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後,日落時分。


    葉嫣然正在照看兩個孩子,如今醫館她隻是偶爾去去,經過這麽一次事,她越發想要照顧好這兩個孩子。


    汽車在門外停下,皇甫琛和陳副官一前一後進來了。


    “嫣兒!”皇甫琛洪亮的聲音,提著一袋子的桂花糕進來,伸手攬過了葉嫣然的肩頭。


    葉嫣然伸手接過那一袋桂花糕,笑道,“正好成成也愛吃桂花糕,一塊吃點。”


    “涵涵不吃嗎?”皇甫琛蹙了眉頭。


    葉嫣然搖了搖頭,看著那邊那個小男娃,正站在一盆海棠花前,手中拿著木棍,使勁地敲打花朵。


    “他不愛吃甜的,真是個怪孩子,成成就不會,可喜歡吃甜的。”


    皇甫琛看向了成成,正騎著木馬一前一後,自己玩得很開心。


    “伯琛,我覺得涵涵有點像你,你也是不怎麽吃甜的,他也是。”葉嫣然想到了什麽,很是自然地落聲。


    兩人說話間,一轉眼。


    那一盆海棠花在涵涵的摧殘下,已經是一地的花瓣和樹葉,一片狼藉。


    葉嫣然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看著皇甫琛,“伯琛,你看看他,破壞力多大?”


    “咯咯咯~~”小涵涵拿著木棍敲了一地殘枝落葉,開心地咯咯發笑。


    皇甫琛劍眉微微挑了挑,“不錯!大一點帶他去郊外打獵!”


    葉嫣然真想要開口說些什麽,管家從外頭跑了進來。


    “陳副官!外頭有人找你。”管家朝著陳副官開口道。


    陳誌一聽,看向了皇甫琛,“大帥,我。。”


    皇甫琛朝著他揮了揮手,打斷道,“不用匯報了,去吧!”


    陳誌連忙拔腿出去,其實今天他一天都惶惶不安,想著今夜要過去見安妮父母的事情。


    。。。。


    大門口,一輛黑色的老爺車,一位男人走上陳副官跟前,打量著他的軍裝,和聲開口,“請問你是皇甫大帥的副官陳誌嗎?”


    陳誌點了點頭,“對!我就是副官陳誌,請問你是?”


    那位男人打開了身後的車門,“陳先生請上車,我家先生和夫人有請。”


    “你家先生是誰?”


    “傅先生,公共租界的大亨傅先生!”那位男人強調道。


    陳誌一聽,頃刻間手心一緊,沒有再多問,彎腰上了汽車,這一天遲早是要來的,他終究要麵對安妮的父母,隻是想不到他們會親自上門來請。


    汽車合上車門。


    片刻之後,汽車在一家茶樓停下了。


    陳誌下了汽車,看向了茶樓四周,看向了身後的男人,“怎麽來茶樓,不是去公館那邊嗎?”


    男人走上前,看著陳誌,指了指茶樓樓上,“先生和夫人在樓上最右邊的雅間等你,你快上去吧。”


    陳誌聽了,心裏頭漾起一股不好的感覺,卻是沒有多想,拔腿朝著茶樓裏頭走去。


    。。。


    二樓最右邊的雅間。


    陳誌伸手敲了敲房門,和聲落下,“傅先生,傅夫人,我是陳誌。”


    “進來吧。”裏頭傳來男人沉悶的聲音。


    陳誌推門而入,看向了坐在座位上的一對夫婦,男人天庭飽滿,滿麵紅光,卻是十分威嚴地板著臉龐,一旁的女人一眼看去,就是俄國女人,碧眸白膚,傅安妮和她長得極為相像,隻是體態看上去頗為豐腴了些許。


    “你就是陳誌?皇甫大帥的副官?”傅先生率先開了口,上上下下打量著陳誌。


    陳誌順手帶上了房門,雙手相拱,“對!傅先生,傅夫人,我就是陳誌。”


    一旁的傅夫人跟著打量著陳誌,這年輕男子身材挺拔,長得幹幹淨淨,眼睛清俊,一點都看不出是行軍打仗的副官,這外貌長相是不錯,就是可惜了,身份隻是個副官,注定配不上我家小妮。


    “你可知道?我們請你來,所為何事?”傅先生正聲落話。


    陳誌上前一步,點了點頭,“知道!為了我和安妮的事情。”


    傅先生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聲音沉怒,“你可知道你配不上我女兒?”


