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裏的女主沒有死,因為她永遠都不會死,而鈴木鈴花試圖變得和她一樣。


    大銀幕中的少女和原來的鈴木鈴花看上去有些不一樣,黑木導演的鏡頭語言雖然憂鬱壓抑但勝在細膩唯美,不至於讓人看不進去,起碼那張絕色嬌俏的臉蛋絕對能夠吸引到觀眾的眼球。


    坐在電影院中間一排的最好觀影位置上,鈴木鈴花仍然有些驚疑不定。


    精英做派的赤發男人卻隻是優雅地坐在她身邊,沉默專注地看著銀幕中播放著的正式進入劇情的電影,偏冷的調色光映在他臉上,把精致分明的五官雕琢得更加深邃。


    他不再說話了,顯然是想要看電影,鈴木鈴花也就沒有再出聲,跟著一起看起來。


    抬起頭看過去的時候,其實鈴木鈴花都有些認不出來。


    她認不出來自己。


    她知道自己變得更漂亮了。跡象很多,周邊人的反應,攻略目標的迴應,這些都在告訴鈴木鈴花這個事實。每當鈴木鈴花覺得這已經達到臨界點了不可能再超越,但是數值還是在不斷提高。


    而她不太確定這還有沒有意義。


    超過了極點,美麗和更加美麗之間還會有什麽區別嗎?


    以前的變化是很明顯的,明顯到鈴木鈴花在照鏡子的時候就能發現自己身上的改變,後來那些調整改變就變得潛移默化起來,或者說,已經不再是外貌上的改變了。


    鈴木鈴花看不出來自己和上一周目有什麽太大差別。


    初始的魅力值調整了她的外表,而現在魅力值的作用應該更多地是附加在氣質內在上,也許這就是精神力的作用?


    增加了她對攻略目標的吸引力。


    其實四周目的美貌值就已經足夠了,再增加下去,鈴木鈴花覺得並沒有太大意義,然而這一切都不是由她來決定的,她隻能被動接受。


    可是現在,鈴木鈴花從觀眾的角度在銀屏裏看自己演戲,她突然有些認不得了。


    她從來都不看自己的作品,這還是鈴木鈴花第一次看屏幕裏的自己。


    電影裏的少女依然絕色無雙,哥特暗調讓她看上去更加冷豔,血紅的唇,雪白的皮,烏黑的發,即使她的一切都源自鈴木鈴花,但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人。


    當然,她不需要偽裝,也不需要討好誰,不需要生存點數,她就可以永遠活下去。


    活得太久,就會厭倦想死。


    可是一旦被死亡脅迫,就又想要一直活下去。


    真是奇怪的心理。


    鈴木鈴花真的太習慣自己臉上那副溫柔虛偽的麵孔,以至於現在她看著同一張臉冷冰冰的模樣,她都覺得奇怪。


    演得太久了,就會分不清角色和真人。


    她已經扮演了太長時間的“鈴木鈴花”,所以根本想不起來自己原來的模樣。


    即使她身邊沒有攻略目標,也沒有其他人在,鏡子裏的少女依然是溫和美麗的,完美到讓人作嘔,升級了的係統負責修改她的外貌,而她通過一次次的攻略打磨性格。


    直到讓自己變成所有人都會喜歡的那種女孩。


    一開始,她還是記得,可是後來,鈴木鈴花就不知不覺忘記了。


    是的,她記得所有的事情,每一次的攻略,每一次結局,記了太多事情,隻能把與自己有關的那一部分擠掉了。


    如果說原來的深情和溫柔還是有溫度的,而現在,鈴木鈴花都覺得她就隻是按部就班地完成工作而已。


    即使過去的攻略過程依然清晰可見,鈴木鈴花稍微思索,便能迴憶起來全部經過,可是那些細微繾綣的感動和一刹那的動心都像是遙不可及的事情了。


    感動過太多次,那感動也就不值錢了,愧疚過太多遍,那愧疚感也就麻木了。


    她的確越來越不像是“人”了。


    她已經失去了很多東西,鈴木鈴花有時候也會想,什麽時候,自己會失去對活下去的渴求呢?


