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浩望著哭泣的千靜語此刻也如鯁在喉。


    “我們這個圈子,活著的每一天就可能是最後一天,哥作為季老的義子,更是與眾不同,季老曾讓他發下重誓--斬斷情絲無牽無掛,七年前為了保護你,他推開了你,七年後又多了小成,可他還是硬生生地推開了你們,眼睜睜地看著你們離開。”莊浩的眼眶也變得濕潤。


    “嫂子,這幾年不是隻有你痛苦,每一次推開你他比你更痛,那場雨夜他坐在車裏,你在車外痛哭,他在車裏也痛不欲生,你嫁給顧楷銘的時候,他一個人在金三角被雇傭兵追殺身受重傷跳下山崖不省人事,還有你生小成的時候,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那是他的孩子,可他還是連夜坐飛機趕了迴來偷偷去看你……嫂子,他是愛你的,他比誰都愛你,但他沒有辦法肆無忌憚地去愛你,因為他愛你卻更怕失去你。”


    “別說了,別說了……”千靜語卻哭著打斷了他。


    這些事情她遲了七年才知道,可是即使知道了又能改變什麽?他們永遠不是一個世界的,永遠不是。


    “莊浩……”千靜語哽咽著聲音叫莊浩的名字:“即便你告訴我這些我跟他也迴不去了,我無法走過自己心裏的那道坎,我無法接受我的愛人、我孩子的父親是一個黑社會,光鮮的外表下卻做著無法見人的勾當,也許這棟別墅就是用那些見不得光的錢建的……”千靜語說道。


    莊浩立刻解釋:“哥有很多正經的生意,那些黑錢是替季老洗的,他也不會讓我們做傷天害理的事。”


    “可是你們開槍就能打死一個人,很容易,那是一條活生生的命,他們也有家人,我不想小成長大之後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個雙手沾滿鮮血和肮髒交易的人,我真的不想……”千靜語搖頭哭泣道。


    迴不去了,他們再也迴不去了。


    莊浩聞言,仰起頭忍住了淚水,這一次他有些百口莫辯。


    是,他們是見不得人的黑社會,做著肮髒的交易,雙手沾滿了鮮血,他甚至覺得自己死後會下十八層地獄。


    而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跨過心裏的那道坎去做一個黑社會背後的女人,縱然傾權天下又如何?良心,良知會折磨著她每天內心受著無盡的煎熬,並且這不是一般女人所能承受的煎熬。


    所以她和易宇兮,注定了是無法在一起的,即使相愛……


    千靜語扶著牆壁重新撐站著起來,她抬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可是怎麽抹都無法抹幹,於是她隻得背過身去不讓莊浩看到她這副傷心的樣子。


    “莊浩,謝謝你……他身邊能有你這麽忠心的人真的很不易,但我懇請你就當今天我們沒有來過這個房間,你沒有說過剛剛的那番話,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永遠不要知道真相才是對雙方最好的安排。”微微顫抖地說出這番話,千靜語的心已經疼得在滴血,可是她別無選擇,因為她再也不是二十歲那個懵懂無知的她,現在的她無法容忍自己還有小成跟他過一樣黑暗的世界,真的無法容忍。


    莊浩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她說的沒錯,他們是黑色的,永遠無法跟白色並肩,如果她帶著小成迴到這裏,那勢必要每天過著擔驚受怕的生活,他想……哥也不會願意看到他們母子這樣小心翼翼地生活著的。


    然而看著千靜語此刻承受著比之前更大的痛楚,他突然覺得自己擅自將她帶到這裏是個錯誤的決定。


    “嫂子,對不起,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哥對你的感情,對不起……”越發覺得自己太草率反而加重了千靜語的痛苦,他現在內心也很矛盾。


    千靜語卻沒有再說話,而是手緊緊握著那條圍巾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這間房,隻留下一個人在原地用頭撞牆懲罰自己的莊浩。


    千靜語跌撞地走到之前她和小成住的那間房,門剛關上的那一刻她就靠在門背上慢慢地滑了下去。


    淚水又一次奪眶而出,這一次她一個人在房間哭得肝腸寸斷。


    為什麽七年後要讓她知道這些真相?在她已經愛不起他的時候知道……她現在要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滑倒坐在地上,她幾近崩潰。


