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好色之人,更不在乎紅綰人青綰人,心煩之時聽聽琴音可去憂解煩,當然沒人在前做些風花雪月倒也舒心,小娘子一手玉人吹簫倒也不比得素手彈琴來得差,幾乎每隔兩三天,他便會來此處一次


    抬起手來輕輕敲了敲,等待了一會兒,沒什麽反應,便又敲了敲,可仍舊沒人應聲。


    他眉頭沒來由的皺了起來,換做以前,自己安排的侍女會來替自己開門,可都這會兒了,裏邊兒卻沒半點兒動靜。


    多年的摸爬滾打令他心生不安,平常的臉上浮現一股子狠厲勁兒,轉過身子沒一點兒流戀便要匆匆離去,可誰知,那扇裝點的極為精致的門忽然從裏邊兒打了開來,門口停著的馬兒低沉叫了一聲,卻是撒了馬蹄向後退了幾步。


    林掌櫃瘦高的身體忽的一震,竟是停下了腳步,一步也不敢動彈。


    門中透出一片紅光,一盞紅燈籠正掛在門中的影牆上,分明的明亮,卻看上去有幾分陰森。


    “林掌櫃既然到了門口,為何不進來坐坐,何況,我是客人,你是主人,哪有客來主走的道理。”門中突兀的響起一道聲音,略顯沙啞,還透著一股子寒意。


    林掌櫃很清楚這個聲音他從來沒有聽過,而且他也不願意聽,這股子聲音中透著一股子殺氣,他這麽多年走南闖北,見過的大風大浪不少,那些江湖大高手自然也見過不少,可有這份殺氣的人卻未曾見過幾個。


    他沒有離去,林掌櫃毫不懷疑他隻要再往前走一步,背後會突然插過來一柄劍給他個透心涼,他貪財,十分的貪財,貪財的人通常都有一個毛病,那就是怕死,因為再多的錢隻有有命花才是錢,沒命花那就真的是金錢如糞土了。


    不能往前走,那就隻能往後走了,重重的吸了口氣,他走近了不像花門更像是鬼門關的精致門扉。


    院中收拾的同樣十分精巧,青竹綰綰,幾許叫不出名字的小花點綴著牆院,粉白的牆壁上用淡墨朱紅勾勒出的仙人望日圖倒也可圈可點,看得出那位出身風塵的紅綰人是個妙人。


    林掌櫃這會兒哪還有什麽心思去看這些東西,屋內沒有什麽燈光,門卻大開,在屋中桌後似乎有一個黑影坐在那。


    盡管害怕,可他仍舊走進了屋裏,當他看到那個籠罩在黑暗中,頭上卻戴著銀色沙鬼麵具的人,差點腿一軟跪下,強自安穩心神,拱手道:“閣下有何事,盡管說便是,隻要鄙人能幫得上忙的,一定在所不辭。”


    沙鬼低沉的笑了兩聲,忽然說道:“林掌櫃做事果然如傳聞那般,聞到了一點兒危險,這斷尾的能耐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你這金屋藏的美人,似乎一點都不關心啊!”


    “閣下有這般本事,卻在此等鄙人,一定是有事吩咐,閣下是做大事的人,又怎麽會與一個女人一般見識。”


    “哈哈哈哈,林掌櫃說話滴水不漏,不愧是廊坊林家的人。”


    林掌櫃臉色忽然一變,猛地抬起頭盯著沙鬼,定定道:“閣下才是手眼通天,這整個劍閣知曉我是林家之人的人可謂少之又少,不知您是如何得知的。”


    沙鬼沒迴答,自顧自的說道:“廊坊林家,有天下糧倉之稱,就是在當今皇帝眼中也是香餑餑,而且據說這一代更是人才輩出,廊坊三虎的名聲不弱於帝都五院中的那些天才,前程可謂一片錦繡。”


    林掌櫃聽到談及家中之事,笑道:“借閣下吉言,我家大公子好文,如今已是秀才之身,來日便要去往京城考取功名,二公子好武,拜入了聽雪樓,三公子善商,年僅雙九之歲便已露其勢,來日必定……”


    “來日必定死絕,別無他路。”沙鬼沙啞的聲音從暗處傳來。


    林掌櫃眼睛一陣突兀,身形往後退了幾步好不容易才靠著門框站住了,滿眼驚色的望著沙鬼,癡癡道:“閣下收迴剛才之言,我便不予計較,若不然,就算鄙人沒幾分氣力,也要與閣下爭一爭。”


    沙鬼冰冷的笑了笑,忽然冷聲道:“我說的可有錯?嘿嘿,坐擁大夏半數的糧食,軍隊的走向你林家一階商賈之家竟然能說得上話,而且分量還不輕,就是皇帝想吃幾口精糧還得看你家老爺子臉色。


    這也就罷了,若是你家後輩碌碌無為便好,可你家後輩竟是個個出彩,你林家祖墳上冒青煙了,文武商道你家全占,嘿嘿,你家後背越是出彩,廊坊林家便死得越快,本來林家滅門的時間會拖得久一點,可惜啊,你林家運道實在是背到家了,西楚早不打晚不打,偏偏這個時候與大夏開戰,皇帝缺糧缺的都快紅眼了,你說你林家不死誰死?”


