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著晚風,喝著小酒,吃著烤魚,坐在高高的樓頂上看著遠處繁體的燈火,在海月城軍事學院的這個夜晚,朱小七終於擁有了曾經憧憬的生活。


    “這老頭子要是換成個大美女該有多好啊!”醉意闌珊地看著身邊吃得滿嘴流油、一張老臉都快樂開花的杜老頭,朱小七忍不住吐槽道。


    杜宇白了他一眼,手指向了他身前的盤子。


    “你還吃不吃,不吃我吃了。”嘴裏問著,他已經將盤子取走了。


    “慢點,魚刺卡著很難受。”朱小七癟了癟嘴。


    “卡著當然難受。”杜宇邊吃邊笑,“你現在不就卡起了麽?怎麽樣,馬圈的味道好聞不?”


    用腳丫子想,朱小七都知道這老頭絕對是坑他的人中間的一個,否則的話,他不會在自己前腳踏進雪宮養馬後,就屁顛顛地派人聯係他,說什麽要收他當關門弟子。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朱小七皺眉問道。


    “你如果看不懂這個一箭好多雕的安排,那我就高估你的智商了。”杜宇抹了把嘴,笑眯眯地說道。


    一箭好多雕……朱小七的許多猜測,都得到了證實。如此安排,既可以應付旭日帝國,又可以磨滅自己的銳氣,更重要的是讓帝國政壇中的人都知道他是公主的人。


    “他想重新培養一個接班人麽?”朱小七悠悠歎道。


    張陵風、吳寧、杜宇這幾位軍界元老明顯將他當成了一塊寶,甚至就連軍界第一人蕭漸離,也為他的成長開了綠燈,將雷蒙等人留在了他的身邊。雖然不知道其他人的態度,但這一切已經足以證明一件事:如同昔日的李慕白一樣,他被軍界視為了重鑄輝煌的希望。


    這個時候,將他派到龍雪靈身邊,是不是意識著,在未來的皇權之爭中,她會得到軍界的全力支持呢?


    “這個事變數太多,也不適合我們討論。”杜宇輕歎道,“但我可以告訴你,他對這個女兒的珍愛程度,超乎你和所有人的想像。如果將來有一天,你躍過那道門龍歸大海,你也不要忘記,是誰給了你化龍的機會。”


    朱小七默然無語。他覺得那個俯視蒼生的人實在有些高估他了。縱然他有過不凡的表現,但與這個世界那些強大的力量相比,他依舊很弱小。北地的戰事,證明了這一點,如果當日蒙毅放手施為的話,現在他能不能活著這裏喝酒吃肉都是個問題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像是他派來的說客?”見他不說話,杜宇突然問道。


    朱小七想了想,好像確實有些像,於是點了點頭。


    “我不是說客,我隻是把他當成個朋友,替朋友說了幾句話。”杜宇歎道,“如果今天的沙盤推演中,你沒有那樣驚豔的表現,我也許會讓這些話爛在肚子裏的。”


    “我的表現,有那麽好嗎?”朱小七心裏舒爽到了極點。


    “嗯。尤其是你最後說的那句話,實在令我刮目相看。”杜宇不勝感慨。這個時代,終是屬於年輕一代的。他們這些老一輩軍人無法實現的家國夢想,看來要寄托在這群年輕人的身上了。隻是不知道,未來大陸的戰爭舞台上,會升起多少璀璨的星辰,他眼前這顆新星,能否保持他的光芒,最終成為那顆能守護天龍民眾,將和平的曙光灑向大地每一個角落的恆星。


    “我可以答應你,在任何情況下,盡我所能保護好公主。”那個瘦弱的身影沒來由地浮現在了朱小七的腦海中,那個令他心悸的聲音又迴蕩在耳邊,他端起酒杯喝地幹了一杯,擲地有聲地說道。


    見他痛快地表態,杜宇反而愣了下。


    “但是,你要告訴我,我這樣做有什麽好處?”臉上的豪情還沒有消失,那張臉的主人已經變成了奸商,讓杜宇恨不得抽他兩下。


    “沒好處?沒好處我很可能會反悔哦。”朱小七哂道。


    “軍方的全力支持……”


    “這是任何一名在前線浴血的軍人都應該得到的迴報!可以跳過。”朱小七打斷了他的話。


    “一個秘密,關乎到李家的血案。”


    朱小七心頭大震。


    “李家的事,我一直在查,也有些眉目了。還有沒有?”他淡定地說道。


    “另一個秘密,很可能關乎你的身世。夠了嗎?”杜宇微笑道。


    “什麽?”朱小七終於動容了。他捏緊了拳頭,猛地站起身,瞪著眼睛看著杜宇。


    “十年曾經救下一個獨臂中年人,但這個人受傷過重差點成了植物人。”


    獨臂中年人!難道是老爹?朱小七感覺自己的心在顫抖,緊張到了極點。他不敢出聲詢問,他生怕這是酒喝多了產生的幻覺,清醒過來時會消失。


    “最近,他似乎有複蘇的跡象,因為十年發現,有一次他無意間聽到一個名字的時候,神情有些激動。”朱小七的眼神,讓杜宇覺得有些心疼。這到底是怎樣一個年輕人,竟然能在顛沛流離的流浪生活中創造出如此多的奇跡!


