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到薛寧。還有……趙國公戰死了。”傳令官跪在薛清茵的跟前,沉聲道。


    薛清茵騰一下了起來。


    外麵夜色濃如墨,天還未見分明……但故人卻已走了一個。


    原著中……趙國公的確是戰死的。


    隻不過那時是撞上了宣王反叛的軍隊而戰死的。


    她以為……以為如今宣王府和趙國公府的關係已然變了,那麽不用想,趙國公的結局也會改變。


    “王妃節哀。”傳令官的聲音也是低落的。


    “無事……”薛清茵喘了口氣,“屍首呢?屍首可有收殮?”


    “收著了。”


    “嗯,好。將來還要好好下葬的,小公爺……還要迴來扶靈的。”


    傳令官重重一點頭,也憋不住紅了眼圈。


    都是行伍中人,自然欽佩英勇忠義之士。


    “薛寧不在,薛寧不在……”薛清茵喃喃念道,隨即強製自己冷靜下來,竭力安撫住那顆狂跳的心,她緊跟著問:“如今是什麽境況?”


    “安西軍已經平息了城南城東的叛亂,又將各個王公、官員的宅院圍了起來,說是叛賊仍在逃,京中處處是危機,唯有緊閉宅院,以兵戈相護,才能不留給叛賊鑽空子的機會。”傳令官答道。


    薛清茵有些激動,一拍桌案:“好極!他們手腳真是利落!”


    “唯有英國公後人魏思明將軍執拗不肯後退,說宣王殿下狼子野心,分明是借清君側之故奪權。”


    “這個魏思明厲害嗎?”


    “厲害。杜小將軍年紀輕,未必是他的對手。”


    “這麽厲害?”


    不過想想也是。


    梁德帝又不是什麽草包。他手下當然也有能人。


    “咱們也不是沒人啊。”薛清茵冷哼道。


    “是要請方將軍出馬嗎?也恐怕還不夠,這個魏思明,其父英國公就是驍勇之輩,他正正好全繼承了。若是殿下在就好了。”那傳令官想也不想就道。但等說完,又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低下了頭。


    薛清茵並沒有糾結他這細枝末節。


    “不是他。”薛清茵起身道,“這人得我去請。”


    傳令官跟著怔怔起身:“什麽人?這麽大派頭?”


    “不是派頭大,是認死理。”薛清茵喃喃道:“他們一定等這一日,等了很久,很久了。”


    他……們?


    傳令官心道,厲害的人物還有這麽多個嗎?


    薛清茵帶著雲朵和阿卓就要出門。


    當然這還不夠……還得帶上竇如雲他們做護衛。


    雖然宣王府上下眾人都分身乏術,但竇如雲他們這些章太子舊部,卻從頭到尾都是隻給薛清茵一人做護衛,夠用著呢!


    “王妃要騎馬?”宮人焦急地問。


    薛清茵猶豫片刻:“還是坐馬車吧。雖然是緊急了些,但我這身子也經不得折騰。”


    宮人聞聲狠狠鬆了口氣:“這樣才好呢,萬事重要,王妃的身子也重要。”


    做奴婢的最怕碰上不顧自個兒的主子了。真出了事,他們哪有逃得過的道理?


    “不行,馬車不行。”竇如雲在旁邊插聲。


    “外頭亂得很,還是換轎子吧。這人抬轎遇了險知道不能丟了轎子跑。那馬拉車到底是畜生,可不管這麽多。”竇如雲解釋了緣由。


    薛清茵聽得怔了怔,隨即不由感歎這人心細如發……她都沒想到這事。


    很快有幾個內侍抬了轎子過來,薛清茵正要坐進去。


    “等會兒。”竇如雲又攔住了,道,“還是我們的弟兄自個兒抬。跑得快。”


    薛清茵哭笑不得,也隻得點頭。


    此時各大宅邸都是由安西軍把著的。這都叫自家人,薛清茵坐著轎子,一路平安無虞地抵了門外,挨個輕輕鬆鬆地敲開。


    一轉眼便將青珪軍的人湊齊了。


    竇如雲這會兒倒是有些醋意:“聽聞降服魏思明差了個主將……這不會是挑主將來了吧?”


    他嘀嘀咕咕:“咱也是當過主將的啊!”


    薛清茵扭過頭正兒八經地反問道:“論親疏,誰與章太子更親近?”


