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乃由陰陽交媾而來,會善惡於一體,融生殺於一道,其威至剛至大,修者喻之為天地樞機、蕩垢鼓角。


    壺中仙因已渡過一次雷劫,明覺雷霆奧妙,故能觀想道韻真意,以法力施展雷術。


    燕赤霞受他一擊,皮肉傷勢還在其次,神魂震蕩也有得挽迴,唯獨化入自身的煞氣遭雷霆天威摧散,以至法力逆轉經脈崩斷,這等重創已然動搖了道基。


    聶衝找到燕赤霞的所在,就見這虯髯道士一邊抽搐一邊掙紮,麵孔憋得發紫,神情極為痛苦。於是急忙上前,用木劍抵在腋下借力,托起他頭顱,按住胸口順了順氣,“燕兄,傷在何處?可還撐得住?”


    燕赤霞咳出一口淤血,終於緩過起來,接連喘息幾下,才艱難笑道:“虧是老弟來得及時,否則我怕要被憋死了。”言罷,沉心默查片刻,又道:“性命倒還無礙,隻是經脈受創不輕,法力也被破了,還不知能不能重修迴去。”


    聶衝瞧他狼狽模樣,心中泛生悲涼,“不久前你我還意氣風發,不想出了酒樓就落得如此下場。若不是此前有些積累恰好在這一戰用了上,咱倆就都應劫死在惡人手中了。”


    燕赤霞聞聽這話,才想起那位傷了自家的大敵,一時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勝了那脫劫鬼仙?”


    “燕兄不必驚奇,我也是依仗師門老祖所賜的護身法器才僥幸勝他一籌,首尾卻還沒清理幹淨。”此事說來繁瑣,聶衝不願多言,轉又問道:“可有療傷的丹藥在?”


    燕赤霞顫顫巍巍地抬手往懷裏一抹,隻掏到一把灰渣,當下不由氣惱地罵道:“俺這迴算是栽到姥姥家了……”


    “哈……”聶衝輕笑一聲,拍拍他肩膀說道:“既然一時無礙,燕兄便少待些工夫,我先去將那脫劫鬼仙處置了,咱才好覓地療傷。”


    “等等,”燕赤霞咬牙坐起,積蓄些氣力之後,便又晃晃悠悠地站立起來,“我也同去瞧上一眼,看那老鬼是何下場。”


    見他如此堅持,聶衝也不多勸,當下搭了一把手,緩步向外走去。


    過不多久,二人繞過巨木遮擋,來到灘塗所在,燕赤霞就見半空中有劍氣往來穿梭,將一隻陶壺劈得左搖右晃火星四濺。


    因是切身體會過脫劫鬼仙的厲害,他這時咂舌道:“冥河劍派不愧是仙流名門,一丸鬼神斬仙劍,還是外道法門煉成,就有如此威能。先前在酒家知情不深,隻覺煉法獨到;如今瞧見劍氣揮灑,才知它神異到了何等地步,隻遙望一眼,就覺殺意攻心,難怪連渡過一次雷劫的鬼仙都被打得藏頭不出。”


    “能製這壺中老鬼,可不僅是劍丸之功。”搖了搖頭,聶衝盤坐下,放出一團心念周遊方圓數裏,卷迴許多白骨碎片,“我出山時得祖師賜下一件法器,名為九陰白骨錘。此物是冥河中沉澱的白骨精華所煉,內中更有本門豢養的九個陰魂道兵,論修為皆於陰神相若。這迴為了擋劫,九陰白骨錘也遭那壺中老鬼的雷術碎了去。呶,你看,隻剩這些骨渣了。”


    燕赤霞雖不知冥河白骨究竟是何樣的事物,但想來應極為珍貴,更何況九位修為更勝自家的陰魂道兵也就此了賬,心中頓覺愧疚,“卻都怪我一個鬆懈讓桃三娘那娼|婦走脫了掉,否則也不會有今番這場劫數。聶老弟,日後我若能將法力重練迴來,定去找尋前輩仙府,翻一件好寶貝賠你。”


    “燕兄說的什麽話,”聶衝皺眉道,“除惡原是我輩當為,劫數亦是各自運勢不濟,今日過後,你我便是同生共死的交情,區區一件法器又值什麽?說這話豈不令人心寒。”


    燕赤霞尷尬一笑,下意識地撓了撓頭,不料抓下一團焦發,扯得頭皮生疼,咧嘴痛嘶一聲,歉然道:“老弟寬懷大度,日後但有需要幫手的地方,隻需傳訊一聲,哥哥頂著刀子也為你分擔就是。”說道這裏,有想起自家傷情,心中犯愁,“也不知道途還能否走得通……”


    聶衝見他麵有憂色,便岔開話頭安慰道:“這次鬥法雖是兇險至極,可論及損耗,卻並不太多。九陰白骨錘破碎之際,我將內中道兵搶了出來,先已打入了鬼神斬仙劍丸之中,使之法力與劍丸中的香火願力混作一團。眼下我要仿照本門法寶黃泉劍的煉法,將手中骨渣煉作一顆‘劍膽’,化入劍丸之中。若能一舉功成,這劍丸便陰陽兼具、可虛可實,遠比如今以虛禦實使動劍氣要厲害許多。燕兄,你便在一旁歇下,看我施為就是。”