    也許終有一天,她也會對死亡感到麻木。


    “鈴木。”男人低沉地一歎,輕柔的歎息聲配合著電影裏烘托壓抑氣氛的凝重音樂也不顯得突兀。


    銀幕上的少女轉過了頭,即使投過來的眼神冷淡疏遠也美得驚人,鈴木鈴花突然覺得一窒,好像那道冰冷的眼神透過屏幕紮了進來。


    不易察覺地顫了一下,鈴木鈴花側過頭望向坐在她身邊的赤發男人,他比少年時更加俊美從容,也更懂得在什麽時候收斂鋒芒什麽時候出手一招製敵,強大睿智,優秀出色,蛻變得成熟完美。


    這樣的男人可以擁有一切,而他確實擁有很多東西,可是他卻被一個狡猾的少女纏住了,於是再如何順暢的人生也會覺得深深不甘。


    真是不公平。


    “怎麽了,赤司先生?”


    鈴木鈴花不喜歡這樣的攻略對象,過於傑出的目標總是會讓她深刻意識到,自己就是那個會毀掉他們一切的人。


    紅色的眼眸沉沉地盯著她,電影反射的亮光在對方眼中忽明忽暗,看了她許久,最終男人的眼神還是從審視變成了淺淺的溫柔。


    赤司征十郎輕歎了一聲,幾不可聞,“你流眼淚了。”


    眨了一下眼睛,鈴木鈴花才感覺到臉上的濕意,她抬起手剛想把淚痕擦掉,但是赤司征十郎的動作比她更快。


    男人伸過手,在少女的臉上輕撫而過,抹去了那些水漬。他的指腹溫熱柔軟,貼在沾了淚水變得溫涼的皮膚上顯得有些燙。


    在男女主的台詞對話背景聲之中對視了一會兒,赤司征十郎移開了眼睛,他轉迴頭重新看起電影。


    “你演得很好。”他簡單而真摯地評價了一句,就像他認真的語氣一樣,赤司征十郎盯著電影裏少女的眼神專注而深邃,比他看著鈴木鈴花的時候更加露骨,“這一屆的最佳女主角是你的。”


    他沒有用上應該、會這類詞語,隻是平靜地闡述了一句終將會實現的事實。


    “可是我已經……”鈴木鈴花還想說自己退出的事情,不過想到赤司征十郎的手段,她還是閉上嘴接受了下來,“是黑木導演太優秀。”


    她對於這部電影其實並沒有那麽投入,一開始鈴木鈴花隻是為了補償她的經紀人,後來她則是為了方便攻略卡繆,再到後麵,卡繆的攻略完成,而那一條線也因為桃井五月陷入僵局,鈴木鈴花就隻能盡快結束這次合作。


    如果不是有高要求高技術的黑木導演在監督,鈴木鈴花都不知道自己到最後會演成什麽樣子。


    最後,她還是交了一份讓黑木導演滿意的答卷,所有人都皆大歡喜,隻有鈴木鈴花對著自己演繹的角色感到不適的低落。


    一個不打算繼續從事娛樂行業的少女偶像拿到了最佳女主角獎,那鈴木鈴花這個名字真是永遠就別想沉寂下去了。


    不過也沒有關係,鈴木鈴花遲早還是會離開的。


    度過這一周目,還有下一個周目。


    重啟之後,整個世界就會又一次忘記鈴木鈴的存在……


    “你剛才為什麽會哭?”


