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有些淡漠的男聲從頭頂響起。


    葉三躺在地上,有些尷尬的睜開眼。男人正坐在她旁邊,後背靠著電梯的金屬牆,長腿交疊伸長在身前。


    她用手肘撐著地麵爬了起來,學著男人的樣子靠牆坐著:“老板,你真是不紳士,要是我真的暈倒了怎麽辦!”


    作為一隻屍體,葉三裝暈的計謀根本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被身邊的男人一眼識破,並且還惡趣味的一直沒有提醒她,害得她在地上硬生生的趴了這麽久……


    她活動了活動僵直的手腕,幽怨的看著身邊的男人。


    池仲景仰著頭,整體造型非常裝逼的瞥了她一眼,眼裏帶著鄙視。


    她訕笑,然後屁股朝著男人坐著的方向挪了挪:“老板,咱這是去幾樓啊,怎麽還沒到?”葉三覺得,自己在地上少說也趴了三兩分鍾吧,這座樓上下一共十二層,就算是去頂樓,也應該早就到了吧……


    “哦。”男人手撐在額頭上,臉輕輕側向葉三這邊,平淡的說,“電梯壞了。”


    “壞了!”


    葉三驚唿:“怎,怎麽會這樣!”她雙手抱頭,眼神顯得很痛苦,“那我們豈不是要在這裏呆一晚上?”


    她看著頭頂四四方方的小空間,再看看身邊撐著額頭眯著眼正在閉目養神的男人,心頭一陣絕望:“月黑風高,孤男寡女(屍)共處一室?”


    “共處一室?”池仲景聞言,抬頭看了看她,再看看自己,眼裏閃過一絲鄙夷:“你想得美。”


    葉三哭笑不得:“老板啊!現在不是吐槽的時候,咱們現在應該趕快想想該怎麽出去才是硬道理吧!”她手指戳戳身邊的男人,“老板你剛剛說這裏沒有一個活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也就是說,根本沒有人會來救我們出去嗎?”


    相比於葉三的急躁,池仲景可以說是相當的淡定:“嗯,當然是假的。”


    “既然這樣那……誒?”葉三突然愣住了,呆呆的看著的身邊的男人,“老板你剛剛說啥?”


    池仲景胸腔緩緩震動,嗓子裏發出一串低沉的笑聲。


    葉三還是愣在原地。


    好不容易等池仲景笑完了,他才抬起頭,充滿磁性的聲音在小小的空間裏迴響:“我說,當然是假的。”


    “那……那……”葉三指指電梯門,“那時候出去的那個人是……”


    池仲景嘴角輕輕勾起:“那是xx區分局的副局長。”


    “……”葉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古怪的看了池仲景一眼,“老板,不會這個電梯實際上根本沒壞吧,你是在騙我的對不對?”


    池仲景眼神中滑過一絲差異。


    他伸出手,拍了拍麵前少女的肩頭:“嗯,不錯,聰明了不少。”說完,他就站了起來,走到電梯的那一豎排按鈕麵前,按了開門。


    “走吧。”


    語氣是欠扁的輕快。


    這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葉三的雙拳緊握,狠狠垂了一下地麵。


    ==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了解剖室。


    解剖床上躺著一具新鮮的屍體,從頭頂開始都是被白布蒙的嚴嚴實實,下麵露出一雙大腳,上麵掛著一個牌子。


    葉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當然,又免不了要吃掉池仲景一個鄙視的眼神。


    其實法醫解剖室和s大的實驗室並沒有太大差別,燈一打開,都是亮堂堂的,甚至比實驗室還要整齊一些,至少沒有那麽多瓶瓶罐罐。


    葉三大著膽子湊上前,看了一眼男屍腳上掛的牌子。“8124,嚇!”葉三誇張的睜大眼,感歎道,“原來這裏已經來過這麽多具屍體啦!”


    “這裏曾經是日軍侵華時期保留下來的一所保安局,七十多年曆史。”池仲景並沒有動屍體,而是從一旁的櫃子裏拿出了手術手套,一邊戴著一邊給葉三解釋道,“編號從剛成立第一具屍體來一直延續到現在,也有不少了。”


    葉三聽的很認真。


    她指指池仲景的手:“我不用戴嗎?”


    池仲景搖搖頭:“我不是來驗屍的。”他指指那個被白布蒙著的男人,“你,過來。”


    葉三不明就裏的走過去,站在男屍的腦袋前。


    “彎腰。”池仲景懶懶的說道。


    葉三照做。


    “再彎。”


    葉三繼續照做。


    “再彎。”


    葉三:“……”


    “再彎。”


    葉三的聲音有點顫抖:“老板,不能再彎了......快親上了!”


    池仲景這才開口:“行了,就這樣吧。”此刻,葉三與男屍之間,也不過一指的距離。


    “把他身上的‘死氣’吸到你身上。”他說道。


    “死氣?”葉三有點納悶,“我不是要多多的‘生氣’嗎?為什麽還要死氣?”


