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太過嚴重,倘若假銀票之事傳出去,定然會引起全國票號擠兌,銀樓隻怕一夕之間就會崩垮。”


    “可……可若是他們手上有銀票印模,要印多少有多少!而我們又拿不出對方是假銀票的證據,隻能將銀子源源不斷地兌出!楚氏銀樓就算富可敵國,也……也經不起……”


    “文掌櫃,別家銀樓可有什麽風聲?”


    “東家,我已經留意過了,別家銀樓沒有絲毫動靜。當然,就算別家銀樓出了和我們一樣的事,也絕對會守口如瓶,不得外泄的!”


    “文掌櫃,此事拖一天便多一日的風險。你隨我去一趟米丞相府!老夫不懼怕有人惡意以家銀票擠兌我們銀樓的銀子。我楚家百年基業,所累積的財富也不是他們一時半會兒能夠掏空的。隻是,若這銀子兌出去了,做的是見不得人甚至於忤逆犯上之事,我們楚家難辭其咎!”


    楚厚風與文掌櫃匆匆離開了府邸。


    當日,楚溪拉著李曉香迴到府中用晚飯,楚厚風言談如常,問了問李曉香最近可有製出什麽新的香露,又問了楚溪塞外的分號籌備得如何。


    晚飯之後,楚夫人先行離了桌,李曉香仍舊在扒飯,楚溪卻皺著眉頭問:“爹,怎麽了?事無不可對孩兒言。”


    李曉香哽了哽,抬起頭來,“發生什麽事了嗎?”


    楚厚風吸了一口氣,揮了揮手,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也罷。終有一日,楚氏銀樓也是要交到你的手上。”


    李曉香看著這父子倆的表情,就知道事態嚴重。但是銀樓裏的事情,楚夫人從不插手,自己身為楚家的兒媳,不知道是不是該避諱。


    “那個……爹,兒媳也用完晚飯了。先行迴屋了。”


    還未及起身,楚溪忽然伸手按住了李曉香的肩膀,“爹,你說吧。”


    楚厚風點了點頭,“也是,你們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也許能相處解決之道呢?”


    李曉香愣了愣,她這位公公,叱吒商場多年,就連安王那隻老狐狸也在他這裏吃了大虧。還有什麽能讓他為難的?這讓李曉香不禁好奇了起來。


    但是好奇心是會害死貓的。李曉香想的很明白,楚厚風解決不了的問題,隻怕她與楚溪就是想破了腦袋也不會有答案。


    楚厚風提來一隻小鐵箱,將鐵箱打開,裏麵是一疊厚厚的銀票。


    楚溪取了幾張出來,隻看了兩眼,臉上的神色就變了。


    楚厚風知道楚溪的本事,卻問向一旁的李曉香道:“曉香啊,你覺得這幾張銀票怎麽樣?”


    李曉香摸了摸後腦勺,“這個……看票子的紙張、印刷還有這印信,都是真的……隻是票號怎麽都是一樣的?難道說是錯版?”


    錯版的銀票可就和錯版的鈔票一樣,極具收藏價值啊!


    “若真是錯版,怎麽會一錯就錯上了一百八十多張呢?”


    李曉香心裏一驚,抬起頭來,“難道是有人要套現銀樓?該不會是安王狹私報複吧?這隻有一天,說不定到了第二天第三天,銀樓被套現的銀子就是上萬兩了!安王就可以拿這筆錢去修他的那條什麽狗屁官道了!”


    楚厚風看著李曉香的目光裏多出了幾分欣賞,“曉香,你為什麽認為這可能是安王做的呢?是因為你與楚溪的婚事嗎?”


    李曉香搖了搖頭,端起其中一張銀票,“爹,且不說別家的銀票,光我們楚氏銀樓,既然能有百年家業,我們銀樓的銀票就不會有那麽容易偽造。且不說銀票的造紙之術控製在朝廷手中,一般的民間作坊是不可能製得出這樣的紙張來!思前想去,能造出這樣的紙,那就要有朝廷的造紙術。安王有這個能力!再來,所有銀票的雕版都是由楚家請來的最為德高望重的雕刻師傅雕刻而成。而且……”


    “而且什麽?”楚厚風端起茶杯,低下頭來抿了一口。


    “而且……我聽說銀樓請雕刻師傅雕了銀票之後,是不會馬上就用上雕版,而是等師傅死了之後。這樣,世上就難有人能仿製出來。”


    每個雕刻師傅的技藝都有所不同,所以最後雕版成型之後,印在紙上的感覺也是不同的。所有的雕刻師傅平生最大的榮耀,就是能為銀樓雕刻雕版,更不用說是為楚氏這樣匯通天下的銀樓。