    “知道!”陳誌急了,“傅先生,傅夫人,請你們相信我,我和安妮是真心相愛,她願意和我在一起。。。”


    “好了!”傅先生沉聲打斷,抬起手,“這些話你不用說了,我不管你們是不是真心,至少安妮這裏她還是會聽話的,她喜歡胡鬧,我們不會陪著她胡鬧,總而言之,我是不會把女兒嫁給你。”


    話落,傅先生從身後端起了一個木盒子,伸手打開,滿滿的一盒子大洋。


    “這裏一共有一萬塊大洋,買你和安妮斷了聯係,當然,要你主動和她斷了關係,安妮她性子,我懂,讓她斷,她就開始胡鬧。”


    陳誌目光掃過那一盒子大洋,滿腔的憤怒盈滿了,聲音重了,“傅先生,這一萬的大洋,我陳誌不是拿不出,不瞞你說,我跟了大帥十幾年由餘,存了不少積蓄,不隻是這一萬大洋,雖說我不能給安妮最好,但是能夠給她最幸福的,你拿這些錢來買我和她斷了關係,這是不可能的!”


    “哼~!”傅先生冷哼一聲,“就算你有一萬大洋的積蓄又如何?在從聖彼得堡過來之前,我就派人把你的底細打探的一清二楚,你就是個平頭老百姓,祖上往上算三代,也不過是曾經的佃戶,我看得出,你現在混得有點出頭,但是這對於普通人家的姑娘嫁給你,還算是高攀了你,可是我的女兒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可是我傅成聲的掌上明珠,她嫁給你,那就是委屈了她!”


    陳誌一張臉龐都漲紅了,氣得不知道該怎麽說,卻是不能頂撞,這畢竟是安妮的父母,若是成了,就是未來嶽父嶽母。


    “對了!”傅先生繼續開口,“你還有一位奶奶在詔陽,對吧?”


    “對!”陳誌應聲而落,“她是我唯一的親人。”


    “嗬嗬~”傅先生冷笑,“何其寡親?這一盒的大洋我就擺在這裏,識時務就收下,不識時務,我有的辦法讓你妥協,這辦法包括你的奶奶。”


    “你~~!”陳誌氣急了,一雙手掌握得咯咯發響,“不許動我奶奶,這和她老人家沒有關係!”


    傅先生抬目,一臉輕蔑,“既然你不想你奶奶有事,立刻跟安妮斷了關係,斷得一幹二淨!她值得更好的男人,而不是你這種身份的人。”


    陳誌眼底的目光洶湧澎湃的憤怒。


    一旁的傅夫人站了起來,走向了陳誌跟前,用那一口不嫻熟的中文,開口道,“陳先生,你不要生氣,我丈夫說話是直接了一點,卻是為你和安妮好,就算安妮真的嫁給了你,今後她不能適應你的生活,就比如說安妮每隔三天都要做三套新衣裳,每件新衣裳穿不過幾天,就丟掉,這樣的任性,你今後是否能夠承擔?我記得中國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傅夫人擰眉想了想,“長痛不如短痛,斷了對你和她都好。”


    傅先生同樣站起來,一步步靠近了陳誌,聲音淩厲,“若不是看在大帥的份上,我一定會跟你清算你輕薄我女兒的罪名!如今沒把你送進牢房,你應該知足!”


    陳誌手掌顫抖,雙目悲慟,憤怒地對上了這一雙輕蔑的眼睛,心痛在全身蔓延。


    “好了,成聲,我們迴去吧。”傅夫人上前,挽住了傅先生的胳膊。


    陳誌站得僵硬,雙腿繃得直直,腳底板好似被釘在了地麵上。


    傅先生和傅夫人從他的身邊經過。


    “慢著!”陳誌重聲叫住。


    “錢帶走!我不需要!”陳誌沉聲而落,目光悲憤地落在他處,凝滯住了目光。


    “考慮清楚了?這錢可是白給的?”傅先生作為一位商人,自然喜歡用金錢來you惑一個人的人心。


    “不需要!”陳誌近乎是隱忍著怒氣落聲,大跨步朝著門外走去,腳步快得自己都不知道在逃離什麽。


    陳誌咚咚咚地下了茶樓的樓梯,一路衝上了街道上,混入茫茫的人流中,整個腦袋都嗡嗡嗡作響。


    這一夜連著一夜的溫潤玉軟,都是一場又一場的幻境,果然自己隻是進入幻境的人,夢醒了,什麽都沒了。


    。。。。


    夜色越來越沉,夜深了。


    深秋的街麵上,已經是空無一人。


    殘月高懸,那一處巷子裏,地上橫躺著一個人。


    “安妮。。。安妮。。。”陳誌喃喃囈語,領口淩亂地躺在了狹窄的巷子裏,掌心中的酒壺落了地,灑落了一地的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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