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巨大爆炸所驚懼的另一方人沒有停手的打算,場中仍舊乒乒乓乓的響個不停,卻是快要見分曉了,場中的兩個老人氣力不絕似乎根本就不是年逾花甲的老人,而是血氣旺盛的壯小夥一般。


    兩人爭鬥的頗為慘烈,垂眉老人左邊長眉完全斷掉,皮襖上麵都是一個個的破洞,還有的正涓涓流著血水,小腿上多了一個窟窿,行動有些不便,相比較之下,使槍老管家的樣子更為淒慘,身上密密麻麻的刀口,衣裳都沒染紅了,肩膀上竟是被生生削去了一塊肉,正冒著血沫子。


    終究還是老衛處的垂眉老人技高一籌,一招挑山橫亙將老管家短槍挑飛,待長槍還未落,雙腳一提,一招腿鞭甩在他的胸膛上,當即老管家吐血飛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


    頓了頓,老管家拄著長槍爬了起來,仍有戰意,卻無戰力,老衛處的垂眉老人咧嘴看著老管家,有些敬佩,他們從來對那些光明正大的漢子向來佩服,沒打算再打下去。


    他已經老了,就算有療傷聖藥,想要恢複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子母鴛鴦槍果然霸道,小腿被生生捅了個窟窿,這要是迴去難免被那幫老家夥嘲笑。


    瘸著腿一拐一拐的走近薛胖子,眼疾手快的薛胖子一把扶住垂眉老人,老人擺擺手,道:“沒事,人老了總有些實力不濟,腿上被戳了個窟窿,不過,沒吃虧,小胖子,剩下的別來找我這個老鬼了,這可如何是好,迴去還不被笑死!”


    薛胖子眼睛彎了彎,顯然對垂眉老人十分尊敬,一腳踹在一旁一個昆侖奴的腿上,那個昆侖奴被踹得腿一彎,正好,薛胖子攙著垂眉老人上了昆侖奴的背,委屈的說道:“眉老,您這可就謙虛了,老衛處的老人哪有您這樣的身板,迴去誰敢笑您我就去買一斤極品雪乳堵住他們的嘴,您看怎麽樣?”


    垂眉老人拍了拍他的腦袋,笑罵道:“就你嘴甜,走了,不打了不打了,那小子氣息不弱,看樣子比那個使鴛鴦槍的老家夥隻強不弱,你占不了多大便宜,何況人家心思本就不在這裏,費那股子勁幹嘛,何況,帝都那位手底下的人,以後到了帝都抬頭不見低頭見,鬧僵了不好!”


    薛胖子臉色神色不定,瞅了瞅那臉色僵硬的周瑛,忽然吐了口氣,說道:“聽眉老的,您說不打咱就不打了,他娘的讓人看了一場大戲還沒收到賞錢,這不是咱的做派,剩下的就讓那位頭疼去吧,眉老,咱們走,都他娘的離開帝都十年了,迴去迴去,可得補一補,這都瘦了多少了,虧不虧!”


    垂眉老人沒說話,隻是合著眼睛養神,薛胖子搶過垂眉老人背著他轉過身對周瑛笑道:“周兄,咱就被打了,我也打煩了,你去找你的人,老子我不奉陪了,若是周兄此次沒死,咱們就山不轉水轉,來日帝都再相見,莫急莫急,走了,不必送!”


    說完便往那小樓走去,兩個身上閃著金鐵光彩的昆侖奴亦步亦趨跟在後麵,身後周瑛眼睛靜靜的看著薛胖子,心中已是警惕大生,本就沒想著殺了他,可以後終究會成為大敵,寒光閃了閃終究沒有出手。


    攙住老管家,他傷得果然更重,氣機幾乎斷絕,脖子上還留著一條淡淡的血痕,可想而知這場爭鬥有多慘烈,幾乎出手都是奪命的狠招,稍不留神就見不到太陽了。


    周圍傳出兩聲**,從黑暗中走來一個人,正是先前離開的瘦猴,他一手提著那缺了半邊臉的癡傻,另一邊扛著富態人,兩人都是昏厥了,富態人脖子上留著五根猩紅的指印,這會兒還有些唿吸不順,而且嘴角流下的黑血,這是傷了肺腑,而半臉人淒慘些,右胸被那裝酒的青葫蘆擊得塌了下去,哪怕又這身筋骨死不了,卻也要修養些時日。


    周瑛望著瘦猴,淡淡問道:“如何?”


    瘦猴搖搖頭,答道:“沒有,坑中沒活人,找了許久,沒有那小子的身影,會不會被誤殺了?”


    周瑛沉吟一會兒,搖頭道:“不會,那小子不是常人,自然不可能這麽容易死,再尋尋,若是沒有,我們便要在三日之內趕到帝都,否則,神仙都救不了!”