    “什麽名字?”劇大的衝擊,令朱小七的臉上失去了血色。


    “朱小七。”輕飄飄地三個字,轟地在朱小七的腦海中炸了開,讓他一陣天眩地轉。


    “老爹!”一聲悲唿,直衝雲天,如杜鵑泣血。


    夜色中,一輛馬車匆匆馳向了城西的一處庭院。


    兩人才一下車,庭院的大門便無聲無息地開了,一名勁裝少年迎了出來。


    “杜老,請!”他側身站在門口,朝杜宇微微一笑,目光便落到了朱小七的身上。


    “他是朱小七。”杜宇說了聲。


    少年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朝朱小七笑了笑。兩人拾階而上,在少年的帶領下走進院中,很快來到了一間大廳。大廳的門開著,裏麵亮著燈。朱小七遠遠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十年。


    “杜老。”十年朝杜宇行了個禮。


    “小七,秦老在等你。”他看著朱小七,目光中帶著歉意。


    “秦老頭怎麽也來了?”杜宇心中一驚,走進了大廳。


    朱小七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皇座後麵的那個男人,一個幹瘦的老頭子,但身體裏似乎蘊藏著無窮無盡的能量。他負手站在那裏,一股強大的氣勢充盈著整個空間。朱小七覺得那不像一個人,而是一座山,一座刺破蒼穹的大山。


    “杜老,來得真快。”他朝杜宇點了點頭。


    “這小子心急,我隻好陪他過來了。”杜宇落座,微笑道。


    “小家夥,傻站著幹什麽?”秦暮風身上的氣勢突然一斂,整個人一下子變得和藹可親起來,臉上的笑容更是令人如沐春風。


    “我想見他。”朱小七走上前,望著秦老懇切地說道。他一秒都不想再耽誤,沒有什麽比見老爹更重要。


    “可以。你不僅可以見他,而且我會告訴你一些你一直在努力追尋的真相。但是,在此之前,我要你一個承諾。”秦暮風點了點頭,鄭重地說道。


    “我答應。”朱小七想都沒想,直截了當地答應了下來。這老頭看上去可能比他還陰,但老爹在前,就算是天大的坑,做兒子的也得往裏跳啊。


    觀一葉而知天下秋,這是個至情至性的孩子啊!秦暮風心中讚道。


    “不管你是誰,你都要守護這個國家,守護龍雪靈公主。這個擔子不輕,未來你可能會麵對許多麻煩,你要想清楚。”秦暮風沉聲道。


    朱小七點頭:“我是一名軍人,生於斯長於斯,保家衛國是我肩負的神聖使命。公主,也是帝國子民,我會盡力。”


    “好。”秦暮風輕輕拍了下手。


    一名女孩推著一張輪椅從大廳的側門走了進來。


    朱小七抬眼望了過去。熟悉的容顏奇跡般出現在他的眼前,他欣喜若狂地撲了過去。


    “老爹!”


    “撲通”一聲,他重重地跪倒輪椅前,緊緊地抓著中年人的手,虎目中流下了兩行熱淚。


    朱雲照的臉上抽搐了下,渾濁的眼中突然綻放出一團晶亮的光芒,緊緊地握住了朱小七的手。


    不過,一切都隻是一瞬間,朱雲照的表情漸漸變得痛苦了起來,似乎正經曆著難以忍受的衝擊。


    “小七,不能太刺激大叔,否則他的病情會惡化。”十年走到了朱小七的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


    朱小七抬手拭去了淚水,細細地打量著那張熟悉的臉龐,眼中是化不開的深情。


    老爹瘦了,也老了,你想兒子一定想得很苦吧!如今,兒子迴來了,我們終於團聚了!老爹,我已經長大了,我踏上了一條成為強者的路,以後就讓兒子來守護你吧!我會陪著你,直到你好起來,直到你老去!


    “以後有時間,你多來看看他。這座院子,比天龍的皇宮還要安全,你可以暫時讓他在這裏休養恢複。”十年又道。


    “好!”朱小七看著十年,輕輕點頭。大恩不言謝。十年救下老爹的這份人情,如果需要,他願意用生命去償還。


    “讓你的老爹休息吧!接下來,我們來談談你的身世。”秦暮風抬手揮退了所有人,隻留下了杜宇和朱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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