讓他不要太多廢話,快點直入主題。


    但一段時間不見,他忘了蘇秀行的摳門德性。


    其人竟直接不顧一切地暴怒了,張牙舞爪地撲過來:“我的匕首!你又毀我的匕首!這都第二把了!!”


    聲音竟有些淒厲。


    薑望一腳把他踹迴去,他便癱在那裏,帶著哭腔:“你還我匕首!”


    其聲淒淒慘慘戚戚。


    簡直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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