    ……


    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千靜語走出了房間輕輕走進了易宇兮的房間。站在床頭望著深睡不醒的他,淚水又無聲地滑落。


    他緊蹙的眉頭,臉色蒼白,似乎很疼。


    千靜語看著他抽泣著兀自開口:“易宇兮,如果七年前你沒有出現我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不會……”


    她質問著他,明明知道他現在聽不見。


    慢慢地她哭著半跪了下去,她伏在了他的床邊。


    “易宇兮,我恨你,我恨透了你……你為什麽是黑社會?你為什麽不能做一個好人?為什麽?!”


    這一夜,千靜語就這樣又一次陷入了痛不欲生的深淵,痛到無法唿吸。


    ***


    翌日,易宇兮終於從夢中艱難地醒來,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他不知道自己已經這樣昏睡了多久。


    小成……


    驀地想起小成,他掙紮著就要從床上坐起來,但側眸卻發現床畔伏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一瞬間,他以為又是自己在做夢,閉上眼再睜開卻發現她還在。


    “靜語?”他還是難以相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從被中伸出手想去觸碰她,當她的溫度透過他的指尖真真切切地傳來時他才意識到這真的不再是自己的一場夢。


    她……就真實地存在他的麵前。


    輕輕地用手撫滑她的臉頰,易宇兮眼底滿是眷戀。


    千靜語是哭累了才在睡著的,但睡得並不是很沉,所以當感覺到有東西在觸碰自己的臉頰時她就醒了。


    看到她的眼睫毛微微顫動,似乎有要醒的趨勢,易宇兮下意識地強迫自己收迴了手,但眸光卻沒有來得及收去。


    下一秒千靜語就睜開了眼睛,與他的眸光不期而遇。


    兩人對視著,房間裏靜謐得隻剩唿吸,明明距離靠的很近,卻不能有任何的交集,兩人皆心知肚明。


    千靜語率先打破了這份安靜,她離開了他的床畔,慢慢地站了起來。半跪了一夜,她的腳很麻很麻,但她沒有在他麵前皺一下眉。


    “你……怎麽會在這裏?”易宇兮不著痕跡地收迴原本落在她身上的視線,而後開口問道。


    千靜語的腳還是很麻,她站在原地根本無法動彈,卻還要裝作對昨天莊浩所說的話一無所知的樣子對他繼續冷漠。


    “我迴來是來救我的兒子,你派莊浩暗中跟蹤我和小成到英國,而黑社會的人也追到英國綁架了小成,我被莊浩僥幸救下卻沒能搶迴小成,我走投無路才從英國又迴來了,小成這一次的綁架一定與你有關是嗎?”她開口質問道,擔心小成的心讓她的聲音哽咽。


    易宇兮聞言沉默了片刻並沒有否認。


    “小成是被我義父派人抓走的,你放心,他也是我的兒子,我一定會重新將他平安地帶到你麵前,一定會……”他開口迴應道,仿佛在對她做承諾。


    千靜語的心還在不住地顫抖,她發現在得知了那些真相後,她並不能像想象中般繼續那樣麵對他,她甚至想要逃跑,可是現在的她根本無法走出一步。


    就在兩人又一次陷入相對無言的靜默時,易宇兮的房門突然被打開,莊浩出現在了門口。


    看到千靜語也在房間裏,他稍愣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因為現在的情況不容許他有耽誤。見易宇兮已經醒了,他立刻向他匯報:“哥,別墅外停了幾輛警車,顧楷銘帶了一幫警察來了。”


    “……”


    聽到顧楷銘那三個字的時候千靜語渾身都僵在了原地。


    顧楷銘……顧楷銘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來這裏?他盯著易宇兮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難道他是已經抓住了他的犯罪證據,來抓他的?


    一念及此,千靜語的唿吸變得急促。


    因為這一刻,她竟然希望易宇兮能夠逃脫顧楷銘的手心,而且這份感覺非常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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