    就在鈴木鈴花以為赤司征十郎會這樣揭過那件事的時候,他突然又提起來讓鈴木鈴花措手不及。


    如果他想要鈴木鈴花的真實答案,就不能按照少女的節奏問。


    麵對這種不信任和懷疑,鈴木鈴花也無話可說。


    “……我也不知道。”


    鈴木鈴花不是在敷衍赤司征十郎,也不是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她是真的不知道。


    其實她並沒有感到什麽太悲傷的情緒,隻是稍微想了想以前的事情,心情平穩唿吸自然,生理心理一切都很正常,如果不是赤司征十郎提醒,鈴木鈴花都不知道自己還流了眼淚。


    電影結束了,隨著畫麵變暗,放映室的燈光刷地亮了起來。


    就和鈴木鈴花讀過的劇本一樣,結局就是卡繆飾演的男主成功地留下了女主,即使他知道無法永遠留住她。


    放映完了,唯二觀眾卻仍然坐在裏麵,沒有動。


    當然也不可能有工作人員出現趕他們離開。赤司征十郎沒有離開這個地方,這家電影院就不會對外開放。


    “她笑起來的時候,你哭了。”


    知道赤司征十郎說的她是在指鈴木鈴花飾演的角色,少女想了想,才想到那段劇情,就是女主在迴憶起過去與人類的一段過去時笑了。


    電影的劇情並不複雜,就是人類和長死不死的女主糾纏的故事。


    女主不會,她曾經被一個男人抓起來研究,後來他愛上了她,以讓她留下來為要求同意放過她。她看著男人結婚生子老死,便離開了。在女主離開後,男人的孫子也就是男主找到了她。


    後來男主也愛上了她,用相似的方法要求女主留下來陪伴他。


    這是故事的開始,也是故事的結局。


    而赤司征十郎指出的那一段,是鈴木鈴花和黑木導演之間的小小分歧。導演覺得女主愛過男主的爺爺,可是鈴木鈴花不這麽認為,。


    很多次她都覺得自己也許是真的對攻略目標產生了好感,可是那冰冷的數字一跳,就把鈴木鈴花打迴了現實。


    “鈴木,你喜歡過我嗎?”沉默許久,赤司征十郎才再次開口詢問,他屈著手放在翹起的膝蓋上摩擦著抹過少女淚水的指尖,不等鈴木鈴花迴答,他自己又輕笑了一聲接了下去,“也對,你現在應該還在進行吧。”


    他的眼神又一次落到鈴木鈴花身上,赤司征十郎微微揚起眉,這次他問得更加自然:“你有愛過,不、喜歡過誰嗎?”


    這個問題鈴木鈴花知道答案,而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迴答他。


    男人的身體跟隨著他那雙赤色的眼睛一起移過來,他靠近了鈴木鈴花,溫柔地梳理著少女逐漸留長的柔順發絲,“如果有,我就殺了你喜歡的人,如果沒有,我就殺了你。”


    精致豔麗的眉眼皺起來,就顯得惹人憐愛,鈴木鈴花偏了偏頭,察覺到少女的抵觸,赤司征十郎就拿開了觸碰她的手。


    “騙你的。”赤司征十郎笑了笑,目光從危險的暗沉變得平穩而柔和,耀眼明亮的金色在一邊眼睛裏流轉,與另一隻緋色眼眸相互映照,美麗奪目,“我怎麽舍得。”


    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一動,鈴木鈴花就被赤司征十郎伸出來的手按住了,“赤司……”


    “別叫我先生了。”


    打斷了鈴木鈴花的話,赤司征十郎收起了笑意,他坐在位置上拉著鈴木鈴花的手,不知道想著什麽,一時無話。


    但是鈴木鈴花卻不能一直沉默下去,她按照男人心願輕輕叫了一聲,“赤司君。”


    這個稱唿終於引起了對方的迴應,赤司征十郎側目看向她。


    “就算你有辦法讓我活下去,你也是會死的。”如果她能夠這樣依靠這樣的方式一直生存下去,那麽她就是真正的不老不死,“到時候你也就留不下我了。”


