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茵心底罵了一萬句髒話,但也隻得跌跌撞撞地爬起來。


    她有意走得慢些,像是被眼前的變故嚇得手腳都發軟的樣子。


    賀鬆寧的的確確受了傷。


    再捱上一會兒,血會流光嗎?


    薛清茵認真地思考了這個問題。


    此時賀鬆寧抓著刀柄的手指有些發麻,他也不知是血流得多了,還是自己抓得太用力了。


    孟族王的脖頸間就這樣被勒出了一條淺淺的血痕。


    孟族王的臉色愈發難看:“……有本事便殺了我。”


    賀鬆寧冷笑道:“我敢,他們敢看著嗎?”


    孟族的將士頓時跪倒在地,哭求道:“不!請王三思!您的身體貴重!”


    孟族王合了合眼,心道他孟王朝怎會有這些拖後腿的人?


    他們越是驚慌,他便越是有恃無恐了!


    賀鬆寧沒有再理會孟族王,他看了看薛清茵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的模樣。


    頓時眉頭擰起,不耐的話也都到了嘴邊。


    但他看著她眼圈兒發紅,臉色卻發白的樣子……到底將話吞了下去。


    薛清茵走啊走啊……


    禁不住暗暗腹誹,這屋子還是太小了,就這麽點路,她再怎麽放慢腳步也還是很快走到了賀鬆寧身邊。


    難怪你們輸啊……


    她麻木地看著眼前的孟族士兵。


    這麽多人,施都施展不開……孟族王應該按捺住,先把人騙到院子裏去,再從屋脊上萬箭齊發它不香嗎?


    “我要帶她走。”賀鬆寧沉聲道。


    門外的孟族大將露出忍辱負重之色:“……請王恕我等罪過。”他說著,話音一變:“人你帶走吧。”


    賀鬆寧:“魏王何在?”


    孟族大將的麵色有些難看:“你不能要了一個,還要一個!”


    薛清茵也迴頭,憤怒地道:“你果然還是來救魏王的!”


    賀鬆寧:“……”


    到了嘴邊訓斥的話,被他咽了下去。


    他道:“魏王我另作他用。”


    薛清茵皺起鼻子,擦了擦眼角,不說話。


    “我沒工夫與你們閑話,若是不肯,我便隻有下刀了。”賀鬆寧威脅道。


    孟族王厲聲喝道:“任他下刀!”


    大將氣得狠狠捶門:“好……好罷。你們那魏王也還給你們。”


    好在手中還有個喬騰。


    賀鬆寧一手鉗製住孟族王便往外走。


    薛清茵:“等等。”


    賀鬆寧皺眉:“怎麽?走不動路了?”


    薛清茵指著喬心玉:“她我也要帶走。”


    那孟族大將麵色鐵青:“莫要欺人太甚。”


    薛清茵陳述道:“我這樣嬌弱,不帶個丫鬟在路上,無人照顧多容易死啊。”


    賀鬆寧:“……讓她帶。”


    孟族大將聽見賀鬆寧的聲音,直恨得牙癢癢。他看了看孟族王的臉色,突地發覺孟族王奇異地平靜了許多。


    孟族大將一時也想不出個名堂,總歸王不能出事。


    他生怕一會兒再耗下去,王便自己拿脖子去撞劍刃了。


    於是他擠出聲音:“一個奴仆,給你便是。”


    薛清茵想了下:“一個不夠伺候的。”她指了指雲朵和阿卓:“她倆也隨我走吧。”


    孟族大將登時氣得一個倒仰。


    連賀鬆寧的嘴角都抽了抽。


    “讓她走吧。”孟族王語氣嘶啞,發出的盡是心碎般的聲音。


    “王……”孟族大將露出猶豫之色。


    但孟族王這裏終於肯鬆口了,其實也叫他狠狠鬆了口氣。


    那孟族大將露出猶豫之色,似是做出了一番天人鬥爭,這才恨聲道:“走吧,都走吧!”


    雲朵和阿卓便懵懵懂懂就這樣跟著往外走去。


    賀鬆寧看了看逐漸壯大的隊伍,有點頭疼。


    但此時露不得怯,便是再無理的要求,也要表現出強橫的姿態來才行。


    他們就這樣一步步,緩緩退到了府邸的大門外。


    很快,那魏王也被帶了出來。


    魏王一見賀鬆寧果真驚喜無比:“你可是來救本王的?”


