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成侯夫人親自到門口迎的她,青蘊受寵若驚,急忙見了禮,道:“怎麽好勞煩姨母親自過來。”順成侯夫人隻是笑著說:“前幾日家事繁忙,好容易事情都塵埃落定了。過來讓姨媽好好瞧瞧。”


    青蘊長的肖似生母,特別是低著頭的時候簡直就像是跟她母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馮夫人見了,不禁又紅了眼眶。


    “好好的姨母哭什麽呢。這兒是風口,我與姨母進去說話吧。”青蘊拿出帕子要拭她臉上的淚,卻被馮夫人攔住。


    “好孩子,咱們進去吧。”說著轉而握住了青蘊的手。


    才進了正廳,卻發現馮清華、馮清光、馮夫人的大媳婦慕容佳與二媳婦衛如筠都在,又是一番熱鬧不提,到了次日,順成侯夫妻獨自去郊外踏青,隻留下這些小輩在家。對於這樣的事滿府上下似乎都已經司空見慣,早早起來送了兩人出門,馮清華便對青蘊說:“去我房裏吧,咱們姐妹倆說說話。”


    “是陪著姐姐繡嫁妝吧。”


    馮清華聽了作勢要打她,臉卻紅到了耳根。馮清華已經定親,說的是中南伯江家的長子江佑霖,中南伯家不住京中,但是長子卻在國子監讀,而且在京裏也有自己的宅子。會讀,性子老實忠厚,又是嫡長子,這樣的好親事,可是經過了馮夫人精挑細選才選出來的。


    庶女馮清光走在後頭,她素來得爹爹喜歡,所以在家中也有些無法無天,因為不是兒子,所以馮夫人對她的所作所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上次落水是她精心安排的,卻沒成想偷雞不成蝕把米,好在她年紀比馮清華小,而且因為爹爹在,夫人也不敢草率的把她嫁出去。姐姐的婚事已經塵埃落定,不用想都知道夫人已經準備要給她找婆家了。夫人雖然不敢給她找一個太差的夫婿,但是肯定是不會留她在京城,何況以她的身份,到時候還不是要嫁一個好人家的庶出。好在王爺這次又要過來小住,她一定得抓住這最後的機會。


    青蘊迴頭看了馮清光一眼,問了一句:“妹妹也一起來嗎?”


    馮清光素來會看眼色,於是隻是笑著說:“不叨擾姐姐們了。”青蘊也就沒再提。


    到了屋子裏,青蘊瞧著馮清華床上還擺著一件成了型卻不成花樣的衣裳,知道這就是馮清華的嫁衣了。馮清光順著青蘊的目光瞧過去,也就有些不好意思,於是道:“青家老太太給你說了婆家沒?”


    青蘊眉眼略垂了垂,道:“應該是還沒有吧。”


    於是也就沒有再問。


    到了下午,因是休沐,馮玉山幾兄弟都賦閑在家,何況陶越軒也在。馮玉山邀他過來,本來就是為著青蘊,於是由他提議,他們這些小輩自己在家下廚,也辦一桌酒。馮家家風開明,這二少爺馮玉峰最是好玩,三少爺馮玉巍性子穩重,卻是個好說話的。馮清華沒甚異議,雖有外男,但是她已許了人家,何況陶越軒從前在祖屋的時候也在他家小住過一段,也不算不熟識;青蘊是客,自然說好,而馮清光更是巴不得。


    話雖是這樣說,但是真正下廚的隻是慕容佳、馮清華、馮清光與青蘊四個人。馮二女乃女乃衛如筠是個刻板婦人,覺得應恪守婦德便未前來;而慕容佳卻是將兩個孩子都交給了女乃娘,陪著他們玩鬧。男子們在外頭說話,而女子們卻在廚房裏一通的忙活。


    青蘊對於廚藝不大精通,本來馮清華隻準備讓她打個下手,慕容佳卻隱約能琢磨出丈夫的用意,便道:“讓青家妹妹也掌掌勺,雖說你們日後要嫁的人家是不用你們親自下廚的,但也保不齊會嫁個像你們大哥這樣一個變著法子玩的丈夫。”


    慕容佳這話說的俏,眾人也就跟著笑彎了腰。


    忙活了許久,因未讓廚娘幫忙,所以做出的東西倒也不多,隻是每樣東西都分成了兩份罷了。不論家風是怎樣的開明,因有外男和沒出閣的姑娘家在,男女不同席的規矩還是改不得。


    馮清光因還惦記著剛剛一群人說話的時候,王爺似乎多看了青蘊幾眼,轉而又想到自己幾個兄長對青蘊的親熱勁心裏不舒坦。於是也就在慕容佳轉身的功夫,往青蘊做兩份魚羹裏頭各多放了幾把鹽。