    假使赤司征十郎真的找到了那個方法,鈴木鈴花也不會如他所願般地留下來。


    就是因為她的存在,才會毀滅了他的人生。對於赤司征十郎,或者是其他的攻略目標來說,鈴木鈴花就是一個bug,而她不應該在獲得生存點數之後繼續影響他們。


    何況攻略係統不死,她依然需要繼續完成攻略,區別隻是鈴木鈴花主動去尋找攻略對象,或者是赤司征十郎幫助她完成攻略。


    那這就會變成一種折磨。


    鈴木鈴花還沒有冷酷到這種境地,其實他們都知道,忘記才是最好的結局。她應該是修改過十年前赤司征十郎的記憶,他卻自己想起來了。


    得不到的就會更想要。


    人之常情。


    “可是在我活著的時候,你就會是我的。”鈴木鈴花已經把話挑明,赤司征十郎也不為所動,他幾乎是在偏執地盯著少女,妖冶的異色瞳一半瘋狂一半冷靜,“不是嗎?”


    “如果你從來不屬於任何人,那麽我就是擁有你的第一個。”


    “……值得嗎?”


    看著鈴木鈴花臉上戴上太久的溫柔麵具漸漸剝落,赤司征十郎甚至露出了一個溫和深情的笑意,“這個問題你不應該來問我,鈴花,是你要選擇我的。”


    但事實是這並不是她選擇的。


    張了張口,聲音遁於無聲,鈴木鈴花又閉上了嘴。她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就是一個外人,所有有攻略有關的都會被世界屏蔽掉,即使有一天她喝醉了酒,胡言亂語說夢話,也不會泄露半點信息。


    她可憐她的攻略目標,但是她更可憐自己。


    起碼他們還可以忘記,失去了鈴木鈴花,依然有精彩紛呈的人生可以繼續下去,而她不可以。


    她的生命就是用攻略對象的好感度堆疊起來的。


    從這個意義上說,他們就是鈴木鈴花人生的全部,她就是為此而生的,而她並不是對方的所有。


    少女歎了一聲,即使收起了款款柔情變得有些冷淡,那下意識的溫柔還是從歎息聲裏流露出來,讓人心動,“那赤司君會怎麽做?”


    “如果你願意留下來,一切就都會像以前一樣。”赤司征十郎緩緩地開口,“我不會阻止你尋找‘食物’。”但是要在他的掌管之下。


    後麵那句話赤司征十郎沒有說出口,但是鈴木鈴花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我不願意呢?”


    男人平穩的氣息頓了頓,他安撫地拍了拍鈴木鈴花的手,但是緊繃的手指關節透露出他並不平靜的心情。


    “鈴花,你還不知道我的能力是什麽吧?”赤司征十郎突然移開了話題,看了鈴木鈴花許久,他抬手撫了撫少女的臉龐,“不如猜一猜?”


    “給你一個提示好了。”他的語氣又變得平和溫情,但是話語中的暗示並沒有那麽溫和,“我有兩種能力。”


    “操控和命令?”


    鈴木鈴花隨意迴答了一個,她發現他們的能力多多少少是和性格有關。


    對方溫柔地一笑,“我可以控製空間。”


    少女點了點頭,她剛要說話,赤司征十郎卻接了下去,“還有時間。”


    也許是他們在放映室裏麵坐了太久,電影竟然又開始播放,大廳的燈光猛地一暗,如同鈴木鈴花的心緒。


    鈴木鈴花的話語驚得一頓:“你……”


    “是的,帝光中學的時間縫隙,是我劈開的,可是我自己卻無法迴去。”昏暗的光線之中,赤司征十郎的神情晦澀莫名,“你看,我想改變過去,反而成為了曆史正確發展的幫手。”


    “可是曆史沒有說清楚,你消失之後去了哪裏,無論你是死掉了,還是迴到了這裏,或者去了另外的地方,都符合因果規律。”


    雖然赤司征十郎語焉不詳,但是鈴木鈴花卻隱約覺得,十年前她的消失一定和赤司征十郎有關係。


    她不可能在攻略目標好感度都達到如此高的情況下主動離開,如果好感度未達到100點,那麽重啟就會恢複初始值0點,一切就白費了。鈴木鈴花不覺得自己會做這樣的傻事。


    在黑暗裏,少女湊近了他,“那,赤司君會讓我死嗎?”