    “閣下侃侃而談,唯心之言而已,話說,閣下到底是誰?”縱然林掌櫃掌心冒汗,可他的話仍舊沒有多少顫抖。


    “廊坊林家已入死局,不出三年,你們家那幾隻幼虎必定變成死虎,最後少不了一個滿門抄斬的下場,嘿嘿,林掌櫃,我之言,既然你聽得不忿,那便沒有說的下去的必要了,今日之事是在下之錯,來日若有機會,我會在你林家祖墳添上幾份香火錢的。”


    “告辭。”


    林掌櫃眼珠子一瞪,他看到沙鬼的身體竟然在慢慢的融於黑暗中,顧不得其他,林掌櫃猛地跪在地上,叫道:“先生且慢,是小人有眼無珠,是小人有眼無珠,有何錯都怨在小人的身上,請不要怪罪林家。”


    林掌櫃的腦門不停的在地上磕著,沒一會兒,地上竟然多了一片血痕。


    “夠了,起來吧!”沙鬼慢慢變淡的身影又重新出現,瞅著額頭上盡是血色的林掌櫃,嘶啞道:“林掌櫃,你且起來,既然你認同我所說的話,那麽,咱們就來說道說道好了。”


    “我要送你林家一樁富貴,便是不知道你們敢不敢收?”


    “還請先生明示。”這時候他可不敢怠慢了,此人知曉家族中的禍事,此時在整個廊坊林家之中,隻有當家的老爺子,還有老爺子的幾個兒子知曉,除此之外也便隻有他這個管事知道,此人之言竟然與老爺子的話一般無二,這如何不讓他心驚。


    藏在沙鬼麵具後邊兒的那雙眼睛十分有興致的看了林掌櫃許久,先生這個詞語在大夏可是一種十分高尚的詞,隻有德行高尚而且學識淵博的人才配得上這個詞,當然了,不同的地方這個詞得含義也不同,上到皇帝的老師,下到學堂中小兒的老師,都是先生,而從他的口中說出來,這兩個字分量不輕。


    “我倒是好奇,既然你清楚,那麽便說明你林家中有人早就看出了你們的境地,嘿嘿,帝都裏的那位給你們開出了何種條件,值得你們死都不從?”沙鬼低沉的問道。


    林掌櫃沉默了下來,這其中牽扯的層麵太過繁雜,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道理他再熟悉不過了,所以由不得他不慎重,眼簾低垂了幾分,那張平日裏在街上隨處可見的沙鬼麵具何曾這般令人驚懼了。


    “先生,此事牽連甚多,請束小人之罪,不知先生幫我林家,所求為何?”林掌櫃抬頭直視沙鬼問道。


    “嘿嘿,我若說無所求你定會不安心,所以為了讓你安心,那我便告訴你,我要整個林家,就是看你家家主有沒有這個魄力了。”


    聽到沙鬼要整個林家這句話,饒是見慣了風浪的林掌櫃,也險些就此昏厥過去,這天下,除了帝都軸心線上那椅子上坐著的那位,誰又這等魄力出口便是要整個林家,就是那位說這話的時候,也要掂量掂量今晚的碗中是不是有米吃。


    林掌櫃陰晴不定的思考著,沙鬼似乎不急,便坐在椅子上十分有興致的瞅著他。


    整整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才抬起了頭,一雙眼睛已經充滿了紅絲,像鬼,“先生可知京城中那位提出了什麽條件嗎?”


    沙鬼幽幽一笑,道:“無非便是從皇家選出幾個無足輕重的公主郡主,讓你廊坊三虎齊齊的做連襟駙馬,然後許予林家一個狗屁不是的國公位子,靜靜的等著林家這頭老虎變成一隻溫順的小貓罷了,帝王手段而已,看似溫潤,說到底是綿裏藏針的法子。”


    “那不知先生要整個林家,我林家又能得到什麽?”林掌櫃平靜的問道。


    “嘿嘿,讓林家成為下一個呂奉相,如何?”


    呂奉相,呂奉相是誰?或許平民百姓不清楚,可商人沒人不清楚,那可是八百年前不可一世的大秦王朝的丞相,而且是以身份最為低下的商人成為宰相的,大秦一統七國,此人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可以說此人的能耐可以左右一個國家的運作,此人與越國範蠡被奉為商神。


    “先生口說無憑,恐怕不能令人信服。”林掌櫃是個老狐狸,不是那些聽到什麽豪言就找不到南北的愣頭青,商人重利,隻有最直接的東西才能讓他們動心,那便是錢財。


    沙鬼嘿嘿一笑,轉而道:“不知梅林古道可頂得上你林家萬貫家財?”


    林掌櫃聽到這個問題之後沉默了很長的時間,然後緩緩抬頭,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道:“頂得上。”


    “哦!那我送你一條梅林古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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