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追到城外,那是以前渺無人煙的草海。


    便是野獸也懶得在此出沒,除了齊人高的野草什麽都沒有。


    哪怕是一隻耗子,一隻蟲蟻。


    “你看,有深淵。”


    龍三撥開草叢,走到黎波身邊。傾身一看,眼前的淵望不到底。


    撲麵而來的寒氣,逼的龍三腳下連錯幾步才止住身形。


    登時麵色倏變,好冷。


    “怎麽樣?有沒有傷到哪裏?”


    黎波緊張的拉住龍三左右查看,龍三心尖顫了一顫,湧出一股暖意,卷向四肢百骸。


    或許,有個哥哥也不賴!


    “我沒事,隻是沒做好準備,被底下的寒氣乍到了。”


    說著,她運起仙元護住周身。那股附骨的寒意,被悉數剔除幹淨。


    皎潔的麵頰,慢慢的布上一層淡粉,瞬間有了幾分血色。


    “要下去嗎?”


    隻是這麽看,怕是查不出什麽因果吧?


    黎波讚賞的睇向龍三,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去看看,怎麽知道是何方妖孽作怪?


    也該他倒黴,天地那麽大,偏偏碰上自己。


    “自然。”


    “要去了,你怕嗎?”


    轉身看了一眼深淵,黎波牽起龍三的手。


    “走吧。”


    一抹淺笑綻開,打不過她還跑不過嘛?再不濟,不是還有你?


    黎波想了想,覺得也是。


    環顧周遭,月色竟然照不進深淵。後牙槽微動,黎波的掌心多了一顆碩大的夜明珠。


    約摸碗口大小,珠光皎皎,把四周的峭壁照的分毫畢現恍如白晝。


    龍三咋咋豔羨,直唿好寶貝。


    普通的夜明珠,能照亮一間屋子已是難得,且珠光朦朧。


    似這般的,反正她在阿姐那裏沒找到。


    “喜歡啊?等出去送你。”


    看著龍三吃驚的模樣,黎波的心情十分愉悅。


    小樣兒,這就不敢相信啦?哥的寶貝還多著呐!


    “不了,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我看看就好,阿姐說了世上沒有免費的好事,你這寶貝可不是兩頓飯的事兒。


    “嘁……客套啥,說了給你就給你。隻是哥出門帶的不多,這會先借哥用一下。”


    黎波瞟著龍三,別過頭側著臉偷笑。


    龍三不說話了,說的寶貝和大白菜似的,什麽出門帶的不多啊?


    兩個人也不知下沉了多久,才堪堪到底兒。


    一腳踩上去,“卡擦”……


    低頭瞧去,她的心一點點的墜入冰窖,遍身都是徹骨的寒。


    連著每一根經脈,都被刺骨的寒意填塞充滿,將黎波給她的溫暖衝刷殆盡。


    一聲卡擦響,便是一截枯骨。


    遍地白骨,怎奈一眼望不到邊,這得需要多少人,才能堆成眼前白骨淵?


    黎波的攥緊了龍三,想要多給她一些溫暖。


    感受著手心溫度慢慢變涼,亦如冷水澆在他的心上。


    明明守著一個人,卻是無邊的冷。


    當視線觸及無數的白骨時,僅有的溫度自眸中緩緩褪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幽州城的反常便是受了此間影響。


    蹲下拾起一枚枯骨,黎波凝神感受。一縷戾氣直侵他的眉心靈台,在貼著眉心一寸時,戾氣被絞殺於無形。


    龍三停下,側身望著地上的黎波,剛好瞧見他眼底漸寒的殺氣。


    腦子轉了幾圈,她有些了然,出了這麽大的事,此後天宮恐怕也沒什麽太平日子可過了。


    能做下此等孽事,豈會是什麽良善之輩?更不會是個小妖。


    這期間的彎彎繞繞,龍三不懂,但也能猜個大概。


    隻是,這樣的黎波讓她多了絲敬意。


    “還要繼續往前查看嗎?”


    “去。”


    丟掉手上的枯骨,黎波亦如往常,眼底的殺氣早已斂盡。


    他不想泄露自己太多的情緒,怕嚇著她。


    她也許不知,腳下的白骨沒有一絲殘留魂魄痕跡。


    若自己沒有猜錯,他們都是生前都是被人吸食而亡,靈魂,都未能逃出生天。


    隻留下薄弱的戾氣,一具枯骨不足懼,而腳下的定是個驚天之數。


    才有了而今之勢,如同聚沙成海,那些薄弱的戾氣慢慢的凝聚成團。


    透過地底,四麵八方的滲透幽州城,日積月累,慢慢的腐蝕人心。


    意誌薄弱的,似劍生之流,盡皆做了傀儡。


    行了約摸一個時辰左右,龍三瞧見一處山洞。


    便拉了黎波的衣袖,斜向洞口,怎麽辦?


    那裏的寒氣是最濃的,詭異的是洞口並沒有被白霜吞沒,便是整個白骨淵,亦沒有絲毫。


    “有珠子嗎?”


    龍三呆了呆,還是老實的答道:“有。”


    然後從袖袋裏掏了一把,不明所以的遞給黎波。


    這破地方,當不是玩的地方吧?


