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占乾似驕實慎地離開了七星穀,有田安平在,他的顏麵必然無法找迴。


    實際上,在李鳳堯擺明態度一定要撐薑望的情況下,激起戰鬥的得失就已經需要重新掂量了。


    在田安平出麵的情況下,尊重七星穀的規矩,這件事並不丟人,誰也都能理解。畢竟相較於田安平,他才是那個尊重“大局”的人。


    但這些說到底也隻是自我安慰,還是不夠強大。


    如果他能扛得住薑望那一劍,就不會有被嘲諷的機會。如果他能強過田安平,剛才便不會灰溜溜的離開。


    他已經很強,但還遠遠不夠。


    手下都守在七星穀外,原本是擺足了架勢,迎接他“凱旋”,現在自然隻能把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都撤下,免得反而激怒了雷公子。


    雷占乾臉色並不好看地坐進馬車。


    “我要薑望的資料,全部。”


    他閉上眼睛,似乎要將全部的慍怒都按下,然後就這樣吩咐道:“另外,派人去查一下張臨川這個名字,看看是不是有這個人。”


    在生死棋局開始的時候,慶火部這樣一個擁有天外來者的隊伍,當然也得到了其他競爭者們的注意。但“張臨川”這個名字,著實讓人陌生,也因此被很多人所忽略。


    現在當然知道那隻是薑望的化名了。


    “薑望用過這個名字,如果隻是隨手起的化名,查一查這個名字還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出現過。如果真有其人,薑望必然認識。反過來,那個人應該也對薑望的過去很了解。從這個線索出發,若能找到人,就直接帶到我麵前來。”


    手下自然應命,馬車平穩地向遠方駛去。


    ……


    七星穀中,田安平並不阻止雷占乾的離去。


    他隻是站在那裏不動,似乎在想著什麽。


    事實上對於田安平的到來,這次負責鎮守七星穀的田煥章也很疑惑。維護規矩、維護家族榮譽什麽的,這種事情實在不像是田安平會做的事。


    別說什麽大局。


    田安平如果有所謂“大局觀”,也不會在七星秘境開啟時候,不知會任何人,擅自截取七星之力,險些讓田家與半個齊國為敵,事後也沒有一個解釋。


    作為這次七星秘境的負責人,田煥章當然心裏有怨氣。


    須知負責這種事情,好處沒有多少,一旦出了問題,誰都要來找他。真到了需要擔責的時候,難道誰還能把田安平交出去?


    對於雷家與李家、重玄家的爭鬥,他是打算等打得差不多了再下場維持秩序。當然不能看著雷占乾或者李鳳堯這兩個人中的誰死在七星穀,但坐視他們加深仇恨,對田家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田煥章自覺目光長遠,當然也就對田安平的“短視”非常不滿意。


    他飛下山穀,落在田安平身前。


    “安平,你怎麽來了?”


    但聲音無比慈和、溫柔。與內心的情緒截然相反。


    早先七星之力被截留,讓人傳話的時候,他尚敢倚老賣老,開口就是嚴厲質詢。此時麵對麵站在一起,他不由自己地就表現出來此生難有的慈祥。


    盡管心中已經怨氣滿懷。


    田安平卻並不迴應,隻是略帶疑惑地看了一圈穀內眾修士:“你們還不走?”


    他追問:“打算留下來吃晚飯?”


    “不不不,田公子客氣了。”


    “告辭告辭。”


    天可憐見,大部分人之所以沒走,是因為田安平還沒有說可以走。他們不知該不該走,不知道直接走會不會激怒此人。


    而少數如薑無邪、李鳳堯這樣有恃無恐的人,則是想要趁機觀察一下田安平。畢竟此人一向聲名顯赫,卻極少在人前露麵。當年因為那件事情,被禁止離開大澤郡。但就在即城,都很少有人能看到他,隻知道他常年自囚於輔弼樓中,也不知在做些什麽。


    但不管出於何等樣心理,田安平這話都說了,那就斷不會有人再留下來。


    誰會想和田安平吃晚飯啊!


    田家的飯菜再香,也不值得冒著生命危險去嚐試。


    一時眾修士們紛紛散去。


    薑望心中有所猜測,田安平的出現或許與田氏隊伍在隱星世界的失敗有關。但他當然不會表現出來異樣,甚至也沒有往田常、田和那邊看一眼。


    想在田安平這種人物的眼皮底下玩什麽心有靈犀的默契,那是嫌自己暴露得不夠快,死得不夠利落。


    他自是和李鳳堯一起離開,小桐和去黑還在客棧等待。


    倒是薑無邪不知為什麽,也巴巴地跟上了他們的腳步,簡直如影隨形。


    真不要臉。薑望在心裏啐道。


    ……


    待外人都走後,田安平才移動視線,目光落在田常身上。


    撲通。


    田常直接雙膝跪地,跪得毫不猶豫,沒有半分顧忌尊嚴的想法。


    “此次秘境之行失敗,田常責無旁貸!”


    田安平的表情略帶好奇,慢慢說道:“你離開七星世界,第一件事不是來輔弼樓複命,而是躲在七星穀不出來,滿世界的找關係。怎麽,你覺得田家有誰能夠護得住你?”


    “平公子,我絕無此意!隻是我身受重傷才逃出隱星世界,不得不先停下來恢複傷勢。”


    他說著,解開自己的外衣,一圈圈的紗布繞在胸膛、腹部,已經全部被血浸紅。整個人像從血裏撈出來的。


    “您若不信,可以驗傷!”


    “唉,你這是做什麽?”田煥章忍不住出聲道:“這世上沒有十拿九穩的事,做事情必然有失敗的可能。你遇到了什麽,經曆了什麽,都可以講一講。哪些責任歸你承擔,哪些責任不能怪你,都能夠理清楚。我們田家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就直接懲處族人的道理。”


    “叔爺爺。”田安平聲音沉重。


    田煥章當然不是他的親叔爺爺,但按輩分,這樣叫也沒有問題。


    可以看出來,他幾乎感動得要流淚,卻強行抑製自己的情緒。


    從聲音到表情,每一點細節,都很符合一個忠誠家族、極富責任感的錚錚男兒形象。


    他滿心悲痛的開始講述:“我們進入七星世界之後,按照平公子的吩咐……”


    嘩啦啦。


    田安平豎起一隻手掌,帶動鐐銬,發出響動。


    他示意田常閉嘴。


    “你是一個真正的聰明人。”


    田安平說道:“所以你的傷我不驗,你的解釋,我不聽。”


    因為田常是一個真正的聰明人。


    所以無論這件事情他需要承擔多少責任,他一定可以把自己摘出來,並且一定可以做到毫無破綻。


    田安平根本不需要聽,就知道田常的解釋不會有問題。


    換而言之,田常如果不能夠確認自己的解釋毫無破綻,那他應該早就叛逃了。而不是賴在七星穀,等他田安平找上門來。


    “你和還活著的人一起去失心穀。其他人三天,你一個月。”田安平淡聲說道。


    他的應對也很簡單。


    既然無法確定田常的責任,那麽就讓他都承擔。


    田常的臉瞬間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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