    周瑛抬頭望著那股消散的煙塵,眼神有些幽遠,忽然說道:“或許,那小子還未走,小心些,那位還沒什麽動靜,我們不去惹他,免得陰溝裏翻船。”


    瘦猴點點頭,周瑛背起老管家,兩人向夜色中走去,那白色的帷帳仍舊燈火通明,沒什麽動靜,他們卻是不知,那帷帳中坐著看大戲的佳公子這會已然暴跳如雷了。


    那個胖子與從天坑中逃出來的奴隸打得難解難分,這他很樂於看到,可忽然就不打了,兩邊他都不希望誰贏,最好是兩敗俱傷,然後死在天坑最好,可他想得很好,可沒有實現,於是,他把能摔得碎的都摔碎了。


    手中僅剩下三十個鐵騎,這倒是股戰力,可終究敵不過任何一方,孫道儒倒是錯的人選,可惜,他不會聽自己的話,離管家去追那個小奴兒,這會沒迴來怕是生了事,那聲震天響聲讓他心驚又懼怕。


    心情煩躁的他看到了帳外那掛在橫杆上的纖細影子,便更加煩躁了,心中的不安越發的重了,不能再呆在這裏了,他大聲吩咐道:“周衝,命令下去,立刻離著這個鬼地方,周衝,周衝,快迴答本公子……”


    卻絲毫沒有聲音,便在這時,昏暗的地上吧嗒掉下來一個東西,在地上滾了滾停住,上麵不知為何多了點火星,他眼神一縮,轉身就跑,人在見到未知的東西的時候恐懼會被無限的放大,就像這個時候的佳公子。


    可惜晚了,“轟……”一身巨響,驚了所有人,佳公子直接被一股巨大的氣勁推翻在地上不知生死,那錦白色的帷帳轟然倒塌,天地間猛地一黑,沒了光彩。


    一片狼藉……


    這世間的人從來就沒有是孤獨一生的,所以一個人的生命中會經曆許許多多的人,父母,兄弟姐妹,妻子孩子,摯友紅顏,討厭的人喜歡的人,或許還要加上仇人,但大多數人隻是驚鴻一瞥,我們通常將這些人全部歸於一類,那便是過客,這個詞很有意思,過去了的客人,匆匆一見便相別,何其多。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過客總是匆匆,可是便有一個問題,過客離開了,便沒有留下什麽嗎,答案是錯的,他或她會存在記憶中,哪怕是驚鴻一瞥刹那記憶,寧羽生命中的過客不多,真的不多,他這一輩子見的人真的不多,所以他記得格外清楚,繡娘算一個,小侍女秀兒算一個,便沒了。


    繡娘已然安息,寧羽心中還有些感觸,那個平淡的女子一定經曆過什麽,但最後那抹笑容卻是發自內心的,他對於心存善念的人從來都是喜歡的,離別了繡娘這位過客,他便打算離開了,離開這個讓他說不出感情的地方,不想停留,他還沒有力量去殺仇人,所以他隱忍。


    他很肯定他隻是想去再看一眼,就一眼而已,或許是放心不下那個性子柔弱卻心地善良的小侍女,懷裏還有一塊壓扁了的荷花糕,他還沒舍得吃,吃下去便什麽都沒了,總得給自己留點念想不是。


    他便背著藤簍,折身返迴,沒敢靠近,遠處的兵戈聲已經小了很多,寧羽猜測兩方要麽兩敗俱傷,這是最笨的結局,要麽和平解決,這個可能小點,卻聰明多了,寧羽沒有理會,目標很好找。


    這時那帷帳燈火通明,侍者侍女還在忙碌,死亡理他們很近卻也很遠,冷冷笑笑,那佳公子似乎要洗澡,心底說了一句果然嬌貴便不去理會了,他又不是來看他的。


    山風唿唿的吹著,絲毫沒有減弱的勢頭,這種情況會一直持續到明早日出,寧羽揉了揉被風吹皴了的臉皮,有些僵硬,裹了裹身上的青衣。


    他不是那些修行者可以用氣機護著手裏的油燈,所以他隻能極為狼狽的護著油燈,他並不怕會有人發現,因為這會兒沒人有閑情逸致去看四周,所有人都形色匆匆,生怕被從不知哪裏竄出來的箭羽射個窟窿。


    寧羽腳上穿了一雙極不協調有些陳舊的鹿皮小氈靴,有些小,寧羽走得很別扭,卻很認真,每一步都踏實了,踩在硬邦邦的土地上略微發出咯吱咯吱的輕微響聲,很好聽,寧羽也很喜歡。


    走近了許多,近了許多,可是忽然間,寧羽手中的油燈微微一顫,擋住山風的袖子垂然落下,油燈刹那湮滅,便看不清了他的臉。


    寧羽隱沒在黑暗中望著那頂白色的帷帳,不知何時,那裏多了一根兩張高的漆黑栓木,與雪白的帳子有些格格不入,顯得分外孤立,唿吸重了幾分,僵硬的站在山風中,過了許久寧羽動了動身體,有些僵硬。


    他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燈光落在他的臉上,臉色微微蒼白,顯得極為猙獰,僵直站立看著那被山風微微吹斜的栓木,看著那輕輕搖擺的一抹秀色,看著那垂在空中被黑發擋住卻森白的臉,右手握著的油燈砰然炸裂,抖落,碎了一地。


    刹那間,寧羽嘴角染血,無聲獰笑,砰地一聲若驚雷墜地,他右腳猛然踩落在一塊砂石上,塵土飛揚,像是離弦之箭,力量陡然爆發,飛快的衝了出去。


    寒夜中,陡然一抹亮色,悄然抖落,無聲,便落入土地中消失不見。


    落淚兩三滴,心中滿是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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