    “不用那麽多,一顆足矣。”


    說著,從她的手心捏起一粒珍珠。忽的,黎波袖袍輕飛,珍珠離開他的指尖。


    似離弦的箭,在風中拔出唿嘯聲,然後飛向山洞。


    瞬間,龍三有些明了,他這是在試探,怪不得說一顆足矣。


    登時,她收了掌心的珠子,定定的注視著那粒珍珠。


    噗……珍珠在靠近洞口十米時,化成了齏粉。


    露出了隱藏的結界,界麵靈光湧動。


    黎波原本一探究竟的心,猶豫了。隻是自己,他無所畏懼。


    帶著龍三,那就不一樣了。


    他不能貿然的將她置入險鏡,探查隨時都可以,不一定急在此時。


    “先迴去,明日白間再來。”


    等到第二日,兩人再來時。


    哪有兒什麽深淵白骨?就連晚上的白霜都消失的無蹤無跡。


    兩人站在雲團上,尋遍草海也沒有丁點收獲。


    “還要繼續查嗎?”


    看著黎波眉頭緊鎖,她還是忍不住想問。


    查案這個東西,它是個費腦子的活,龍三自問不是那塊料,也就充個跟班動動嘴。


    黎波微微頷首,查是肯定要查的,然而像他們無頭蒼蠅般找線索也是不行的。


    “去陽雲宗。”


    “好。”


    積骨之淵,絕非一人一事。不論是幽州城還是陽雲宗,定有人員失蹤。


    隻是,這麽大的事青木為何沒有上報積雲殿?


    還是說,陽雲宗遇上了麻煩自顧不暇?


    沒有人給他答案,他的疑惑唯有上了陽雲宗才能找到解答。


    龍三她們離去不久,地心深處赫然睜開了一雙眸子。


    黎波自踏上陽雲宗,便察覺到陽雲宗的氣氛不對。


    見有巡山弟子過來,兩人連忙隱身密林。


    撲棱一聲,一隻大鳥掠過上空。


    “啊……誰誰……快出來。”


    其中一人抽出佩劍,對著空氣一通亂砍。


    為首的弟子,照著那人就是大嘴巴子下去。


    “慌什麽慌?不過是隻鳥,就把你嚇成這熊樣兒?


    你這道心都喂到狗肚子裏去了?還不快巡山,等我請你啊?”


    “師兄,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那弟子單手捂著紅腫的臉不敢與師兄直視,眼底嗪著隱約的淚花。


    “都楞著做什麽?巡山的時候都我仔細點,打起精神。


    別到時候丟了小命,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師兄從幾人身上一一掠過,神色凝重,雖然看著沉穩,然而蓋不住自身的慌張。


    “是,師兄。”


    幾人應聲答到,俱是握緊了手中的佩劍。似乎,如此心中便會少一分恐懼多一分膽氣。


    黎波自林間走出:“我們去大殿。”


    龍三腳步微滯,複又提裙慢慢跟上。


    很顯然,黎波的猜測的是對的。陽雲宗的確出事了,依照巡山弟子的反應,十有八九和白骨淵的事分不開。


    就是不知道他們是發現了白骨淵?還是其他?


    陽雲宗的大殿在首峰上,十八主峰依次圍繞首峰,環抱其在中間。


    如同一柄插天巨劍,深入大地,連著仙凡。


    其山勢險峻自不必多說,然仙靈之氣非常之足。


    雲蒸霞蔚,氤氳繚繞。


    大殿上,青木真人手持拂塵居在首座。


    生的慈眉善目,頗有仙風道骨。


    “各位峰主長老,你們對此事怎麽看?”


    青木略微歎口氣,捋著白須掃過所有人。


    二峰主出列,道:“宗主,外門弟子近乎殆盡,內門弟子,近日接連失蹤。


    如果還是揪不出真兇,我陽雲宗千載基業豈不危矣?”


    大長老思慮再三,抖了都衣袍拱手道:“宗主,此事非常時期。


    不如差紙鶴問其他四派的詳情,再做商議?”


    蒼梧,離火,天機,神隱,與陽雲宗共為仙界在下界的招生點。


    陽雲宗出事,不知他們是否無恙?


    如若無恙,則可問其求援。


    “也好,此事便交由大長老你去辦。”青木明白大長老的用意,其實他也是一個想法,隻是叫大長老占了先機。


    如果陽雲宗有危險,四派也無法獨善其身的。


    “所有弟子失蹤弟子在俗世的家人,都安撫的順利嗎?”


    這話,青木是對五峰主和三長老說的。


    五峰主出列,拱手間眯眼橫向三長老,見他點頭。


    才朗聲說:“迴稟宗主,一切順利。”


    “很好,金銀錢財皆為身外物。若這些外物能他們一絲慰藉,便是大善。”


    當初誰不是一朝棄紅塵,隻身求大道。奈何大道難求,進一步無路,退一步身死不知何處。


    眾人合什,皆曰:“善。”


    抬眸間,青木眼底有一絲精光流轉,快若閃電。


    不待眾人迴神,便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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