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一筆置身問道,尋幾劍羽化天穹。[燃^文^書庫][].[774][buy].]


    已是年關,一夜雪停;朝露清爽,晨光微朦。


    萬劍宗鐵劍峰上鑄劍堂的弟子們隨著嘹亮的鍾鳴漸匯到了前山武場,或盤膝而坐納純陽紫氣、或舉劍望巔舞一世豪邁。


    武場外的雪地裏,少年叼著隨手揪來的狗尾巴草,目不轉睛的盯著這些晨練的弟子,目光中滿是羨慕。


    居山者、歲不老、食風縷、飲朝露,此為仙。


    對於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來說,那禦劍乘風、逍遙天地的灑脫,長生不死、滄海桑田的永恆,都是他內心渴望的存在。


    洛風是老酒鬼撿迴來的孩子,生年不詳,唯繈褓中餘一佩,書一洛字。


    從撿迴來算起有十二歲,老酒鬼說撿到洛風的時候正直夏夜陣雨唿嘯,就圖便起了個風字。


    爺孫倆居住在鐵劍峰後山,簡陋的茅屋就是棲身之所,靠著老酒鬼一柄鏽跡斑駁的鐵錘和一鼎器爐養家糊口。


    偷得一時閑散,洛風要在老酒鬼醒來之前趕迴茅屋。


    一路小跑到院子門口,他張嘴哈出一口熱息,拉扯著有些鬆垮的褲子,扶起了門邊被大雪壓倒的牌匾,提起那枯枝紮成的簡陋掃把踉蹌著走到院裏,不多時蕭瑟的聲響就驚動了屋旁老樹上的幾隻留鳥。


    莫問有無劍,隻把錢財留,老酒鬼的手藝不比牌匾上吹噓得差。


    雪掃幹淨了,天也亮了個通透。


    冬日裏這個時辰萬劍宗的弟子們也晨練結束了,爺孫兩一天的活就要忙碌起來。


    洛風把旁屋裏的爐子清理幹淨,添上昨日背迴來的幹柴,從老酒鬼的錢袋裏摸索出一顆拇指尖大小的晶石扔進了點燃的火爐。


    這是靈晶,聽老酒鬼說是前堂大人們用的錢幣,扔在火裏可以旺一整天,到這時候賴床的老酒鬼就該揉弄著可笑的酒槽鼻從屋裏出來了。


    迷糊的老酒鬼打了個哈欠,蓬頭垢麵揉捏著惺忪的睡眼,還來不及梳洗,柴門外立著的木板被人叩得篤篤響,那粗大的嗓門隔老遠就傳來清晰的聲音:“老師傅,起床做生意啦!”


    侯傑是小院的常客,元嬰後期的萬劍宗弟子,手中的那柄彎得不成形狀的青鋒劍就是出自老酒鬼之手,多年來的修繕也是由老酒鬼完成的。


    洛風曾經問過侯傑為何前堂那麽多匠師不找,非要到後山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找老酒鬼。侯傑卻說隻是當年和好友打賭,輸了的找老頭打一把兵器。


    要知道對於這修仙者來說,武器有時候就等同於性命,這家夥輸了以後本抱著必死決心前來,結果老酒鬼鍛的長劍越用越順手,最後別的地方都不再去,寧可大老遠跑過來。


    他人做生意圖個利字,老酒鬼做生意講個緣字。從前堂到後山不過幾裏路,萬劍宗的弟子大多聽說鑄劍堂後山有座茅屋,但真正尋到這兒來的卻沒有幾個。


    老酒鬼說:“尋到這兒是他們的運,尋不到是他們的命。”


    老酒鬼有這個實力。


    洛風每次看著他拿起大鐵錘的時候仿佛都變了一個人,皺紋在臉上寫下了滄桑,可抹不去老酒鬼從骨子裏透出的霸氣。


    他是個有故事的家夥。


    接過了侯傑遞來的劍,劍身斷開擰捏得不成樣子,老酒鬼的表情有些嚴肅。


    “風兒,去集市給我買一些黑玄晶……”話說一半,老酒鬼的眉頭也擰在了一起,旋即雙手無奈的掏出空蕩的口袋,“罷了,拿著這個,去前堂換一些迴來吧。”


    交給洛風的是一麵金牌,小家夥用牙齒啃了兩口險些崩碎,看起來簡樸……哦不,是貧困的老酒鬼,居然還能私藏這麽好的寶貝?


    疑惑之下少年還是老實的邁開步子,朝著被積雪覆蓋的山路走去。


    即便侯傑不來,每天吃過午飯,老酒鬼也會讓他背著家裏的大籮筐去萬劍宗采購一些必須的用品,從鑄劍堂後山茅屋到集市。


    老酒鬼采集用的籮筐很重,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做成的,洛風硬撐著瘦小的身子翻過好幾個山頭都要順勢流下一地的汗水。


    前堂的大殿金碧輝煌,偶爾路過一兩次的時候少年都會忍不住偷瞄一眼,哪個凡人對那騰雲駕霧、尋仙問道之事沒有向往?