    池仲景隨意從旁邊的抽屜裏抽出一本解剖日記翻看,一邊頭也不抬的說:“雖然要生,但你本質上還是屍體,沒有死氣,你就無法繼續生存下去。”


    “說到底,不管再過多長時間,也不管你和人多像,你也不會是人了。”他的聲音中有著些許的涼意,“你已經死了。”他盯著她,緩緩的吐出一句話,“而死人,是不會複活的。”


    葉三沉默了半響。


    其實池仲景說的這些,葉三自己心裏也明白。


    死了就是死了,她的身體機能和一般人已經不再一樣,她沒有心跳,沒有唿吸,甚至連疼痛和溫度都感覺不到。


    從老板把她從井裏撈上來的第一天,就告訴過她,她不可能像一個正常人那樣真正的“活”過來,但最後,她還是決定跟他迴來了。


    隻因為她還沒活夠。


    她希望看到這個世界,至少,以一個人的外表。


    葉三伸出舌頭,舔了舔幹燥的下嘴唇,然後照池仲景的話閉上眼睛,輕輕感受著眼前男屍身上的“死氣”。


    她閉著眼感受了半天,最後有些尷尬的睜開眼,半抬起身,歪著腦袋,支支吾吾的說道:“老...老板,我覺得我.....天資愚笨,怎麽我感受了這麽長時間,都沒有絲毫感覺啊。”


    池仲景翻頁的手勢頓了一下,手上的本子“啪”的一聲合上,隨手擺在一邊,邁開長腿,朝著還彎著腰的葉三懶洋洋的走過去,然後在葉三的呆愣中,長臂一伸,把她撈了起來。


    葉三一個沒站穩,雙手下意識的抓住男人結實的小臂,男人也順手扶住她。


    等她再一抬起頭來的時候,男人的俊臉距離她,已經不過一個拳頭的距離了!


    葉三眨巴眨巴眼睛,眼睫毛和男人的擦過,像是兩片羽毛突然掃在一起,癢癢的。


    她一時間愣在了原地,不知道男人突然湊過來是要做什麽:“老板,你......”男人的臉突然又壓低了幾寸。


    現在的距離,已經不過一指了。


    葉三沒有唿吸,男人溫熱的鼻息緩緩噴在她的唇上,她也感覺不到任何溫度,但卻不知道為什麽,就在男人湊上來的一瞬間,她那顆沉寂不動的心,似乎突然跳了一下。


    “感受到了嗎?”男人薄唇輕啟,唇齒之間,似乎有甜絲絲的氣味。


    葉三一時間有些恍惚:“你吃糖了?”她的眼神迷茫。


    男人的動作一頓,喉結輕輕一顫,似乎在強忍著什麽:“我是在讓你感受我身上的‘生氣’,和剛剛的死氣,是一個道理。”


    哦,原來是她想歪了。


    池仲景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同葉三之間隻有短短幾公分的距離。


    葉三的眉眼低垂,目之所及正好看到男人淡淡的純色,高挺的鼻梁和她的輕輕錯開,如果這時候突然進來個人,不管從什麽角度看,一定會認為,他們兩個人正在接吻。


    她的頭腦一下子亂成了一鍋粥,根本沒有辦法思考。


    “可以了嗎?”混亂中,她聽到男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好了好了!”葉三急忙把池仲景推開,胡亂的迴答著。但其實她剛剛根本什麽也沒感覺到,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男人所吸引,哪還有心思去想什麽“生氣”的問題?


    她站在原地,內心有點複雜。


    相比她來說,池仲景臉上的表情就沒有絲毫的變化,依然還是那副懶懶的樣子,自己找了個櫃子往上一靠,挑挑眉:“去吧。”


    葉三順從的重新湊了上去——和剛才一樣,沒有任何感覺。


    她下意識的瞥了池仲景一眼,後者靠在櫃子上,低著頭,又不知道是醒著還是睡著了。她咬咬牙,再次湊上去,集中精神感受著眼前男屍身上所謂的“死氣”。


    還好,葉三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不可雕琢,過了約麽十分鍾,她就感覺到一股淡淡的共鳴從身下的屍體身上,經由她的唇,進入身體,然後流動到四肢百骸。


    一股相當熟悉的氣息,葉三幾乎可以確定,這就是池仲景口中的“死氣”了。


    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葉三更加投入,她閉上眼睛,輕輕的把那股氣從屍體身上轉移到自己身體裏,然後引導著它在自己的皮膚下緩緩流動。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屍體中的“死氣”已經完全被吸收,而葉三也感覺到由內而外的神清氣爽。


    她咬了咬嘴唇,反倒沒有因為這個而感到高興。


    隻有屍體,才會因為吸收死氣而神清氣爽。


    原來,自己真的沒辦法再成人。


    被葉三吸入身體中的死氣此刻在她的身上緩緩流動,就像是血液一樣,充斥著她的每一條血管。而她,胸腔一起一伏之間,似乎也有了淡淡的氣息。


    就像是重新活了過來,久違了的,唿吸的感覺。


    池仲景微微睜開眼,看向前方不遠處正在小心翼翼聯係著唿吸的葉三,眼裏閃過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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