    主動在男人的側臉落下一吻,這次她並不是為了攻略好感度,也不是想要對赤司征十郎求饒,鈴木鈴花知道他不會殺死自己,她隻是——


    對那種費心改變一切,最後發現不會有任何變化的失落和絕望感同身受。


    “我不是說過了嗎?”任由少女輕柔地吻著自己的臉龐,赤司征十郎微闔眼簾,“我怎麽舍得。”


    “……留下來。”男人攬過她,在少女的耳畔發出一聲低喃,與其說那是一句命令,不如說更像是赤司征十郎的請求。


    有那麽短暫的一刻,鈴木鈴花是真的想過要留下來。


    為什麽不留下來,他那麽地喜歡鈴木鈴花,甚至願意允許她攻略其他攻略目標,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她可以不再是一個人。


    因為留下來,她就會徹底毀掉赤司征十郎的人生。


    這次的攻略太不公平了,鈴木鈴花不僅要侵占他們的少年時代,還要看著自己攻略完之後的結局會變成什麽模樣。


    以前她完成攻略就會離開,攻略目標也不會記得她,可是這一次,所有人都記得她,所有人都在等著她。


    鈴木鈴花不得不把以前周目選擇性遺忘的惡果吞個遍,身為罪魁禍首的她又能拿什麽來拒絕攻略目標?


    讓他永遠愛著一個不會給予迴應的人,還讓他看著她去勾引別人,鈴木鈴花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可怕。


    這真的會毀了他。


    看著那還在起伏不定的黑化值,鈴木鈴花沉默了一會兒,越過他們中間的扶手緊緊地迴抱住了赤司征十郎,是她開始的,也應該由她來結束。


    再一次放映的電影又播放到了劇情的高.潮階段,然而已經無法在引起場中僅有的兩位觀眾的注意。


    輕柔地吻了吻男人的薄唇,鈴木鈴花突然感到了一點難以言喻的酸楚,雖然細微,卻足以讓她印象深刻。


    “好,我留下來,征十郎。”她最終說出了那句電影裏的台詞,“隻要你會一直愛我,我就不會離開。”


    這不是鈴木鈴花說的第一個謊言。


    她以前是不會許下這種實現不了的承諾的,可是,她又能怎麽辦呢?


