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雲海中存在著強大的結界,無論是靈識還是元力都無法穿行,既然不能動用元力,萬丈距離令四人無法聽到彼此之言,隻有依靠目光。


    那黑衣青年眼睛微微眯起,朝著韓石在脖子上輕輕一抹,臉上卻是溫和微笑,他看了一眼黑臉大漢後,卻是不看那青衣女子,第一個走下山巔,重新沒入雲海失去蹤影,黑臉大漢卻是麵色如常,看不出特別之處,也隨後走入雲海,韓石目光落在那青衣女子身上,此女卻是對韓石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後,身影緩緩消失在雲中。


    不到片刻,四人之中,隻剩下韓石一人還留在雲海之上。


    他並非不急,正是因為急,才要靜心將接下來的路思考清楚。


    第一座山想來最是簡單,但也耗費將近一年才到山頂,下山的路還不知有無禁製,如此看來,他較之那黑發青年落後甚多,而從此地朝那七彩漩渦而去,稍加推斷便能看出,無論如何前行都必須越過十九座山,而前行的選擇也與這三人有著微妙關聯。


    那黑衣青年雖是殺機濃重,但韓石並未在意,反倒是那青衣女子給了他一種危機感,這三人中,他最看不透的便是那黑臉大漢,也正是此人,令韓石生出心悸之感,幸好此人在對角方位,距離最遠,暫時倒是無需考慮。


    此外,若是韓石推測得沒錯,在他之後若是有人進入此界,必然也會如他一樣,出現在這棋盤四角處,將他走過之路重走一遍,而他們四人比的,便是誰能夠先一步踏入那七彩漩渦,其中必有機緣。


    想通此處,韓石身影一動從那山巔走下,穿過雲霧後,再度迴到那禁製世界中。


    下山之路與上山之路恰好相反,在韓石走出雲霧後的第一個禁製,其難度與他前遇到的最複雜的禁製,旗鼓相當,耗費他數日時間才從其中走出,再以他獨創的禁製手法將其複原。


    不久之後遇到的第二個禁製,複雜性明顯弱了一籌,這一次韓石耗費的時間大大縮短,不到三日便破禁而出,經韓石之手修複的禁製,表麵看去一切皆與原來相同,但是一旦有人觸發禁製,麵對的將是接近不死不休的連環禁製,與原本的禁製相比,可謂一個天,一個地。


    十個月後,韓石站在山腳下,迴頭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山峰,這第一座山,上山時由易至難,下山時由難至易,他在禁製上的修為,卻並未因為禁製難度變小而有所削弱,反而,有了一種更為精深之感。


    在他看來,越是簡單的禁製,其中所蘊含的手法便越純粹,這種純粹才更加接近禁製的本源,而那些複雜的禁製,其實說起來便是由這些簡單的禁製疊加而成,雖然複雜性更強,但對於他對禁製之法的理解,卻不如那些簡單的禁製更好。


    第一座山幾乎耗費了韓石兩年,他收迴目光,看向前方兩座山峰,沉吟少許朝著左邊的山峰走去......


    山中無歲月,尤其是當心神全都集中在禁製上的時候,時間的流逝便愈發快了。


    一晃七年過去,韓石從第九峰走下,身前正是第十峰,他的雙眼愈發深邃,間或有雲煙星辰之影閃過,與那神算子雙眼神似。


    七年時間,令韓石對陣道三脈中的禁之一脈有了極為深刻的認識,他踏過的九座山峰,令他想起爹手中鐵錘,重重敲打在那燒紅的鐵上,無數次敲打,再將那鐵入水淬火,那鐵器才算是可用之物。


    他如今就是那燒紅的鐵,每越過一座山便是一次淬火,讓他在禁製上的理解再度加深一層。


    韓石如今已然不急,可以這麽說,全天下也難再找出如此地這般,可以讓他如此全麵而又深刻地去摸索和理解禁製,這是一份大機緣。


    他更是想到,此界中所表現出來的種種波譎雲詭,證明此界背後隱藏了一個天大機密,那神秘界河上的擺渡老者,那隱藏了女子之像的迷天地宮,那九步迷天陣中的老者,那寫著如幻經文的石碑,那識途者的稱號,那迷霧山穀中的神秘祖神之像,那懂得石文的一族,那莫測高深的中年文士,那深刻至極的真假六問,還有如今他眼前這以山為子的巨大棋盤。


    也不知這棋盤中央的七彩漩渦,通往何處。


    他已卷入其中,沒有退路,他能做的便是一直走下去,走到生,或者走到......死。


    許許多多蛛絲馬跡,讓他隱約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此地,怕是不在北玄星上!


    這七年間,他曾在雲海上見過那黑麵大漢一次,而那黑發青年與青衣女子則沒有再見過,此事並不奇怪,他們各自破開禁製速度不同,自然會導致他們登頂時間各不相同,如今,韓石破解禁製的速度極快,往往隻看到他身影晃動數次,便找到這禁製的生門所在,在麵對一些簡單禁製時,更是能夠做到,在不破開禁製的同時便將禁製手法融入,如此一來前行速度變得更快。


    若不是偶爾能在那山巔之上看到彼此,他們之間,將完全成為一場看不見的較量。


    轉瞬又是五年過去。


    這一日韓石站在第十七峰上,穿過雲霧,踏上山巔。


    距離他數千丈之外的一座山巔上,盤膝坐著一個黑發青年,在韓石出現的刹那心有所感,雙眼緩緩睜開,五百年前,月玄也曾來過這第十七座禁山之巔,當時的他用了二十年,這一次他隻用了十四年。


    十四年中,除了十二年前四人同時出現在山巔之上,隻有六年前見過月蓉一次,他知道月蓉確是知曉一些禁製手法,但與他相比相差甚遠,按推算,此刻月蓉所在之地應在第十五峰上下,對他沒有威脅,至於南宮九雲,早在三百年前此人便被他收取魂血,成為奴士,表麵上卻看不出端倪,就連月蓉也不知曉此事,那金奴子就是死在兩人聯手算計之下。


    這陣法界,乃是由一座巨大無比的棋枰化成,那一座座禁山便是棋子,此事他五百年前便已知曉,當時最終出現了異變,隻有他與南宮九雲,金奴子三人逃出生天,他之所以帶月蓉來此,之所以去尋那神算子,便是因為此陣一旦開啟,若是有四人分別位於棋枰四角,便可將發生異變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四人中,南宮九雲在他掌控下,通過魂血他能感知此人位置在第十六峰接近山頂處,月蓉禁製修為不足,而且是頭一次進入此地,他卻早在五百年前就已經走過一次,至於那神算子,此人的確神妙無雙,但卻是凡人之身,前十八座禁山都無法阻擋此人,唯有那最後一座禁山其上威壓甚重,神算子的凡人肉身難以承受,此人即便是有安天下之計也隻能望之興歎。


    最終那第一個走進七彩漩渦之人必然是他月玄,即便是神算子又如何,最終還不是會落入他算計之中。


    這也是他為何要殺金奴子的原因,隻是他沒有想到,神算子竟然會在傳送途中失蹤,打亂了計劃,至於月蓉是否看穿了這一切他並不在乎,此事過後,月蓉是死是活都不再重要。


    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青衫修士,在他登上第十七座禁山之巔不到半柱香後,竟也登上了第十七座禁山之巔。


    月玄眼中殺機突然凝固如冰,化作一道幾可凍結一切的目光盯著韓石,猶若蛇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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