    兌換東西地方卻在側殿,洛風到底是沒有機會,他把老酒鬼交給他的金牌遞給了櫃台裏的管事:“我需要一些黑玄晶。”


    管事是個胡子花白的老頭,他瞅著洛風的眼神有些奇怪,可當他一眼看到洛風遞來的銘牌時卻嚇得忍不住兩腿一陣哆嗦,險些跪倒在地上。


    “祖師是要黑玄晶?”老頭試探性詢問了一句,這牌子的主人他惹不起,拿錯了材料吃不了兜著走。


    見洛風點頭,管事的老頭才踉蹌著走到一旁的材料櫃旁,打開了一間暗格後取出了一大把拇指粗細的黑色晶石,用皮紙包好遞給了洛風:“黑玄晶是高品仙材,還請迴稟祖師掌門那邊要告知一聲,以免我們這些小的為難。”


    洛風沒能理解他說的祖師到底是誰,總之把話帶給老酒鬼就是了,隨手將包好的材料和令牌一起扔進背後的籮筐,就在他走出側殿大門的一瞬間,五名少年和他擦身而過。


    “你們看到了麽?”為首的少年身著錦袍定是家室顯赫,突然停下腳步轉頭望向洛風的背影。


    “看到了馬哥!大包黑玄晶……”旁側的少年說話的語氣都有些激動,目光裏透露出無盡的貪婪。


    “走,跟上去看看。”


    ……


    洛風吃力的背著老酒鬼那厚重的籮筐往集市走,既然出來了索性將需要的生活用品一並采購,前堂通往集市的山路有些難走。


    由於人多的關係,地麵的積雪已經化成了一灘灘水漬,隻有腳下的泥土凍得有些僵硬。


    “站住!”嗬斥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五人將埋頭行走的洛風團團圍住,為首的錦袍少年神情倨傲的盯著他,“你是哪個峰的弟子?”


    見老大發話,旁側的狗腿子也抬起了頭用兩隻出氣的鼻孔對著洛風的臉,“馬哥也不跟你囉嗦,把簍子裏的黑玄晶交出來,你就可以走了。”


    敢上來堵人肯定是心裏有底的,這幾個弟子察覺不到洛風體內的氣感,估計是山下上來的凡人了,許是費得幾年積蓄換取黑玄晶到山上求得一些護身的寶物或是符籙之類的。


    “聽到沒有臭小子?我們馬哥是這裏的老大,你上我們萬劍宗換取材料,不應該留下一點保護費麽?”


    旁邊的狗腿子兇神惡煞,錦袍少年也順手提了提衣領,眼神中的輕蔑不言而喻。


    洛風不言,冷漠的目光注視著眼前五人,沉默片刻後大步朝著前方擠去,狠狠的撞倒了猝不及防的錦袍少年,然後撒腿就跑。


    “臭小子!你找死!”那錦袍少年看似弱不禁風,卻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了超乎洛風想象的力量,他踉蹌的身姿突然一頓,順手抓住了洛風背後的籮筐,一股大力從肩膀傳來,原本就跑的有些艱難的洛風踉蹌著坐倒在地:“給我打!狠狠的打!”


    五個少年一拳一拳的砸向坐到在泥濘裏的洛風,飛濺的水花落到他那件破舊的襖子上,這是修士和凡人的區別。


    洛風憑著一股韌勁,硬是被揍得鼻青臉腫,最後被錦袍少年一腳踹在小腹,哇的吐出一口鮮血,癱倒在泥濘裏。


    “哼!敢跟小爺作對,找死!”錦袍少年一腳踹在洛風胸口。


    他腳下洛風的雙手深深的抓進了凍硬的地麵,翻起的指甲下絲絲猩紅溢出落到了土裏。


    洛風咬緊牙關青紫的嘴角死命的抽搐,脖子挺得僵直可終究沒能把頭抬起,直到最後被腹中傳來的劇痛壓垮,終於是放棄了掙紮。


    “拿了快走。”錦袍少年不屑的鬆開了腳,伸手拿到了洛風籮筐中的黑玄晶。


    也就在這一瞬間,剛剛放棄反抗的少年突然瞪大了眼,突出的眼球上布滿了猙獰的血絲。


    洛風猛一抬頭,乘著錦袍少年不備,張口狠狠的咬向了他的右手,合上牙後的腦袋死命的往下撕扯,一陣驚心的慘嚎在耳畔響起,而洛風嘴角的鮮血還在緩緩的滴落。


    一旁四人瞪大了眼,滿臉的不可思議。


    狂怒的眼、不羈的魂!


    洛風此刻猙獰的表情,竟讓前方四位少年產生了一絲懼意。


    他們都是練氣期的修士,為何懼怕一個凡人?


    錦袍少年腳邊斷落的三根手指告訴了他們答案。


    狂風驟起,一名白發老者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眾人眼前,他扶住了慘嚎不止的錦袍少年,少年脖子上懸掛的玉佩碎裂開來。


    是什麽人在沒有驚動他的防護的情況下斬斷了孫子的手指?


    憑空凝聚起一抹淡淡的青色,錦袍少年手上的傷口漸漸止血,但斷掉的東西自然是沒能這麽簡單的長迴去。


    老者突然轉頭將目光掃向四周,最後盯在了伏倒在地的洛風身上,少年眼中的殺氣讓他感到疑惑。


    再看到他嘴角的鮮血頓時明白了什麽,怒不可遏的抬腳猛踢向洛風的下顎,隨著修士調動靈氣傳來的壓迫感襲來,洛風竟是先一步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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