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口嘬著茶水這才打量起四周來,這個茶棚並不是很大,背靠著那有些殘破的古樸驛站,沒有太多的風沙,隻有七八張桌子,主人隻有兩人,一個便是寧羽撞到的那個少女,還有一個在燒水的老漢,有些駝背,樣子有些蒼老。


    這裏人煙罕至,所以客人自然多不了,隻有寥寥無幾的幾個神色困乏的客人,似乎風塵仆仆的樣子,顯然是從遠處趕路而來。


    此地百裏不見人煙,能尋得這個地方的人都像是餓鬼投胎,抓著茶壺不要命的喝著,生怕不多喝一點下一刻就會渴死。


    寧羽沒嘲笑他們,這是大漠,沒人會嘲笑,這荒涼之地,能有口水喝就算了不得了,寧羽喝了半肚子的茶水,絞痛終於是弱了幾分,剩下的茶水自然便被秦珬全部解決了,以他的話來說這茶水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浪費是要遭天譴的。


    寧羽很期待結賬的時候秦珬滿臉肉疼的樣子,可似乎並沒有隨著寧羽的願望出現那般樣子,秦珬很闊氣的給了五兩銀子,沒有一絲的肉疼,他瞅瞅寧羽不忿的臉,笑笑說道:“這錢花得不怨,小子,把你那個小瓶子給我,我給你一百兩如何,想清楚,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寧羽咧嘴一笑,吐出兩個字:“休想!”


    寧羽拉起旁邊的藤簍,便準備繼續趕路。


    “叮鈴,叮鈴……”


    一陣陣清脆的鈴鐺聲從遠處傳來,似乎是駝隊,那傳出清脆響聲的是夢駝鈴,掛在領頭駱駝的脖子上,然後駱駝用繩子連接起來,若是繩子斷了,鈴鐺不響,便會有人發現,這是大漠駝隊常用的法子,不稀奇。


    彎彎曲曲的空氣中行來一條長長的隊伍,不是劍閣出去的人,這些是北方的蠻子,從中原運來貨物,運往北方,這是一條極為艱難的路,所以活著的人都是命大的,隻是這支駝隊有些奇怪,駱駝並不多,隻有十隻左右,反倒是駱駝之後,出現了一片怪異的黑影,似乎是人群,自然不是坐在駱駝上,而是在荒漠中行走。


    奴隸,這個人世間最低等的人,甚至不能稱之為人,曆朝曆代都有奴隸,當今天下並不禁止奴隸,隻要你有錢,那麽有奴隸便算不得什麽,隻要不超過一定的數量是被允許的。


    北方的蠻人對中原的漢人有種特殊的偏愛,這種偏愛因為他們沒有強橫的實力來侵略中原,便發展為了一種畸形的愛好,那就是喜愛中原的奴隸,他們會一擲千金隻為一個中原大家的奴隸,體格健壯的漢子,心靈手巧的婦人,嬌憨可愛的孩子,當然,有美人自然更好。


    往往從蠻荒之地而來的蠻人會帶著部落的皮裘還有金銀去中原換取奴隸,帶迴部落便是天價,這個世上從來不缺膽大的人,所以,便會出現這種駝隊,奴隸會在路上死很多,可他們不在乎,金銀這種東西在他們眼中就是廢鐵。


    他們搞不清楚為何那些穿著華麗的中原人會喜歡這種東西,相比之下,他們會偏愛糧食,刀槍,還有奴隸,糧食,刀槍都是大夏禁止通商的東西,所以他們隻能拿金銀寶貝換奴隸,各取所需而已。


    寧羽自然看到了,看到了那駝背上長得怪異的蠻子,還有駱駝之後洋洋灑灑的人群,隻是隔得遠了,看不清到底是些什麽人,寧羽眉頭一皺,眉宇間忽然閃現出一股煞氣,本來提起的藤簍又重重的撂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瞅著遠遠而來的駝隊,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秦珬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看了看遠遠而來的駝隊,心中不知為何多了幾分不妙的感覺,這小子不會想殺了那些蠻子吧,他是朝天闕的捕頭,是大夏的官,雖然他也看不慣好好的人變成奴隸。


    可他改變不了這種狀況,而且哪怕是心中有氣,也不能殺人,這是原則,而寧羽不同,在他看來,這小子從小生活在深山之中,雖處世未深,可見地卻令人驚奇,長長蹦出一些奇怪的想法,他看不慣人被當成豬狗不如的奴隸,這很正常,保不準這小子心一橫便去把那幾個蠻人宰了,他有這個本事。


    秦珬隨著坐下,剛要做什麽,卻忽然聽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瞅著駝隊的寧羽低聲問道:“秦大哥,你說,這個世間為何會有奴隸,我以前問過師傅,他也搞不清楚為何,隻是說人心是這個世上最難以揣摩的東西,因為不懂,所以不懂。


    我想沒有人想當奴隸的,那些小貓小狗被束上籠套也會不舒服,那麽人呢,被鐵鏈子拴住難道會喜歡,人就是人,人不是畜生,非要把人當成畜生,這是什麽道理?”