    竇如雲雖然滿心不願,但還是答道:“他們。”畢竟人家才是章太子的親軍嘛。


    他們充其量叫個舊部。


    “論親疏,誰與我更親近?”薛清茵又問。


    這下竇如雲來了點精神,開口都有底氣了:“我們!”


    薛清茵點頭:“這不就是了嘛。”


    竇如雲心底琢磨著也是。如今最重要還是身邊這位呢……


    他小心翼翼地覷了覷薛清茵的肚子。心道以章太子和先太子妃的性情,他們若還活在這世上,肯定也是要舍命護她的。


    說話間,有人出來了。


    其名丁岫,曾在青珪軍中任押官之職。青珪軍人員單薄,結構簡單。押官之上,便是主將。


    能做押官的,自然也是有統兵之才的。


    丁岫見著薛清茵便是一愣:“王妃?”


    “進去的人沒和你說清楚嗎?”薛清茵取下虎符,在他跟前晃了晃,“魏思明不肯退,打不打?”


    丁岫難按激動:“打!”


    他邁步要往外,卻被人從後麵抓住了手臂。


    “我等了你很久才將你等迴來。”中年男子難掩不安地道。


    丁岫的兄長娶了先帝的女兒長寧公主。他迴京後便也跟隨住在了公主府。


    說話的正是駙馬。


    “我得去。”丁岫動了動,對自己的兄長道,“唯有這樣,我方才能真正從章太子的慘案中走出來。”


    他的兄長眉眼一動,無奈放了手:“去吧……活著迴來。”


    與家人團聚不久的青珪軍眾人,終於又一次踏上了征程。


    送走了青珪軍眾人,竇如雲一行人護衛著薛清茵就要迴去。


    “咱們迴圜丘吧。”薛清茵突然出聲。


    竇如雲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那怎麽成?”


    “方成塚已經在找了,但還是遲遲沒有音訊。我不知道宣王是遇險受傷了,還是臨時有了別的計劃……但隻要他活著,他一定會迴到皇帝身邊,親手拔劍殺人。”


    竇如雲張張嘴,卻無法反駁薛清茵這話。


    轎子抬出了城門。


    薛清茵卷起簾子,濃重的血腥氣直鑽入鼻中,目之所及都是血色。


    一片混亂之中,唯獨這頂轎子顯得尤為幹淨。


    “要早些平息才好。”薛清茵顯得低落,“免得嚇著了京中的百姓。”


    竇如雲深以為然,然後更警惕地看著四周。


    好在這一路上都沒什麽不識趣的反賊。


    隻是等到圜丘的時候,天都已經亮了。


    這裏已經由玄武軍完全接手,自然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


    他們一邊往別宮走,竇如雲一邊忍不住道:“等方副將知道我們又把您給帶這裏來,恐怕恨不得把我們都宰了。”


    “怕什麽?下令的是我。”


    “今日……今日是不是該除夕了啊?”抬轎人突地道。


    薛清茵愣了下。


    竇如雲也愣住了,半晌才找迴聲音:“這怎麽……怎麽稀裏糊塗的就到除夕了?”


    那抬轎人憨憨一笑道:“往日裏都是在孟族,那會兒多想迴大梁過年啊。年年都想。想來想去,記得也就格外深。”


    竇如雲沒敢接話,生怕惹得薛清茵傷心。


    畢竟宣王現在還沒影兒呢。


    別宮宮殿外,玄甲衛仍麵容冷酷地守在那裏。


    而與之對峙的禁衛精銳卻表現出了幾分疲累。


    想必他們心中很清楚,熬到今日,該來的援軍還沒有來,不見宣王的人,卻隻見宣王的兵……皇帝大勢已去。


    但他們到底是做臣子的,是皇帝的親衛。死也該是為皇帝戰死,而不是就這樣投降稱臣。


    就在這幫人快要按捺不住,準備護佑皇帝硬闖出去的時候……薛清茵來了。


    她從轎子上走下去。


    這些禁衛精銳當然識得她,俱都張大了嘴,驚愕地喊出了那個稱唿:“宣、宣王妃?”


    外麵的動靜很快驚動了裏麵的人。


    梁德帝命人打開了門。


    他看見薛清茵完好無損地在那裏,眼底飛快地掠過了一點驚訝和失望。不過很快就歸於了平靜。


    他甚至還能溫和地笑出聲:“清茵迴來了。”


    他緊跟著歎了一聲道:“看來隻有清茵陪朕過除夕了。”


    薛清茵冷著臉開口道:“趙國公戰死了。”


    光透不進去的大殿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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