    雕版的花紋複雜,每一道紋路都精細無比,這沒有幾十年的雕刻功底,是決計出不來的。


    銀票的雕版也關係到雕刻師傅的聲譽,他們從開始雕刻到雕刻結束,都會留在銀樓為他們特別準備的房間裏,直到雕刻完畢才會離開,所有用於雕刻的木材以及刻刀都不允許帶離。即便這雕版是自己所製的,在沒有原版的情況下,任何一個雕刻師傅也不可能憑著記憶雕刻出另外一個一模一樣的雕版來。


    “你說的沒錯。可恰恰就有人仿造了出來。”楚厚風吸了一口氣。


    “也就是說,無論對方是不是安王,能憑借銀票就仿製出我們的雕版與印信,都一定是找到了十分厲害的雕刻師傅。”楚溪眯著眼睛,他心中十分擔憂了起來,“二十兩銀子的雕版在所有銀票中算是比較簡單的。麵額越大,雕刻就越複雜。想必仿製銀票者廢了很大的力氣,才僅僅仿製出了二十兩麵額的。若是他們再厲害一些,麵額到達一百兩,我們楚氏銀樓想要不垮都不行!”


    “事到如今,楚溪,你覺得該怎麽辦?”


    “首先,我們要等上一等,看看各大分號收集來的同號銀票是不是隻有二十兩。安王既然要套現我們的銀子,自然是越快越好。他若真有本事仿製更加複雜的雕版,那麽五十兩、一百兩銀子的銀票應該早就出來了,而不會等到現在僅僅放出二十兩的假銀票。倘若各地的假銀票當真隻有二十兩,那麽安王的極限估摸著也就是二十兩了。我們可以請各地官衙通報天下,就說有人在仿製我們的銀票,將麵額與票號說清楚,就是要杜絕家銀票在民間的流通。”


    “短時間內,銀樓隻怕會引來一陣擠兌風波!而安王也有可能趁亂大量兌現假銀票啊!”李曉香抓了抓腦袋。


    “是啊,當真是兩難境地。”楚厚風仰頭歎了口氣,“老夫已將此事告知米丞相,米丞相會派出得力官員徹查此事。當然,追查的重點是安王。”


    “如若安王得知有官員查到了他的頭上,多多少少也會收斂一些。”楚溪仰麵歎出一口氣來,“到底,我們楚家的錢銀還是入了安王的口袋,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敢大搖大擺地將官道修起來。”


    楚溪與李曉香迴到了房中,李曉香見他依舊愁眉深鎖,於是取了些香料,置於香露之上,淡淡的香氣在屋子裏蔓延開來,安撫著楚溪浮躁的心緒。


    李曉香來到他的身後,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按了起來。


    楚溪露出一抹笑,“這難得你這麽乖巧,竟然沒有跟我嗆聲。”


    “這時候跟你嗆聲,我能有什麽好處啊?”李曉香低下頭來,捏了捏楚溪的臉。


    而楚溪則順勢抬手扣住了曉香的腦袋,仰起下巴吻上了她的唇。


    李曉香在他的額頭上拍了一下,假裝生氣道:“跟你說話呢!又在耍你的厚臉皮了!”


    “什麽啊,你已經是我的夫人了,我親親你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楚溪一臉正經地與李曉香討論這個問題,李曉香覺得真有點想抽他了。


    “好吧,好吧!米丞相鐵定會派人去查安王的。二十兩一張的銀票,就是一天兌一千張,也就是兩萬兩。以大夏的印刷技術,一天能不能印出一千張都是問題呢!你們楚家家大業大,在米丞相找到安王的假銀票作坊之前,你鐵定還能留下養兒子的錢!”


    “養兒子的錢?這麽說你是要給我生兒子了!”楚溪眼睛一亮,一把拽過李曉香抱在懷裏,“那你趕緊長大一點!看看你現在還跟小孩似得!我妹妹佳音都比你有曲線了啊!”


    “去死吧你!”李曉香搬起桌上的茶壺,作勢要砸楚溪。


    楚溪閉上眼睛伸長了脖子,一副“你砸啊,你忍心你就砸”的表情。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在屋外敲門,逢順的聲音響起。


    “公子!少夫人!刑部來人了!將老爺帶走了!”


    “什麽!”


    楚溪與李曉香一起出了門,眼睜睜看著楚厚風被刑部的人帶走。


    “到底怎麽迴事?我的天啊……老爺!老爺!”楚夫人趕了出來,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楚厚風被帶走。


    楚溪拽住了一位前來押人的侍衛,對方告訴楚溪,那就是北地的藩王恆王謀反了!大軍開拔,直逼都城!


    而他們的輜重糧餉竟然全都來自楚氏銀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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