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高山,高聳入雲。


    山巔積雪常年不化,皚皚白雪借著月亮的鵝黃色光芒,把這夜色下的山巔映得分明。空中萬裏無雲——這山的高度,早已穿過雲層。


    明月掛在空中,將墜未墜。暗藍色的天幕下,幾顆星星慵懶的眨著雙眼打著哈欠,和月亮一起望著這極近的山巔發呆。


    今日是十五,月亮分外圓潤光潔,豐滿多姿……


    可笑,這明明是個圓胖子的月亮,怎的得了世人那麽多的讚譽?千萬年也沒見他變個姿態,頂多就是缺個口子露個角,但它還就真得了一大堆的美名,又是嬋娟又是蟾宮的,連那幾個坑坑黑影,都成了桂樹。


    驀地,圓胖子有了棱角,變成了三角形。光透過棱角發散出來,看著有點可笑。


    不好看,換一個。


    這迴,變成了菱形。


    嗬,更不好看,怎麽看都不好看。


    “二哥,別玩了。”月歆渝靠在山巔的一塊大石邊上,出言提醒。


    月琉璟收迴比成菱形的手,晃了晃抬得發酸的腦袋,走到月歆渝身邊坐下,抬頭望月。


    嗯,這迴圓胖子看著都順眼多了。果然凡事都要有個比較,一比較,優劣全明。


    “餓了。”月琉璟收迴眼,哀怨的看著身旁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青衣少年。


    “自己想辦法。”月歆渝白了他一眼,懶得看他那雙裝模作樣的藍色雙眼。


    “真沒良心,我怎麽會有你這麽個不懂得尊老愛幼的弟弟。怪不得母後會先把我生出來,若是你是哥哥,還不整死我這可憐的柔弱的弟弟。”月琉璟**都沒坐熱就又嘟囔著站起身來,活動活動手腳。


    月歆渝嘴角抽了抽:“二哥,我沒被你整死才是奇跡好嗎?”


    “是嗎?這不重要!”月琉璟擺了擺手,眼中淩厲的藍光一閃,身子朝不遠處的山上飛了過去,不久,提迴了一隻暈死的兔子。


    “瞧瞧!今日運氣真不錯,又是雪兔!”月琉璟笑得眼睛都沒了,飛速開膛破肚,拔毛,融雪清洗,再用他不知從哪裏找來的樹枝把雪兔固定在雪地上。月琉璟手中藍光一閃,一團火焰從他手心迸發,就這麽懸在半空中,烤的那雪兔滋滋作響。


    “連吃了三天雪兔肉,沒換一點花樣,這還叫運氣好?二哥,我倒真沒看出來。”月歆渝再度白了他一眼,站起身來,拍拍身上沾上的雪粒,向遠處望去。


    “相對以往的前輩的遭遇,你我已經很幸運了好嗎?小子,二哥告訴你,做人要知足。”月琉璟盯著逐漸成熟的兔子,還不忘數落他可憐的三弟。


    “好,知足。小弟謹遵二哥教導。”月歆渝迴過頭,對他一笑,一道猛烈的青色火焰突然急竄而出,取代了那藍火,片刻間,一隻香噴噴的烤兔出現在兩人眼前。月歆渝無比悠哉的走上前,掰斷了樹枝,把那隻烤兔遞到眼角抽筋不斷的月琉璟麵前,微笑。


    “二哥,小弟一點敬意,請用吧。”


    月琉璟看著他微笑的麵容,似笑非笑的雙手環胸,往後靠了靠:“小子,又耍什麽花招?”