    賀鬆寧沒看他:“牽馬來,都上馬。”


    魏王知曉能逃出生天了,終於不必再在孟族備受羞辱之苦,和掛城樓之苦了……他哪裏還按得住?一時身上也不痛了,手腳並用地就上了馬背。


    喬心玉也算得是將門虎女,當即也是利落地翻身上馬,還順勢將雲朵和阿卓帶上了。


    孟族王將她的動作收入眼底,目光微微閃爍。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這時就剩下薛清茵了……


    薛清茵來到馬旁,費力地踩上馬鐙,爬呀爬……


    “……誰來托我一把?”她扭頭問。


    賀鬆寧:“……”


    孟族將士:“……”


    賀鬆寧低聲道:“等我。”


    薛清茵哪裏聽他的?


    她左看看右看看,終於在人群中找到了前日說要拿她威脅宣王的大胡子。


    “你……過來。”


    大胡子怒瞪著眼。


    賀鬆寧冷聲道:“過來。”


    大胡子左右看看,見其他人也沒有要為他拿個主意的意思。他也實在擔不起責……


    大胡子隻得走了過去,躬下腰。


    薛清茵踩著他的背,還多跺了兩腳,順勢踹了下他的腦袋,這才終於爬上了馬背。


    大胡子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卻是敢怒不敢言。


    而賀鬆寧反手將孟族王推給了魏王:“抓緊了,他要是沒了,你我都跑不出去。”


    魏王咽了咽口水,連連點頭。


    隨後賀鬆寧才走到薛清茵的馬旁,踩住馬鐙翻身上馬。


    薛清茵:?


    “駕!”


    這一行人朝城門疾馳而去。


    眼見他們的王到了那魏王的手中,這下便沒有可顧慮之處了……


    “追!”


    魏王有什麽本事?


    要將人搶迴來豈不是容易得很!


    前頭在跑,後頭在追。


    等出了城門,賀鬆寧卻並未朝益州主城方向去,而是朝著另一個方向飛奔。


    魏王覺得不對:“……咱們為何不直接去尋大軍?”


    賀鬆寧不說話。


    他將牢牢抓著韁繩,另一隻手便抓著薛清茵。


    “怎麽辦?他們追上來了。”魏王一邊慌忙地問,一邊去看孟族王的神情。他也試圖學著賀鬆寧的樣子威脅孟族王。


    但孟族王這會兒看上去哪裏有一點慌亂?


    “迅速拉開距離,再拋下孟族王。”賀鬆寧的聲音被風吹散,但還是落進了魏王的耳中。


    “拉開距離?這如何拉開?”魏王問。


    “若拉不開,便與他一並留在孟族吧。”賀鬆寧的語氣顯得和過往渾然不同。


    魏王不由皺眉,隻覺得心頭不適。


    但此時正值逃亡路上……倒也顧不得許多。


    魏王隻能憋著一口氣,大喊:“駕!駕!”


    如此用力之下,還真拉開了些許的距離。


    魏王也不知什麽時候才是最佳的時機,他朝賀鬆寧看去,但賀鬆寧卻沒有要迴頭的意思。


    魏王無法,隻得跟屁股著了火似的,飛快地將孟族王推了下馬。


    後頭的孟族士兵追上來,紛紛下馬去扶孟族王。


    “王沒事吧?”


    “這些該死的梁人,真應該將他們扒了皮放上祭壇!”


    “卑下該死,沒有護衛好王……”


    孟族王推開他們,冷靜了些,盯著薛清茵一行人離開的方向,懷疑地皺起眉道:“像是宣王,又不像是宣王……”


    “王?”他們沒明白他的意思。


    而這廂眾人一通狂奔,最終不知跑到了什麽地方。朝遠處望去,隱約可見村落。


    賀鬆寧拉住韁繩,停下了馬。


    他們都從馬背上翻了下來。


    賀鬆寧還踉蹌了下,然後一把抓住了薛清茵的手臂,差點把薛清茵也給帶倒了。


    魏王麵色驚恐:“你……你受傷了?”


    賀鬆寧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血,突地指著魏王問薛清茵:“你厭憎他至極是嗎?”


    魏王麵色一青:“你怎麽突然……”


    賀鬆寧從腰間抽出了那把從孟族士兵那裏摸來的佩刀,還沒等魏王將話說完,他便突地走上去,拉住了魏王的衣襟。


    “噗嗤”


    “噗嗤”


    “噗嗤”


    接連三聲,刀撕破了衣衫,穿透了皮肉。


    魏王不可置信地瞪視著他:“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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