    秦珬看著寧羽的眼睛,歎了口氣,說道:“是啊,沒人願意當奴隸,你可能在山中未接觸過人世間,看不慣這種事情也難怪,自古以來奴隸就沒斷過,我大夏已是曆代最為開明的王朝,可終究不可能改變得了千年的腐朽,這就是世道!”


    世道,寧羽摸著茶杯自嘲的一笑,沒說話,以前沒有見過這些蠻子,對於感知也沒有什麽具體的概念,現在看來,都該死,在他的腦袋裏,人都不能被當成奴隸,他最恨的便是那些可惡的人販子,不論是販得什麽人,都該死。


    他見慣了奴隸,雖然他手中有許許多多的奴隸的血,可天坑中的奴隸早就不能稱之為人了,死了也就死了,可他不願意好好的人變成奴隸,悲壯的曆史,昏暗的王朝,還有這千年未變的腐朽,這東西讓他深惡痛絕。


    寧羽悄悄握住圓木,握得很緊,隨即笑了笑,隨即莫名其妙的問道:“秦大哥,在大夏殺幾個蠻子應該沒人說什麽吧?”


    秦珬麵色一苦,這小子果然沒什麽好心思,手中的茶杯微微一轉,笑道:“真不知道你小子哪來這麽大的煞氣,若是以後去了帝都,還怎麽得了,你小子總不能見一次殺一次吧,不過,若是殺夏人自然不行,不過幾個蠻子,死了也就死了,不過,最好別留下什麽把柄,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寧羽甩了一個奇怪的眼神,秦珬以為他沒想明白,便想要繼續勸一勸,可下一刻他便想掐死這個禍害,寧羽咧嘴一笑,一拍桌子,忽然高聲喊道:“來壺茶,要大壺!”


    秦珬嘴角一抽,這一次他捂住自己不鼓囊的錢袋,死死地瞅著寧羽,他的俸祿不算少,可也禁不住這樣的花法,他發現這小子就是上天派下來折磨自己的,正當他在籌算怎樣掐死這臭小子的時候,那個愛臉紅的黑臉小姑娘又拎著一個老茶壺走了過來,對著寧羽靦腆的一笑,操著一口濃重的話音,說道:“客官,我爹爹說了,這壺茶水算三兩銀錢,這碟籠花糕算送得,不要錢!”


    寧羽豎起大拇指,讚賞道:“姑娘,這生意做的實在,下迴還來!”


    黑臉小姑娘靦腆一笑,點點頭,便離開了,她一離開,秦珬就活不成了,一把拽過寧羽的領口惡狠狠的看著他說道:“小子你上輩子跟我有仇嗎,老子辛苦賺的賣命錢,你就行行好別在折騰了,那群蠻子,你樂意殺誰就殺誰,怎麽殺都隨你,早就看那幫渾身臭味的蠻子不順眼了,老子要是放一個屁就算娘們,可你都喝飽了,這壺茶算什麽,老子的錢袋都空了,嘿嘿,這般說來,那醉樓也不用去了!”


    寧羽丟了一個白癡的眼神,又吐出兩個字,休想,隨即死死的抱住老茶壺,對著秦珬呲呲嘴,像是抱著寶貝,咧嘴說道:“你不許喝,我的,都是我的,我的!”


    秦珬臉一黑,怒火攻心,低吼道:“寧小子,你還要不要臉了?”


    “不要了……”


    “……”


    “我的,都是我的,我的!”


    蠻人的駝隊已經走近了,頓時一股混雜了各種古怪味道的氣體便飄了過來,這邊的眾人連忙捂住鼻子,就像是一堆餿了的飯食放在茅廁中發酵了三天然後又扔到烈日下暴曬了許久所孕育出來的奇特臭味,聞了三天吃不下飯,聽說這些蠻子一生都不會洗澡,這怎麽要得。


    還自稱是狼神的子孫,這倒是妥帖,狼神的崽子不就是狼崽子,狼心狗肺的東西,果然是蠻子,一輩子不洗澡那得多髒,身上的細菌好不把他們吃了,怪不得這幫蠻子的壽命不長,都是自己做,活該。


    相對漢人來說,蠻人顴骨高,所以臉看起來似乎寬一些。眉粗眼小且正額相對窄。鼻梁稍比漢人長,很少有人有“朝天鼻”。身材普遍比漢人高大,可能和常年飲食起居有關,看著就像一個個的大黑熊晃晃悠悠的讓人不喜歡。


    幾個看似頭領一般的蠻子圍坐在兩張桌子上,四周的客人或許都喝飽了,所以紛紛留下銀錢離開了,隻有寧羽兩人,還有一個坐在角落被黑紗包裹住的人在那裏慢悠悠的喝著茶水,似乎並未被這氣味所迫害。


    蠻子的臉上塗著五花八門的彩色,似乎是刺青,像是鬼畫符,鼻子上被鑽了窟窿,竟然綴了一個銀圈,看得寧羽嘴角抽搐,這不是老牛才有的待遇嗎,怎麽蠻子也喜好被人牽著耕地不成,嘴一張,露出一對大黃牙,頓時一股比他們身上更為濃烈的味道傳出,寧羽嘔了嘔,可惜腹中沒有東西,隻能嗆了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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