    “二哥竟是這樣看待小弟我的麽?”月歆渝青色的雙眸染上了感傷,似乎很是失落,旋即,那份失落又被戲謔取代:“那就不怪小弟我不尊敬兄長咯。”月歆渝粲然一笑,也不嫌油膩,撕了隻兔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月琉璟狐疑的看著他,嘴角抽了抽,也撕了條兔腿嚐了嚐。唔,口感沒問題,味道沒問題,一口咽下,還是沒問題。


    媽的,被耍了?月琉璟揚了揚眉,也不發怒,三下五除二解決了手裏的兔腿,又從月歆渝哪裏搶了半邊兔身,大吃特吃。


    酒足飯飽,兩兄弟滿意的打了個飽嗝,背靠背坐在一起。


    “老三,你說我們吃了幾天的兔子來著?”月琉璟似是漫不經心的問。


    “你不也記得很清楚麽。”月歆渝反問道。


    月琉璟無聲地歎了口氣:“我以為我記錯了。”


    月歆渝沉默片刻:“是希望自己記錯了吧。”


    兩兄弟同時陷入沉默。沒錯,快三天了。他們到這個鬼地方,已經快到三天了。


    等圓胖子完全沒入山那邊的地平線,時間就到了。


    “二哥,說真的,我依然後悔讓他去了那邊。”月歆渝咬牙道。


    活了十八年,這是他第一次產生那麽無力的感覺。


    “算了吧。你我又不是不清楚他的脾氣。他決定的事,我們何時能更改過?”月琉璟難得嚴肅道。


    “更何況,”月琉璟頓了頓,旋即展開一抹笑容:“我倒是相信他能按何時迴來。他說三天,絕對不會是四天五天。”


    月歆渝向身後斜了一眼,扯了扯嘴角,舒了口氣道:“若是我不信他能迴來,也不會讓他去了。”


    “所以,”月琉璟伸了個懶腰:“你我能做的,就是在這裏等著他迴來。就算那處是禁地,從沒有人活著迴來,我們也隻能相信他會是打破這所謂鐵律的第一人!”


    兩兄弟同時低笑了一聲,眼睛卻死死盯著那個人消失的方向。不同於站在山巔看低處時的居高臨下,一覽無餘,那處是唯一一塊被白霧籠罩住,連他們的眼力,都看不清事物的地方。光是聞著那處散發出來的氣息,就讓人膽寒。


    那是一個即使隻是遠遠看著,都能感覺到不尋常的氣息的地方。


    而那個人,他們最重要的人,居然去了那裏。不擔心?怎麽可能不擔心!


    兩人靜靜的等待著,連月琉璟這個話嘮都沒發出一點聲音。月亮一點一點的墜下,他們的唿吸,也一點一點的變得急促起來。


    時間真的快到了。


    牙關緊咬的咯吱聲響起,雙拳一點點的緊握住。


    五,四,三,二,一。月亮的最後一絲光線沒入地平麵。


    “喲。”月琉璟眼中醞釀著風暴。


    那個人,失約了?


    這怎麽可能?


    “咳咳。”一道極細的咳嗽聲響起,兩人對視一眼,幾乎是同時別過頭大喊道:“大哥!”


    身子幾乎是眨眼就掠到了剛從禁地裏走出的人身旁,把他夾在中間,兩人興奮得全身都在顫抖。


    月翎溱扯了扯嘴角,向兩人點點頭,就算是打了招唿。而兩兄弟明顯是習慣了他這張冷臉,兩張一模一樣的臉笑的跟花兒似的。


    他迴來了,果然迴來了!跟他平時的作風一樣,隻要他出馬,什麽問題都不是問題!他從不會讓人失望!


    “大哥,那邊,有什麽?”月琉璟依然揚著他那燦爛的笑容,聲音卻忍不住在顫抖。


    “那邊?”月翎溱頓住了,麵上掠過一抹隱秘的情緒,讓人看不真切。


    “大哥?”月歆渝看了他的表情,與月琉璟對視一眼,有些詫異。


    “迴去可以告訴父王,那個計劃,是時候開始了。”


    山頂起風了,伴隨著那個人冷冷的話音,開始在這渝璟山上醞釀一場新的暴雪。


    這世界,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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