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星月絕跡。


    大青山南麓的一處哨位。


    “班長,我去拉泡屎,實在憋不住了”


    “陳少傑,你他麽這是什麽習慣一站崗屁股就癢要不要老子拿刀幫你通下”


    “班長,人有三急,你就原諒下吧”


    “快滾”


    低聲的對話結束後不久,哨位附近林子裏便傳來了一陣噗噗的悶響。


    “陳少傑,你就不能滾遠點兒去拉臭死老子了”


    “哦”


    年輕的士兵拎著褲子,步履蹣跚地朝著樹林深處走去。


    “還是再遠點吧”


    “媽的,連風都和老子作對”


    “我靠,這一片怎麽這麽多刺”


    年輕的士兵拎著褲子幾次蹲下,又幾次苦惱地站起身,漸漸遠離了哨位走進了密林深處。


    “這裏應該沒問題了吧”站在一小片空地上,踩了踩腳下鬆軟的枯葉,陳少傑滿意地蹲了下來。


    “簌簌簌”


    “簌簌簌”


    “簌簌簌”


    一陣細微的聲響從遠處傳來。陳少傑的心裏一陣發毛,抬起頭緊張地四下張望著。


    周圍,除了樹還是樹,樹木後麵是無盡的黑暗。他感覺心緒沒來由地一陣慌亂。


    “拉泡屎,你他麽的跑這麽遠幹什麽”他心中暗罵著自己。


    埋頭,憋氣,使勁,陳少傑希望快速解決問題,然後迴到自己的哨位上去。


    “簌簌簌”


    “簌簌簌”


    細密的響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陳少傑的瞳孔一陣收縮,緊張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聲音似乎很有規律,獵人出身的他一下就判斷出那絕不是動物夜間在叢林裏活動時發出的聲音。


    黑暗中,幾條黑影時隱時現。陳少傑的頭朝著前方緩緩探出,整個人很快貼著地趴了下去。匍匐前進了幾米後,一條林間小道橫在了他的前麵。陳少傑摒住唿吸,將身子悄然隱進了小道旁的草叢裏。


    片刻後,四條黑影從他的麵前高速通過,朝著後山的方向馳去。


    “這個時候,他們去後山幹什麽他們抬的又是什麽人”當那些熟悉的身影消失後,麵色蒼白的陳少傑從草叢裏站起身,望著後山的方向,好一陣心驚肉跳。


    深夜,錢米帶著兩名戰士潛伏在樹林裏,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三排的幾間營房。十分鍾前,他在熟睡中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兩名輪值的哨兵帶來了一個令他極度震驚的消息:三排的四名戰士,在深夜時分去了後山。


    敏感時期,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意味著巨大的危險。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西征軍老兵,錢米不會輕易懷疑自己的部下,但他也不會放過任何可疑的細節。戰場上,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麵對蒙毅這樣一個具有壓倒性優勢的對手,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給青山遊魂帶來滅頂之災。


    於是,他沒有直接去三排查看情況,而是帶著兩名得力的手下悄然潛伏在三排的營房外,等待著那些外出士兵的歸來。這個時候,不能打草驚蛇,他必須搞清楚,士兵們詭異的行為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


    半個時辰後,六條鬼魅般黑影從山路上飄來,很快進入了三排的營房。一班的房門,在他們到達的那一刻無聲無息地打開了。六個人影閃身進到了屋內。


    房門悄然關上。


    錢米看著這一幕,神情變得格外猙獰。一股巨大的憤怒和悲傷,像毒蛇一樣盤踞在他的心中,吞噬著他的靈魂。他甚至忍不住想要提起刀衝進那間屋子裏,把剛才進去的那些人通通砍成肉泥。


    可是,他不能。


    “走,去後山看看。”深深地吸了口氣,鬆開了緊握的刀柄,他帶著兩名手下,悄然消失在了樹林裏。


    從那些人歸來到他們進入房間,這短暫一瞬間,錢米明白了兩件事。


    第一,這六個人不是青山遊魂的士兵,他們在行進中表現出來的驚人的速度和力量,大青山上沒幾個人達得到。第二,根據哨兵的報告,他們離開時是四個人,兩人一組抬著一個人。而現在,他們迴來時是六個人。這隻能說明一件事:兩個青山遊魂的士兵已經被調包了,他們現在恐怕兇多吉少。


