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阿比蓋爾還活著嗎?”


    確定?身陷囹圄,滿身人命,連急性的炎症也剛剛康複,他又該從哪兒確定?威爾·格雷厄姆聽到嘉莉·懷特的問題後隻想自嘲地笑出聲,然而當觸及嘉莉那稚嫩又靚麗的麵龐時,他根本笑不出來。


    同樣的手染鮮血,同樣的年輕貌美,甚至有著同樣的一雙藍眼睛,為什麽嘉莉·懷特能夠活的自由自在,甚至得到了那個惡魔的庇護,而阿比蓋爾卻一定要命喪黃泉呢?


    “他的每一個受害者,都會被fbi發現。”威爾開口迴答時躲開了嘉莉再三試圖與自己對視的雙眼,那雙探究的眼睛總是能夠讓他忍不住幻想阿比蓋爾存活於世的可能性,“不會藏屍,也不會隨意的拋棄。所有的案件都經由他的精心策劃與布置,殺戮對他來說……是一件必須要公諸於世,必須要炫耀的事情,就像是技藝高超的藝術家,終究會選擇將自己的作品展現給碌碌眾人。”


    威爾吐出了阿比蓋爾的耳朵,而時至今日,fbi仍舊沒有找到她的屍體。


    他無法確定阿比蓋爾是否還活著,但是坐在對麵的少女用她本身的存在提醒了威爾,阿比蓋爾不一定還活著,也不一定已經死去。


    “你不會背叛漢尼拔。”


    就算是找迴了記憶也是如此。他不理解漢尼拔究竟是出於怎樣的考慮要攪亂自己的大腦把自己誣陷成一名殺人犯,更無從得知他洗去了嘉莉什麽記憶又賦予了她什麽;可是威爾清楚的很,恢複神智的自己不可能重返往日的生活,想起一切的嘉莉·懷特,也不可能獲得她曾經渴望的,上帝的寬恕。


    脫離了漢尼拔的掌控後嘉莉·懷特是什麽?另外一個殺人兇手。這對威爾來說沒有任何區別,對嘉莉來說也沒有任何區別。


    “所以我隻需要你幫我找到阿比蓋爾,除此之外,我們依然是陌生人,你依然不記得我,我也隻把你當成是與此事毫無關聯的,其他案件的嫌疑犯。”


    不需要你在漢尼拔·萊克特被捕後出庭作證,也不需要你違心地為了換迴自己的記憶而做出傷害他的事情。


    這個提議讓原本公平的交易變成了近乎無私的幫助。威爾毫不意外地看著嘉莉·懷特的臉上流露出疑惑的神色,她打量自己的眼神是那麽的率真坦然……他的阿比蓋爾也曾經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的阿比蓋爾。


    當這個短句流淌過心間時,威爾隻覺得自己的心肺痛的幾乎要伴隨著下一次的唿吸而被扯出胸膛來。


    “你為什麽要幫我?”


    坐在自己對麵的少女用她清脆的聲音問道。


    漢尼拔總是要炫耀自己的作品,早在嘉莉·懷特仍舊是一枚平凡質樸的原石時他就將她展現給自己看。


    而現在,對他來說無用的廢料被徹底打磨幹淨,還在行走著唿吸著的小嘉莉渾身上下都刻印著漢尼拔·萊克特的痕跡。當別人對她投以驚豔的目光,投以傾慕的目光,或者投以畏懼的目光時,那個惡魔一定會在她的背後沾沾自喜吧。


    想到這兒時威爾·格雷厄姆總算是扯起了嘴角。


    “漢尼拔奪走了我的珍寶。”


    他輕聲開口說道。


    “我來毀掉他的傑作,這很公平。”


    .


    “——嘉莉?”


    嘉莉·懷特陡然迴過神來,她驚魂未定地抬起頭看向喊出自己名字的漢尼拔,後者正用帶著些許擔憂地目光打量著自己:“如果這裏讓你迴想起了不好的記憶,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威爾·格雷厄姆的話坦白的可怕。可即使如此,嘉莉也依然想迴想起忘卻掉的東西,找迴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


    嘉莉不認為找迴記憶能夠毀掉現在她,也不認為這會毀掉她與漢尼拔的關係。她不會給漢尼拔說這件事,他也不必要知道,自己要做的隻是默默地迴想起一切,然後按步照班的繼續生存下去就好。


    於是迴到現實中的嘉莉隻是搖了搖頭,像是自嘲似的輕輕地笑了笑:“我連母親的聖經都扔掉了,這個製衣店又會給我帶來什麽傷害呢?”


    她與漢尼拔此時正站在母親曾經工作過的製衣店裏。


    幸好是母親的製衣店,這讓漢尼拔在察覺出自己正在出神時,自然而然地想到的是她的母親,而不是運用他那可怕的觀察力和聯想能力探究自己真正的想法。


    嗅著空氣中布料的味道,這親切的氣味讓嘉莉有種母親仍然在世的錯覺。她下意識地摸向身側縫紉機的邊沿,嘉莉記得小時候自己來到這家店裏時,時常會看到母親在這台縫紉機邊忙碌。


    現在母親已死,嘉莉原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迴到這兒來了。


    “我想把母親的那份經營權賣出去。”嘉莉想了想,向漢尼拔問道,“你覺得這樣可行嗎?”


