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鬆寧垂首任他罵,隻是悄然攥緊了拳頭。


    梁德帝掃了一眼,冷笑道:“怎麽?朕罵你,你心有不服?”


    賀鬆寧還是沒有說話。


    梁德帝失望轉身。


    賀鬆寧這才抬起頭來,語氣壓抑而怨憤:“我隻是妒忌……妒忌為何宣王能養在陛下的身邊。妒忌他能從陛下手中得到今日的一切……”


    “你口中的一切,包括薛清茵嗎?”梁德帝冷聲問。


    賀鬆寧:“……是。”


    梁德帝緩緩轉身迴來:“你也貪圖她的好顏色?”


    “那是魏王。”賀鬆寧道。


    梁德帝目光一厲:“你殺了自己的兄弟,原來還有這個原因在。”


    賀鬆寧重重一磕頭,頭上很快就滲出了血。


    梁德帝道:“不必耍這套苦肉計,朕年少時不得皇父看重,自請去邊疆駐守,在殿外跪了一個下午,將頭磕破了,皇父也不曾看朕一眼。自己想要的東西,卑躬屈膝,求神拜佛,都是無用之功。唯有自己去奪。”


    “我怕……陛下厭憎我。”賀鬆寧抬起頭道。


    “聽你這麽說,你倒很是篤定能從宣王手中,搶走了你想要的東西了?”梁德帝審視著他。


    賀鬆寧迎上他的目光:“是。”


    “宣王之事,是薛成棟告訴你的?”梁德帝突然問。


    賀鬆寧在那裏短暫地沉默了下,再度應道:“是。”


    “他養了你二十多年,你便這樣出賣了他?”


    “他不是我的父親,他養我是因為陛下的囑咐,是因為他有利可圖。”


    “你倒看得分明。”


    “何況……清茵也並不喜歡他。”


    梁德帝聽到這裏,便再沒說什麽。


    賀鬆寧目送著他離開,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小廝敢推門進來,低聲問:“公子要等的東西,等到了嗎?”


    “等到了。”賀鬆寧道。


    小廝不解:“可是今日陛下前來,也還是什麽都沒有帶啊。”


    “準備紙筆。”賀鬆寧道。


    絲毫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他知道,他的生父要看一看他的本事……


    賀鬆寧的心跳漸漸變得急促有力。


    一切比他想象中順利……他等的時機,到了!


    另一廂,薛清茵跟著宣王去了一趟興州。


    她走過打製鐵器的冶煉所,融化的鐵水,漸漸化作銳利冰冷的形狀。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雖還未見過血,但已經傳遞出了肅殺之氣。


    薛清茵的手被宣王牢牢攥在掌中,她走得緩慢,低聲問:“帶我來瞧這些,是為使我安心嗎?”


    “嗯。”宣王淡淡應聲,“也是為讓茵茵親眼看一看,這都是你的成就。”


    薛清茵忍不住一笑:“哪裏就算是我的功勞了?也不是我去挖的。咱們得謝謝賀鬆寧啊。要不是他安排幹子旭在這裏,哪能讓咱們正好撞上。”


    “是你的。”宣王糾正她。


    薛清茵:“好吧好吧,在你心中,大抵什麽功勞都是我的。”


    她說著頓了頓腳步:“有些熱。”


    宣王從宮人手中接過扇子,親自為她扇了起來,他道:“那便出去。”


    薛清茵點頭,也不敢久留在這樣的地方。


    她如今尤為怕熱,對氣味也敏感得厲害。先前不覺,現在才知曉都是有孕的緣故。


    “如今念頭打消了嗎?”等走出了冶煉所,宣王的聲音突然低沉地響了起來。


    “什麽?”薛清茵疑惑迴頭。


    “你收到京城的信,確認了賀鬆寧的確在對比你的字跡,卻沒有半點慌亂。我知曉,你心中已有計劃。但這麽多天過去,你沒有同我提起隻字片語……”