    燕赤霞自知連幫忙護法都做不到,也隻好氣悶地坐了下去,因而牽扯到傷勢,也隻握拳忍耐。


    另一廂,聶衝不忙動作,先自己依著老樹經的法門觀想,心神遁入心景之中。霎時間,就有一道冥河入目,上方懸有一顆種子,撒落九條刺須進入水裏,其中一條僵硬不動,另外八條卻不住地扭曲顫動,似在汲取著養分。


    “九陰白骨錘中的器靈因根基崩散,各自法力都已化入了鬼神先斬先劍丸之中,隻餘一點真靈尚存,能夠主導劍氣變化。這些法力被我汲取大半,不但傷勢盡複,神魂修為也更進一步,水到渠成地分化出了九團心念。對應老樹種子,便是九條根須;那僵硬不動的一條,想來是因我放出一團心念加持著劍丸威能……依著老樹經入門篇的描述,我如今一念便有千斤之力,亦能否附體顯聖。這確實因禍得福。”


    旋又愁上心頭,想道:“可祖師傳法的心念已經被老樹真種取食,沒有那半部經書指點,我該如何將九團分念融入主念之中,成就內景外顯的手段?”


    苦思一陣,終是沒有頭緒,聶衝壓下煩惱不理,睜眼放出一團心念,落入掌中碎骨。就見這來自冥河的骨材仿若受了風蝕,不論作何形狀,皆都化作齏粉,終又雖他心意聚所成一枚骨丸。


    燕赤霞有傷在身,心情難免急躁,眼見白骨變化,脫口問了一聲:“成了?”


    “還早,”聶衝搖了搖,“這才僅是塑形,另要觀想符紋結陣,使之與鬼神斬仙劍丸道韻相合,如此想能虛實互補增益神劍威勢。若是劍膽與劍丸彼此道韻向衝,這法器就算毀了。”


    因是不識神部道法之妙,燕赤霞也就不再多言,定定地看他施為。


    聶衝亦有些猶豫,心想:“依著黃泉童子所言,要等劍丸匯集百鬼,再調教他們熟悉陣法變化之道,最後才好煉入劍膽,使得百鬼合一,演化神聖。我這時就做,步驟會有偏差……可若不行此舉的話,單以劍氣相攻,實難斬破那老鬼的陶壺,拖得久了不知又出什麽變化;畢竟脫劫鬼仙修為不凡,就算有傷重,也不會沒有拚命手段……”


    將那骨丸攥在手裏揉搓了好一會,他定下神來,深吸口氣,“罷了……想那陰九幾個,原與九陰白骨錘相合,俱都熟悉九陰屠神陣的變化。這陣法擅能消磨神魂,說來是鬼神克星,與鬼神斬仙劍丸亦有著想通之處。我便將此陣銘於劍膽之中試上一試;若將神劍煉毀,今日放那脫劫鬼仙遠遁就是。料他見識過我的拚命手段之後,不敢再帶傷糾纏。”


    如此想著,他接連放出幾團心念,使其當空演化。


    燕赤霞在旁觀看,就見天地元遭到法力拘拿,由四麵八法匯聚而來,縮結成一枚晶瑩剔透符紋,圍繞骨丸一圈圈旋轉,情形甚是奇異。


    第八枚符紋成就後,聶衝閉目養神,歇了足足兩刻鍾光景,終而再


    第九枚符紋亦已成就,這時聶衝一聲喝吒:“心火,煉!”一團心念頓時被他引燃,換來至大法力,催生出燭焰大小的一點火光的,雖隻一閃即逝,卻那些結作符紋的心念盡數點燃,“滋”的一聲烙進了骨丸之中。


    下一刻,白森森的骨丸便如活轉了過來,一個漲縮便脫手而去,徑自投往半空,與漫天劍氣相合一處。


    聶衝見狀鬆了口氣,心中慶幸:“劍膽能與劍丸相合,便沒白費功夫。待看威能如何。”


    以他的修為,一團心念勉強能夠煉成兩枚法陣符紋,最終將打入骨丸結成法陣,共計燃燒了六團分念,不但修為驟降半截,神魂亦受不小的損傷。可眼下他也顧不得行功修養,隻將視線落在法器變化上。


    當是有淵源在前的緣故,藉由真靈引導的劍氣與烙印九陰屠神陣的骨丸極為相合,甫一交觸便無間相容。片刻後,原本色作烏黑的九道劍氣中化入了白森森的光華,當空一陣盤縮,竟又結成九方形如磨盤的劍輪,猛地將陶壺夾合當中,飛旋打磨了起來。


    聶衝亦不料會有這等變化,心中自覺驚喜,出言道:“斬仙劍丸與屠神劍膽竟如天作之合,兩相增益,神劍威能倍增,用不幾個唿吸,定能破了陶壺法器。便瞧那老鬼失了庇護,還能否保全性命不!”


    見得神劍威能,燕赤霞難免有些吃味,心道:“我的龍泉也自不差。”習慣性地往腰間一摸,手卻落空了,忍不住驚唿一聲:“咦?我的龍泉呢?”i13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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