    在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律師給嘉莉打電話之前,她從來不知道這家店是母親與其他人合夥經營的。與漢尼拔重迴家鄉也是為了處理這件事……重迴家鄉,嘉莉幾乎要被這句話逗樂了。


    任何一個與嘉莉過去有關的地點都承載著她沉重血腥的過去,她從來不想念這個社區,這個社區的人也不期待著自己到來。


    “經營權屬於你。”聽到問題後漢尼拔平靜地迴應道,“選擇權也在你,嘉莉,我無法幹涉。”


    可是你看起來……卻不是這個意思。


    嘉莉收迴放在縫紉機上的手指,轉頭端詳著漢尼拔的麵龐。道出這話時男人不自覺地偏了偏自己的目光,嘉莉知道如果他讚同這個決定的話,絕對不會用這種不顯立場的語句迴應她。


    嘉莉歪了歪頭,試探性地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如果你不希望我這麽做,我可以不賣掉它。”


    迴應嘉莉的是男人像是無奈似的輕輕歎息:“並不是因為這件事。”


    “那是因為什麽?”


    漢尼拔看著嘉莉的雙眼,不答反問:“你在籌備存款嗎,嘉莉?”


    話題毫無征兆地跳到這裏讓嘉莉著實吃了一驚,她愕然地望向漢尼拔的雙眼,男人沒有等到嘉莉的迴答,繼續開口:“你答應了弗萊迪·朗茲出書的邀請,又準備賣掉製衣店的經營權,所以我假設出於某種目的,你需要用到一筆錢款。”


    嘉莉有點不明白漢尼拔的意思,她困惑地問道:“這讓你感到煩擾了嗎,漢尼拔?”


    他如同安撫般碰了碰嘉莉的手臂:“我隻是好奇你為何沒有向我尋求過幫助。”


    如果不是在公共場合,或許他的動作會更親密一些。男人的體溫在自己的手肘處停留了片刻便消失殆盡,這讓永遠也不會從漢尼拔這裏獲得滿足的嘉莉心有不甘——也正是這份浮上心頭的不甘,讓嘉莉明白了漢尼拔的意思。


    威爾·格雷厄姆說自己是她的傑作,她的確是,嘉莉從來不反駁這一點。


    是意識到自己的傑作欲圖脫離掌心而心存不滿嗎?可是漢尼拔說過想讓自己做一個完整的人,丟失記憶、完全依賴於他的自己,怎麽能稱得上是完整?


    “我不是因為什麽事情而籌備存款。”如果不是漢尼拔提及這件事,嘉莉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我隻是想……有備無患,我應該有自己的賬戶與資產。”


    男人琥珀色的瞳孔中充滿著冷靜與探尋,嘉莉從之中找不出懷疑的意味,他並沒有迴應嘉莉的話語,轉而問道:“你與弗萊迪·朗茲談話時,她有沒有提及除了出版書籍外其他的什麽?”


    ——她知道他一定會問道這個問題的。


    早在意識到自己的記憶是漢尼拔動了手腳之後,嘉莉就已經預料到了現在的情況。在嘉莉看來這個世界上能夠騙過漢尼拔的人少之又少,或許那個威爾·格雷厄姆可以,但自己還嫩得很。


    可是她不能露出破綻,至少是現在,在她剛剛有所動作時,不能讓漢尼拔知道她在嚐試著撿迴自己丟掉的記憶。


    “‘其他的什麽’……是什麽?”


    “記者女士常常會盡職盡責的抓住任何能引到犯罪方麵的話題。”


    是的,她經常會這麽幹。想到關於阿比蓋爾的案件裏弗萊迪·朗茲對威爾·格雷厄姆緊咬不放的那些報道,嘉莉馬上就知會了男人的意圖。想來漢尼拔不喜歡弗萊迪·朗茲也是因此而起吧。


    她騙不過漢尼拔。


    但嘉莉知道,既然他問出了口,就一定是想收獲什麽的。她的漢尼拔在對待人心之時總是自負又傲慢,拿到想到的答案後,或許他不會想到自己會有所隱瞞。


    於是嘉莉用輕描淡寫地態度拋出了事實:“她說我與一個叫阿比蓋爾·霍布斯的受害者有著很多共同點。”


    說出這話時嘉莉沒有看到漢尼拔的表情產生任何變化。


    嘉莉像是毫無察覺般繼續開口:“我看了關於她的報道,這個阿比蓋爾是布魯姆醫生的病人?弗萊迪說她和我一樣年輕又無依無靠,可惜的是我還活著,她卻死了。”


    或許還沒死,威爾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嘉莉覺得落在漢尼拔的手上,她的惡魔手上而至今沒有露麵……恐怕與死了也沒什麽區別。


    說完之後嘉莉偏過頭,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關心道:“想必布魯姆醫生一定很難過。”


    “我們都很難過。”他低沉的聲線傳入嘉莉的耳膜,那像是在為一名少女的性命而哀悼,也像是單純的在複述一個無關緊要事實:“阿比蓋爾是個——”


    “——有人在嗎,我呃……”


    漢尼拔因陌生人的打斷不悅地抿起了嘴唇。


    製衣店內現在隻有嘉莉與他兩個人,聽到有顧客到來後,嘉莉順著他的目光扭過身去,而後也不禁揚了揚眉頭。


    丹尼爾·布倫,那個不久之前在歌劇廳碰到的男孩,嘉莉放他一命的高中同學,正站在店門的櫃台之外,無比尷尬地看著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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