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富何求!


    寧初二真的覺得自己人緣挺好的。


    尤其是當她的車散的七零八落時,尚能在滾滾濃煙中,看到招財扛著兩隻車軲轆氣定神閑的幫她善後。


    她對封涔說:“看到了沒有,這便是患難見真情,想當年招財剛到連府的時候,是我給他介紹的對象。”


    可見人家是盛著這份恩情的。


    招財裝車軲轆的手,明顯僵硬了一下。


    封大穀主吊兒郎當的蹲在胡同口的大石頭上。


    “恩情?我說招財,你們家爺就非得這麽別別扭扭的?擔心她磕了碰了,不會自己來瞧瞧?”


    招財沒接話,繼續低頭裝著軲轆。


    寧初二聞言也默了默,上前幾步問道。


    “真不是因為......我以前給你介紹過對象?”


    招財手裏的軲轆掉下來了。


    但凡是個女人,但凡是一個和離過,又深愛前夫的女人,這個時候關心的不都應該是,這軲轆是不是他家主子吩咐他過來安的嗎?


    還有,招財深吸一口氣看向寧初二。


    “您介紹的那叫什麽對象啊?一頓能吃六個大饃,三碗燉菜,外加七個薄皮肉包子,去我家看我娘的時候險些把老太太給嚇死。奴才是跟您說過,想要個身強力壯能下地幹活的,但並不代表需要一個除了長相,就沒有一處像女人的爺們!!”


    趕路趕了三天三夜,還能健步如飛的女人有人見過嗎?成日守在爺們家門口琢磨著,怎麽睡了他的女人有人見過嗎?


    誰能明白,當一個正值壯年的大老爺們看見一個女人朝他身上撲來時,那種恨不得瞬間上房揭瓦丟死她的心情。


    寧初二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


    “那你們...沒成?那這姑娘現在在哪裏?”


    “您還希望能成?”招財沒好氣的道。“。。。她現在在奉敬鏢局當首席鏢爺。”


    奉敬鏢局啊。


    寧初二砸吧了兩下嘴。


    那也是連十九的產業,聽說裏麵魚龍混雜,什麽兇神惡煞的人都有,能在那個地方當上鏢爺


    寧初二默默給招財鞠了一躬。


    “我對不住你。”


    招財小哥壓根就不想再搭理她,轉身在弄堂拐角畫了個朱紅的圈,頭也不迴的說道。


    “...按著這上麵的圖標走,謝謝您。”


    馬車恢複正常以後,寧初二跟著車夫坐在了外麵,認認真真的跟著圈走。因為她覺得招財挺不容易的,為了多給她畫幾個圈,小跑了將近好幾裏路。


    快到晌午時,寧初二終於在穀城驛館追上了連府的馬車。


    連十九一身深紫圓領右衽蟒袍,腰係雙扣玉帶,剛一下車便有穀城驛丞及知縣深鞠一禮喚道“連大人有禮了。”


    連十九含笑迴禮,麵色端的溫潤,雙眸微彎時總給人一種和顏悅色的純粹。但是也偏就是這份溫潤,無形中總帶給人一種無所適從,不敢逼視。


    程元在馬車裏打了簾子,癡癡看著那個芝蘭玉樹的男子長身而立,輕聲道。


    “穀城的天比京城可冷多了,進去說話吧,仔細凍到了。”


    幾位縣官之前並未接到縣主隨行的消息,一聽這話便將她當成了家中女眷,剛想說。


    “原來夫人也在。”


    便看到遠處一個黑影迅速朝著這邊竄了過來。


    歪歪扭扭的朝服,帶土的烏紗,和凍得有些僵硬的臉。


    寧初二承認,自己現下的樣子確實跟京官的形象相去甚遠。但是這也毫不影響她,挺直了腰杆站著。


    “欽天監靈台郎拜見連侍郎。”


    身後的冬官也趕緊有樣學樣的作了個揖。


    說實話,麵前的這兩個人都造得有些不成人樣了。


    一個是在馬車外被小北風給吹的,一個是在馬車裏讓封涔給揍的。


    幾名縣官麵麵相覷,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京官也不是人人都有肉吃的覺悟。


    連十九看著這樣的寧初二,習慣性的想要譏諷兩句,卻最終在看向那張髒了吧唧的小臉上住了口,眉頭微挑先進了驛館。


    他是頂在乎風度修養的人,但是最近,他的耐性似乎越來越不好了。


    程元突然被人搶白,心裏自然是不快的,看清來人之後心情更是不佳。


    都說寧初二和寧初一這對兄妹是雙生,她雖有耳聞,不想這人到了近前,還真是跟那個女人一模一樣的...討厭。


    她上下打量一眼,在‘他’的喉結處略作停留,言道。


    “這位便是寧姐姐家的兄長,寧初一寧大人,還真是一表人才呢。”


    寧初二堆著笑臉上前,躬身行了個官禮。


    “縣主有禮,方才倉促之下未及給您行禮,還望縣主恕罪。”


    這話說的客套,卻不全然是說給程元聽的。


    幾位在場的縣官聳拉著腦袋,這才明白過來這名女子的身份。一麵悄悄吩咐給安排房間的人趕緊將院子分成兩個,一麵跪在地上唱道。


    “縣主金安。”


    程元說。


    “寧大人此次也是奉了皇恩?”


    寧初二躬身。


    “乃是為了六皇子大祈一事。”


    程元聞言皺眉。


    “可帶了旁人同行?”


    寧初二了然。


    “舍妹並未隨行。”待程元嘴角上揚之時,慢悠悠的加了句。


    “但是封公子來了。”


    又是一番排場周章之後,寧初二厚顏無恥拉著封涔和冬官坐上了準備好的官席上。


    為什麽說厚顏無恥呢?


    因為這桌的人根本沒有邀請她的意思。


    下頭的人看上頭人的眼色行事,同樣都是正八品的官,就算寧初二擔了個京官的名頭,她也就是個算命的。


    便是如這次她來拿的撒子麵,也算不得什麽禦差,端看那灰頭土臉的驢車便知曉了。


    皇上不當迴事的,便是旁人都不當迴事的。


    這些偏遠地區的小官小隸不傻,對著程元也是表麵客套,真正要巴結的,正經是咱們拿著參湯漱口的連侍郎連小爺。


    寧初二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筷子一抬老老實實吃著自己的。


    反倒冬官不知怎麽開了竅,學會奉迎伺候這門學問了。


    但是他伺候的不是連十九,而是。


    “大人,這個清蒸桂花雞味道不錯,您嚐嚐。”


    旁人讓菜,都是用公筷夾上一兩塊好肉送上碟子。


    秦冬瓜卻不知自哪學來的道理,直接將一整盤桂花雞放到寧初二的盤子裏。


    穀城縣城問連十九,今日的菜色可還合口味。


    連小爺輕輕將筷子放下,也不言語,隻靜靜看向那盤酒釀桂花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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