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


    當這兩個字萌生在千靜語腦海中的時候,有一瞬間她的心跳仿佛都要隨之靜止了。


    那三年裏,這兩個字在她心裏無數次地出現過,她甚至一度地活在自己編織的夢境裏--有一天,他會重新站在她麵前,溫柔地看著她向她伸出手,告訴她:“我來接你了。”


    可是全部碎了,她連最後的希望都被他親手打碎了,他們之間除了仇恨和利用,什麽都沒有,隻有她的一廂情願。


    孤獨地走在醫院的走廊上,每一步都讓千靜語覺得可憐又可悲。


    在一個女人最好的年華,她將自己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給了那個人,原以為是深愛,卻隻是一場精心謀劃的騙局,最後她仍是一無所有。


    驀地,惡心的感覺又朝她湧來,她捂住嘴跑進醫院的衛生間,這一次再也不用忍住,她全都吐了出來,連同眼淚一起。


    水“嘩嘩”地流下,吐完後千靜語用水衝著臉,冰冷的觸覺讓她清醒了幾分,卻也讓心底的某處更清晰地嬌疼起來。


    她沒有一無所有,她還有寶寶,卻是個可憐的孩子。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會想它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來到這個世界,但每當她獨自難過覺得無法再支撐下去的時候她卻覺得這個孩子是上天給她的禮物,也許就是老天看她可憐,讓這個孩子來陪她。


    那就留下吧,就讓他們成為彼此的依靠,她會獨自將這個孩子撫養長大。


    望著鏡子,她額前的劉海還滲著水滴,加之她略顯蒼白的臉色她早就不再是以前那個神采奕奕的千靜語了,現在的她憔悴而狼狽,連她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苦澀地對著鏡子扯出一絲笑,她想試圖找迴曾經的自己,可是笑著笑著淚水又順著臉頰滑落,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她覺得現在的自己醜極了。那根紅繩就被這樣牽動了出來,醒目地出現在鏡子裏,出現在了她麵前,千靜語被那抹紅色刺得耀眼,她哭著伸出左手想要將它摘下來,可是還沒碰到它她就停了下來。


    她自嘲的笑聲充斥在這間小小的洗手間,那笑聲裏充滿了她的無奈和絕望,她想如果現在有人進來一定會把她當做瘋子,是的,她就是瘋子,一個明明知道了所有真相卻還在犯傻的瘋子——她還愛他。


    直到現在她還愛他,即便被他親手摧殘得遍體鱗傷她還是愛他,瘋了吧,她就是瘋子,一隻偏執又愚蠢的瘋子,所以明知道再也不可能迴到過去了,她還是留下了他的孩子,她舍不得,那些美好的畫麵太過刻骨銘心,即便是假的她也舍不得丟掉,如果連孩子都沒有了,她就真的連最後可以去懷念他的東西都沒了,孩子在,就是他來過她世界最好的迴憶,夠了,這就夠了。


    她愛錯了人,就讓時間來懲罰她,用她的一生去忘掉他,她會忘掉他的,她會的。


    難受地哭著,不斷地用冷水衝洗著自己。


    當所有的痛苦我已經為你都嚐過一遍,還有什麽能夠打倒我?什麽都打不倒了,沒有了。


    那就和別人結婚吧,幸福對她而言,早就是遙不可及,在母親離開後,她就是一個可悲之人。


    跌撞著走出洗手間,哭過後的千靜語更顯憔悴,她的背影還是那麽孤獨,但卻站得筆直。


    因為她已經做了一個決定,從此以後——孤獨一世,蕭條一生。


    ***


    也許她生來就是個壞女人,她演戲的樣子連她自己都覺得逼真,她迴到了一個本該就是乖乖女的模樣,故意在顧家人都在場的情況下去看了顧楷銘,她大方得體,乖巧懂事的模樣盡顯大家閨秀之樣,一舉一動落進顧家的女主人眼裏,讓原本就已經很喜歡她的陸菁對她更加鍾意,大兒子失明她還主動來看望她,甚至不怕此時暴怒的他傷到她,說明她也是真的對自家兒子鍾意的,太好了,不枉她一片苦心,隻有千靜語這樣的女子才配做顧家日後的女主人。