    薛清茵轉了轉眼珠,沒說話。


    “茵茵,你有極危險的念頭。又想如潛孟族大營一樣,孤身去見賀鬆寧和皇帝嗎?”宣王問。


    薛清茵迴頭一看,這才發覺不知道什麽時候,那些個跟著宮人、親衛都落下了。


    不叫落下,準確來說,應當是得了宣王的示意,暫且退開了。


    薛清茵泄氣地看著宣王:“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


    宣王垂眸看著她的腹部:“如今恐怕裝不下我了。”


    薛清茵耳朵一紅,低聲道:“我可不是不在乎我們的孩子……隻是你聽過嗎?風險越大,收益越大。這個孩子到來的節點,是危機,也是機會。”


    宣王沉著臉。


    薛清茵連忙道:“所以我也隻是想想……”


    “哦,你那日跟我說什麽,我們要迴一趟京城,你是不是在故意點我?就怕我一個人先跑了?”薛清茵馬上反問他。


    隻是今日這些聲東擊西,先行倒打一耙的法子,好像都不大管用了。


    薛清茵眉眼一耷,伸手去扯他的袖子。


    宣王的手卻更先貼上她的腹部,他沉聲道:“茵茵,宣王府上下愛它,是因它的體內流淌著你的血液。我亦如此。”


    薛清茵巴巴地看著他。


    好了,知道了。這不是孩子不孩子的問題。


    她的安危最重要。


    不能以身犯險……


    “那我不想了……嗯,其實我本來也有備用選項的。我同你說過嗎?賀鬆寧喜歡薛清荷。我想利用薛清荷來殺他。隻可惜……看起來薛清荷是無法策反了。”


    宣王低聲問:“你很想要薛清荷?”


    “對。”薛清茵重重點頭,她說到這裏,察覺到了宣王這句話的潛在含義,頓時目光一變,“你是不是騙我的?薛清荷根本沒去孟族?”


    “她惹你動氣,豈能再去孟族?”宣王頓了下,隨即轉聲道:“不過你如今能去見她了,她會聽你的。”


    薛清茵震撼萬分:“你把她打服了?”


    女主你都打啊?


    但轉念又一想,她不也捅男主嗎?


    好像也沒什麽區別。


    “不必如此。”宣王頓了下,問薛清茵:“薛清荷心中應當也對賀鬆寧懷有不可說的愛意?”


    薛清茵點頭。


    你沒看過原著,都能推測到這一步。你開掛啊!


    “走吧,去見她。”宣王將薛清茵抱了起來,踏過坎坷的石子路,迴到了馬車上。


    馬車的車輪轉動起來,朝著益州迴去。


    所以到底是怎麽說服薛清荷的?


    薛清茵好奇壞了。


    她可憐巴巴地依偎在宣王的懷中,宣王卻再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這麽記仇?


    薛清茵癟嘴。


    好吧。


    想一想,宣王倒也確實比她能忍。


    他才賣這麽會兒關子,她就受不了了。她先前瞞他那麽多事,一句話也不說的時候,他都悉數忍下直等到她願意說的時候了。


    等迴到了益州。


    宣王先陪著她用了飯,睡了覺。第二日才放她去見人。


    馬車來到大牢外。


    宣王卷起簾子,對她叮囑道:“勿要久留,獄中寒涼。”


    薛清茵點點頭,正要下車。


    宣王卻頓了下,突地搶先一步跨下馬車,然後再將她抱下來,扶穩:“去吧。”


    趙煦風這時候走了出來,乖乖跟在了薛清茵的身後。


    宣王目送著他們走遠。


    突然,他又長腿一跨,三兩步追上了薛清茵,在她耳邊低聲道:“若策反薛清荷,不要立即驅使她殺賀鬆寧。”


    薛清茵:“太過急躁,恐引起反效果?我知道的。”


    “不。”宣王否定道,“茵茵,賀鬆寧眼下還不能死,他是一把極好用的刀。”


    薛清茵驚愕迴頭。


    為何這麽說?


    宣王卻已經拔腿又走開了。


    薛清茵咬牙切齒。


    好嘛。


    故意吊我胃口?


    就那麽怕我悄悄跑路啊?


    學壞了學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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