    這時候青蘊與馮清華早被慕容佳指派出去布置席麵了,馮清光瞧了那兩份魚羹一眼,心裏罵了一句華而不實。其實她與青蘊倒是沒什麽仇怨的,隻是這樣關鍵的時候,總不能讓別人奪了自己的風頭。馮清華是嫡出也就罷了,一個子爵家二房的孤女,有什麽資格。


    好容易開了席,慕容佳有心,將幾個人做的東西都一一指了出來,又各說了幾句吉祥話,也就落了座。慕容佳頭一個動筷子,再其次便是馮清華了。


    她因正打趣青蘊,也有舀了一勺子她做的魚羹。卻沒成想還沒把勺子放在嘴邊呢,就聽見那邊喊了一句好鹹。


    幾個人扭過頭去看,尤其是馮清光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說話的人是馮玉峰,他見眾人都扭過頭來看他,臉上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期間唯有陶越軒手裏拿著的勺子在半空中頓了頓,之後卻依舊將那馮玉峰喊鹹的魚羹往嘴裏送。


    “這不是青家姐姐做的魚羹嗎?”馮清光把嗓子捏的細細的說。那聲音真是好聽到了骨子裏,馮清華看她一眼,便道:“就你多嘴。”


    “想來是鹽加多了,可真是對不起馮家表哥。”青蘊大大方方的承認。心裏也頗是感念馮清華護著自己。要知道她這樣厲害的說馮清光,畢竟是有外男在,於她的名聲多少是有些影響的。


    馮清光立刻露出小兔子一樣的神情。馮玉峰見著樣子,就見馮玉巍一直給他使眼色,也就打著哈哈道:“沒什麽沒什麽,我就是這麽個咋咋唿唿的性子。不過王爺性子可真是穩,我都這麽大聲說鹹了還把勺子往嘴裏送。”話一說完馮玉山又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我不怕鹽多而已。”


    陶越軒笑看著一臉神經兮兮的馮玉山。於是幾個人都繃不住笑了。馮清光見了,發現自己非但沒有讓他們覺得青蘊又笨又不賢惠,反而起了反效果,心裏也就更加不是滋味;但是麵上卻又實在不能露出些什麽來。


    “不過是一盤魚羹,這桌子上的菜還多著呢,別的不說,我覺得清華的茄汁肉圓做的就不錯。”慕容佳忙道。


    “是啊是啊,別說這麽多了,吃菜吃菜。”馮玉峰也就順著自家嫂子的話說了下去。


    其實青蘊再見陶越軒的時候還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再加上馮家二表哥剛剛說的話又是那樣曖昧,她不自覺地瞧了陶越軒一眼,兩個人的目光撞上了,她陡然覺得自己心跳的厲害,也就快速的挪開了目光。


    就這樣熱熱鬧鬧了好久,順成侯夫妻迴來,幾個人都已經酒足飯飽,各迴了各的屋子。今日飯局上的事畫枝觀察的細致,而落玉雖然還未看出其中端倪,卻也為這樣的其樂融融高興。


    馮夫人單獨給青蘊撥了一間院子,院子裏種了兩株海棠,因正是海棠花開的時,海棠花落在肩頭,自然別有一番風味。滿院子的花香和著寂靜晨光,月色也顯得分外柔和起來。青蘊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那男子沉靜如水的麵容,正好一陣風起,花瓣又紛紛揚揚的落下來,她便罵自己癡心妄想。


    青府那邊還有多少難題等著自己,來順成侯府,雖然是偷得浮生半日閑,但終究是要迴去麵對現實的。先撇開兼祧兩房的事情不說,素梨給她帶來的消息實在是一個巨大的打擊,而不論是老太太還是大夫人都未親口告訴她,何況就算她曉得了,能不能求助於姨母也還是未知數。青府畢竟是自己的母家,而姨母就算再疼惜自己,手也不一定能伸那麽長。


    畫枝瞧她的神色,便猜她這是有心事。隻見她的臉上一會兒掛著微笑,一會兒表情轉為暗淡,畫枝瞧著瞧著便也瞧不懂了。


    “咱們迴屋去吧。”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對畫枝說。


    畫枝答了一句是,而落玉早就替她鋪好了床,隻等著伺候她洗漱。她原先有擇床的毛病,後來經曆變故與喪失,便漸漸的也就不挑剔了。她好端端的一個女兒家,本是年華大好,該被父母放在手掌心裏疼惜,卻還是敵不過命運的翻雲覆雨手。


    她這樣想著,突然又覺得悲愴了起來。


    原先走的時候跟老太太說定了是隻過來呆五天,等迴去了,便又全都是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她心裏突然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她突然不想洗漱,也不想睡著。她隻覺得自己心裏亂,通過窗子看顫巍巍傾瀉進來的月光。她無聲地問了自己一句何至於此,但是心裏也知道自己是真的無所依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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