    於是顧家向千晉軒重提了婚事,千晉軒猶豫地詢問千靜語的意見,生怕她還有抵觸情緒,畢竟原本她就很堅決地反對,更何況現在顧楷銘的雙目失明了,雖然去國外做過手術後恢複的幾率是百分之八十,但若是有個差池,一旦真的定下兩家婚約,倒是再反悔他一市之長反給人落下不仁不義的話柄,所以這件事上他也斟酌了很久。


    但他萬萬沒想到,大女兒卻出乎他意料地答應了這樁婚事。


    千晉軒驚異:“你,你當真想清楚了?”


    千靜語鎮定地麵對父親,臉色毫無異樣:“為什麽想不清楚?他在危難時刻願意挺身為下屬擋下重擊,說明他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是一個有情有義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這樣的男人我為什麽不珍惜?”


    千晉軒一時竟有些緩不過神來,他又提醒道:“可是顧楷銘這次失明若是手術失敗你知道會是什麽後果?”


    千靜語唇角抬笑,定定地看著父親:“無非就是他瞎了我照顧他一輩子而已,這些對我而言並不算什麽,我想他即使瞎了也不會碌碌無為下半生的。”


    大女兒的話讓千晉軒再無反駁之力,如果他再多言反倒真的顯得他落井下石,即使心裏還在擔憂顧楷銘會不會就這樣瞎一輩子他也還是裝作沉靜如水的模樣。


    “這件事我再考慮考慮,你病剛剛好早些休息。”這樣說著他便離開了千靜語的房間。


    待父親離去後千靜語臉上的笑意才褪去,時刻緊繃的那根線也稍稍放鬆了些,她伸手捂了捂胸口,剛剛突如其來的妊娠反應讓她又一次差點就要吐了出來,還好忍住了。


    最近她偽裝著一切,太累了,一邊是顧家的人一邊是父親,那陌生的自己從未讓她如此累過,都隻是為了腹中的這個小生命,她每一步都走得滴水不漏,因為如果再不盡快落實一切,她懷孕的時間就會暴露,到時候就前功盡棄了。


    而現在她這裏隻剩顧楷銘了,他才是這個局裏的關鍵。想到他千靜語的眸底黯淡了下去,因為她有信心擺平顧家人和父親卻對顧楷銘心裏沒底,他那麽愛他的女朋友,跟她結婚也就意味著他也要葬送自己的婚姻,他們雙方都會犧牲很多,如果他不答應她也理解,畢竟現在的處境,是她更需要一場婚姻的遮掩。


    撫著自己的小腹她眼底有淚在打轉。


    “寶寶,媽媽很壞對不對?為了留下你不惜將那麽好的顧叔叔拖下水,可是媽媽真的走投無路了,除了他沒有人能夠幫媽媽了。”她說著卻倔強地不讓它們流下來。


    如果顧楷銘不答應,她隻有逃了,她知道不管怎麽逃她都逃不過父親的掌控,但隻要她安全生下孩子父親至少不會殺了他的親外孫,她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會將孩子先寄放在英國她之前做家教的那戶華人家裏,等她麵對完了父親再去接寶寶,但是不管怎麽樣,在此之前她都要去顧楷銘那裏試一試。


    ***


    她從陸菁那裏拿到顧楷銘公寓鑰匙的時候,她知道自己將會麵臨的是什麽。


    陸菁也沒有否認地告訴她,之前顧楷銘有個女朋友,叫洛詩帷,但因為兩人的身份背景懸殊太大她一直不看好,他失明後那個女人就一聲不響地離開了,顧楷銘卻一直不信,在自己的公寓裏一蹶不振,每天都把自己鎖在那裏,將自己困在一個死胡同裏,她勸不住他,希望她能去幫她勸勸他。


    於是千靜語便拿著鑰匙來到了顧楷銘的公寓。


    當她打開門的時候,什麽都看不見的顧楷銘摸著牆壁跌撞著朝她疾步走過來,那好幾次險些要摔倒的模樣,連她都看得於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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