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這麽以確定自己意誌堅定以後,巫真突然就覺得自己不堅定了:大不了就占占唄,有什麽大不了?反正自己意誌堅定?


    巫真赤腳丫下床,踩到鞋子上,坐到蘇菲床尾。


    “來吧,占吧。”


    蘇菲盤腿坐床頭,滿意的微笑。


    一切準備好之後,一遝牌放在巫真麵前,讓她抽。蘇菲按住那遝牌,鄭重告訴巫真:


    “要誠心。”


    巫真的心很誠。


    她從一摞塔羅牌裏抽出一張,放在蘇菲的牌陣裏。


    蘇菲挑了挑畫出來的細長眉毛。


    “隻一張?”


    “足夠了。”


    將牌麵翻過來。


    一個穿著鎧甲拿著黑色旗幟的骷髏,騎在馬上,俯視眾生。它的腳下是一片哀嚎倒伏的人類。隻有純真能與它注視。


    巫真楞了一下。


    死神。


    但是對巫真的牌陣,是倒立的。


    倒立的死神。


    “最近很少見到你這樣抽出死神牌的家夥呢。”


    “怎麽說?”


    “嗯......你心裏求的是什麽?”


    巫真在心裏迴想了一下。她心中最大的擔憂,也是最大的疑惑。


    “英國之旅。”


    “絕處逢生。”蘇菲頓了頓,說:“是個好兆頭。”


    “是呀。”巫真開玩笑似的說道:“絕處逢生,逢生,至少我可以活下來。”


    “是啊,至少你可以活下來。”蘇菲頭低下,語氣認真而惋惜,頭上戴的固定儀器有點重,她得時不時扶住它。


    巫真盯著牌麵,一時無語,若有所思。


    見鬼的,她還真有點說對了。


    來英國這麽久,資本主義腐朽的光圈沒享受到,危險到是接踵而來。逢生,說對了,要不是逢生了,她也無法出現在這裏。


    小心問道:“準嗎?”


    畢竟是自己占卜得出的結果,而且還不太好。


    陽光在玻璃窗上投射出一片虛假的彩虹,透明與多彩。蘇菲看到,她們兩個人坐在陽光下。巫真的膚質有種透明的白,眸色是濕漉漉的純黑。


    一個妝容巧點,畫龍點睛。一個不施粉黛,渾然天成。


    噫,真是有種奇異的對立的糅合感。


    “啊。”


    蘇菲收迴眼神,再次扶了扶脖子,不是頭,是脖子。她像是落枕了,這一天脖子都僵僵的不舒服。


    這是一個美好的下午,有彩虹,有美人,可惜她的脖子並不美好。


    “準不準,看你信不信。”


    “你這話太虛了。”


    沒有得到答案,巫真幹脆就不去信這個,畢竟兆頭不怎麽好。


    醫學上講信則靈不信則不靈,這也是有一定依據的。你若是自信,則一切順利,你若是覺得不幸,則萬事不順。


    這是一種心態問題。


    也是樂觀的人與悲觀的人看世界角度本來就不同。


    巫真想做個樂觀的人。


    “那我不信了。”


    蘇菲扶著脖子,有點生氣:“你隻信好的嘛?”


    巫真點點頭:“生活是要自己創造的。美好的一天由一個美好的心態開始。如果有了不好的心態,那怎麽有美好的一天。”


    蘇菲:“迴你自己床上去!”


    蘇菲賭氣就沒和巫真說話了。


    巫盼來看巫真,看到她有一個後背背著她不理她的病友。小聲說:“鬧脾氣了?”


    巫真無奈說:“嗯。”


    話頭到此,巫盼對蘇菲一點興趣都沒有了。


    巫真躺在病床上,把經過原原本本全複述了一遍。


    巫盼說:“全胳膊全腿迴來了,出什麽事了?”


    “中毒。”


    “什麽毒?”


    “我也不知道。”


    “你能長點心嗎?”


    “能。”


    “切,答應的好聽!”


    巫真把經過原原本本全複述了一遍。


    巫盼巫真對視,雙方盯著對方的眼睛,巫真試圖從巫盼眼神中解讀出點什麽,但她隨即意識到,他們之間不會有什麽秘密。


    一陣沉默之後,巫盼突然雙手捂臉,帶著哭腔委屈道:“妹妹長大了,成大姑娘了,都有人看中你了,真真是時光如梭,想當年你尿的床單還是我洗的呢。”


    巫真額頭上開始爆青筋。


    “我從兩歲起就沒尿過床!”


    “誰說的。”


    “媽說的,尿床的家夥是你,我們隻是睡在一個搖籃裏而已!”