    深夜,楊子風正坐在燈下,認真地翻看著手裏的書。


    “作為一名指揮員,越是在戰局緊張的時候,越要靜得下心。怎麽靜看書”這些年來,他一直牢記著慕白將軍當年的教誨,每當遇上煩心的事時,就會找本書來看看。這種習慣,讓他受益匪淺,積累了許多作戰經驗。可是這個夜晚,書卻無法令他的心安靜下來。


    山下,有少主的部隊。山上,有鐵城主坐鎮。山外,有上萬大軍守著。為什麽他還是覺得心裏有些發毛呢


    “通信員”楊子風丟下手裏的書,走到床前拿起舊軍裝披在身上,朝房門外吼了一嗓子。


    “到”一名年輕的士兵很快推門而入。


    “叫上警衛班,跟我出去轉一圈”楊子風沉聲道。


    “是”通信員心中雖然有些詫異,但仍然快步跑去傳令了。


    警衛班很快集合完畢,楊子風帶著十名士兵走出了大院。


    出了院門沒走出多遠,他便遇上了二連的一名士兵。


    “老大,出事了”神情惶恐的士兵,一看到他頓時衝了過來。


    “出什麽事了”楊子風看著神情惶恐的士兵,心中騰起了一股寒意。


    士兵走到他畔,小聲地匯報了錢米的發現。


    楊子風聽著聽著,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錢米人呢”末了,他沉聲問道。


    “去後山了。”士兵迴道。


    “走,我們去後山”楊子風冷然喝道。


    後山。


    “不”一聲悲愴的輕唿,打破了夜的寧靜。


    錢米痛苦地撲倒在一個巨大的土坑邊上,淚水牽著線往下掉。這個戎馬倥傯一生的老兵,這個手上染滿敵人鮮血的男人,這個背負巨大恥辱前行的西征軍英雄,生平第一次流下了眼淚。


    靈石燈的光芒照亮了眼前的景物,持燈的士兵隻看了一眼便已哭成了淚人。


    土坑裏,數十具全身赤\裸的屍體混亂地堆在一起,每個死者的臉上都是血肉模糊麵目全非。而堆在最上麵的兩具,死去的時間並不久。殷紅的鮮血從兩張被毀去的臉龐上不斷地湧出,沿著脖子流進了屍堆中。


    “鐵老大,我手下的兄弟告訴我,青山遊魂中的一些人看我們的眼神有點不對勁。我後來留意了下,兄弟們說得沒錯,那種眼睛很冷漠,而且透著一股危險的氣息。”鐵錚房內,一名大漢站在鐵錚麵前,低聲匯報著自己的一些發現。


    “你確定”鐵錚看著他,麵沉如水地問道。


    這個人名叫劉一鋒的大漢,是阮玉樹的心腹,手下帶的都是些被阮玉樹收留的惡徒。與軍隊的士兵相比,這些長期過著刀口舔血生活的惡人,對危險有著野獸般的直覺。雖然到了黑水城後,他們遠離了殺戮,但這種本能卻不會消失。


    “我確定。事情很不妙,我建議你趕緊找楊子風商量下,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劉一鋒點頭道。


    “我們才一進山,就提這個問題,恐怕不太好。”鐵錚皺眉道,“你們提高警惕,再觀察一兩天看看。”


    “不好也得說啊。”劉一鋒堅持自己的意見,“我覺得他們看我們的眼神,就像獵人看著將死的獵物。留給我們的時間,或許不多了。”


    “我現在就去找楊子風”鐵錚沉吟了片刻,選擇了相信他的判斷。


    他甚至想到了一種最壞的可能:蒙毅的人,早在朱小七集中力量前就秘密滲透進了大青山。那樣的話,朱小七在大青山周圍的防禦都將失效,而大青山堅固的防禦將成為敵人對付山下援軍的利器。他手下的這二百人,將和楊子風的部下一起,成為敵人攻擊的主要目標,他們將陷入孤軍奮戰的境地。


    5月2日淩晨,急促的哨聲響徹了青山遊魂的駐地。


    緊急集合


    哨聲,就是命令,哨聲,就是警訊軍官們的吼聲,在各處營區裏響起。


    從睡夢中驚醒的士兵,飛快地披上戰甲提上武器衝出了營房。在軍官們的帶領下,大青山的四個連隊很快在訓練場上集合完畢。


    楊子風站在閱兵台上,神情冷漠地看著正在列隊的士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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