    場麵突然冷靜下來,沒人覺得尷尬。蘇菲有兩次似乎想迴頭看看,但也是似乎想迴頭,終究沒迴頭。


    巫真重新開口:“我想起來你之前說過,你經過電話亭的時候鈴聲總是響,有這麽一迴事吧。”


    “昂。”


    “現在還有這種情況出現嗎?”


    “沒了,怎麽了?”


    “哦,那他大概是放棄了。”


    巫盼一挺身從沙發上坐直:“怎麽迴事?”


    “也沒什麽,就是我被人綁架了一迴。”巫真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小口一小口抿著,眼珠子不錯的盯著水杯清澈的底部。


    巫盼:“......這種事情開始就要說好嘛。哪個家夥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綁架我妹妹!”


    “不知道什麽人,他們保密措施做得很好,並且能夠控製銀行預計民宅上的監控係統。我懷疑報警對他們沒有作用。”


    “這就有點棘手了,我們初來乍到,沒可能......”


    “他要我幫他監視夏洛克。”


    “......重要的事情要先說。”


    “哦。”巫真一副“我知道了的表情”。


    “哦?”巫盼一副“我說了這麽多你隻給我一個‘哦’的難接受的表情”。


    “他付給我一筆優厚的資金,但是我沒接。”


    巫盼知道巫真雖然有時候思想並不在常人一條線上。但大事上她是有分寸的,而且有超乎尋常的直覺。


    “我覺得他很危險,後來他對我說,他是我們鄰居的哥哥,雖然是我自己先猜出來的。一對奇怪而危險的兄弟。”


    很危險,這話包含了許多意思,危險並不是單一的,是多元的。


    意識到自己被盯上是一種危險,被槍口指著頭又是一種危險。巫盼巫真自脫離搖籃起便隨父母走過七大洲八大洋,也能自稱自己是五湖四海皆看過的人了。


    巫真並不認為這次危險於以前的危險沒有區別,區別大了。


    巫盼說:“比起我們的鄰居如何?”


    “有過之而無不及。”


    巫盼從鼻腔裏哼出一聲笑:“倫敦處處是危險。”


    是啊,巫真想到那個三明治。還有電話亭,還有醫院。


    這麽綜合一起想想。


    ......她最近是真有點不走運。


    蘇菲仿佛有心靈感應似的,麵朝窗外,冷哼了一聲。


    她幾天後檢查報告下來後出院。蘇菲把所有的零食全送給巫真了,背著護士醫生一眾人,關門偷偷開了瓶紅酒,一人一個高腳杯端在手裏,紅酒蕩漾,依舊沒和她說一句話。


    蘇菲賭氣,是能一口氣氣很長時間的,持久而悠長:誰叫巫真說不相信她呢。她在等巫真說相信她。


    但巫真依舊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虧她還是學心理的!


    巫真端著酒杯,是挺感動的,幾乎熱淚盈眶,可是蘇菲不搭理她,她也不能多說些什麽。碰了杯之後,一口飲盡,把自己電話號留給蘇菲之後,她搭車走了。


    夏洛克很奇異的站在醫院門口,接她,幫她把一大堆零食抱上出租車。


    巫真心裏一直覺得怪怪的:對於夏洛克來接她這件事。


    安靜的出租車內。


    巫真小心開口:“你,有事找我?”


    “嗯?沒事,沒事我找你幹嘛?”


    這番話說的真直白。


    巫真鬆了一口氣——夏洛克終於正常了。


    “你這幾天收到了克拉麗絲發的短信沒?”


    “沒有。”


    夏洛克臉上不無遺憾。


    “漢尼拔逃跑了,打傷了克拉麗絲。”


    “什麽?!”這幾天在醫院通信封閉,巫盼也沒和她說過。“那......”


    “她沒大事,被她的同事接走了。”


    “哦。”她問:“你接下來去哪?”


    “繼續這件案子呀。”


    漢尼拔待過的酒店裏發現了人的屍骸,震驚倫敦,這件案子由雷斯垂德警官負責,他這幾天忙的焦頭爛額。夏洛克不準備去指點迷津,他知道兇手是誰,那這個案子就失去了樂趣性。


    漢尼拔逍遙法外,夏洛克得繼續追蹤,作為助手,她有得忙。意外的是,夏洛克並不這麽打算。


    “迴去休息一會吧,晚上有時間嗎?”


    “有。”


    “陪我做點事。”夏洛克看向窗外,側臉如一尊有生命的石膏像。


    巫真看著他的側臉,夏洛克敏銳察覺到,迴頭,看向她的眼睛。巫真沒有躲,沒有在意他的目光,看著他的眼睛,略有些沉迷。


    “有人說過你的眼睛很美嗎?”


    夏洛克有點不能適應,帶了點迷惑的神情:“什麽?”


    巫真輕笑出聲:“一定沒有。”


    夏洛克抿緊嘴唇,是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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