    不說謊,真的太難了。


    不騙別人,不騙騙自己,她又怎麽堅持得下去。


    拉著那條領帶,鈴木鈴花低頭吻了過去,大熒幕上還在播放電影的劇情,姿容冷豔的少女對著鏡頭投以一個無聲冷淡的嘲諷眼神。


    她特寫的眉眼和紅唇,都通過銀幕的反射隱隱約約地印在了跨坐在男人身上,褪去了衣衫的少女的光裸背脊上,豔麗多情,嫵媚撩人。


    謊話說了一萬次,就會成真的。


    她告訴自己太多次,鈴木鈴花不會喜歡上任何人。結果她真的沒有愛上過任何一個攻略對象,生命和愛情的利益交確實難以產生真切的好感。


    但是一刹那的觸動還是有的,可是現在迴想起那些時刻,鈴木鈴花卻感受不到那種心情了。


    攻略改變的不僅是她的體膚外貌,還有她的靈魂。


    感受著纏繞在自己身上的炙熱氣息,鈴木鈴花忍不住仰起修長的脖子低吟了一聲,男人纏上來在她的頸側咬了一口。


    他咬得有些用力,那嬌嫩細膩的皮膚便被咬出了一圈紅痕,不至於流血,但也破皮讓鈴木鈴花覺得生疼。


    電影裏麵的女主被割破了手腕,血流了下來,滴滴答答,纏繞成化不開的暗紅血痕,印在雪白的肌膚上顯得可怖森然。


    然而沒有過去多久,那傷口便開始愈合。


    如同男人的感情。


    赤司征十郎是真的沒有想到,鈴木鈴花會答應。他預想過千萬種可能,她同意的幾率極低,然而她還是答應了,無論真假,他都會讓這句話成為真話。


    察覺少女的痛意,赤司征十郎張唇吻了上去,在自己剛剛咬過的地方溫柔舔舐,磨著那圈深痕軟化鈴木鈴花因為痛楚而變得有些僵硬的身體,也軟化了自己的心髒。


    那些少年時萌發的心動和愛意,被背叛的憤怒,得不到又失去的苦痛,忘記後再次想起的憎怒,等待尋找的失落和絕望,還有失而複得的狂喜和悵然……一切的一切,交織在一起,終於化為了完全的愛情。


    他們的相遇就不單純,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所經曆的所有事情都太過複雜。赤司征十郎不能說自己隻是愛鈴木鈴而已,他的感情裏麵摻雜了太多其他東西,於是做不到放手。


    他不可能放手,死也不會。


    即使那意味著更多的痛苦折磨,赤司征十郎寧願拉著鈴木鈴花一起承受。


    赤司征十郎,好感度:100。


    他一直都深愛著鈴木鈴花,赤司征十郎所等待的,就是那一句能夠稍微透露一點兒心意的話語而已。


    但是赤司征十郎忽略了,鈴木鈴花給那句話加上了一個前提,隻要他一直愛下去。他當然以為自己會一直愛鈴木鈴花。


    可是重啟之後,忘記一切了呢?


    修改記憶的道具會失效,重啟周目就不會再失敗了,因為時間倒流一切都會清零。


    等到她完成了十年前的攻略之後,一切就都會恢複正常。


    無論是赤司征十郎,還是鈴木鈴花。


    世界在那一刻靜止了下來,少女疲憊而沉默地走出電影院外,她站在亮起來的路燈旁邊平複情緒,在重啟之前,她最終還是決定先修改攻略目標們的記憶。


    對於他們而言,也就是再一次。


    桃井五月低估了她,在成長的不僅僅是她的攻略對象,他們變得更強,更喜歡她,鈴木鈴花的各項屬性也會隨之增長。


    哢噠——


    在寂靜到落針可聞的時候,皮鞋踩在路麵上的聲音卻從遠到近地漸漸響起。


    出乎鈴木鈴花意料之外的是,一個束起長發的男人出現在街道微暗的盡頭,他信步走過來從容而冷淡,沒有對時間靜止的狀況產生任何反應,而這靜止的一刻那也不對他起到任何作用。


    看著他用白色繃帶包起來的右眼,鈴木鈴花沒有說話,她隻是靜靜地靠在路燈上,發展到現在,這個世界出現什麽她都很難感到驚訝了。


    不過在看到他空手劃開一些奇異的發光符號時,少女還是微微睜了睜眼睛,“你是……”


    他的速度太快了,鈴木鈴花根本來不及躲避。


    那道混合著力量的勁風卻並不是帶著惡意地衝著鈴木鈴花而來,在真正觸碰到少女之前柔化了鋒芒。


    鈴木鈴花站直了一些,她覺得身體舒服了一點。


    他走到路燈的另一側和鈴木鈴花隔著那段他自認安全的距離,“稍微有點不放心,我就過來看一看,不過看起來,你已經做好決定了。”


    少女看了他一眼,男人沒有被遮擋的眼睛暗紅,薄涼又冷漠,隻是在嘴角微諷的笑意透出一點冷淡的餘溫。


    “幾年前赤司就找過我,他希望我能夠幫他找一個人,我說我隻除妖,但他還是用別的方法讓我同意了。”他感覺到鈴木鈴花在看他,但是他沒有迴視少女的視線,“我以為他不會成功,但是赤司還是找到了,後來他找我問的是怎麽留下她。”


    “這次我不再打算幫他。”


    男人斜靠在路燈欄杆旁邊緩緩地吐了一口氣,他的姿態作品過於優雅,歎氣時吐出來的仿佛都是雲霧仙氣,“但是我有些擔心他的能力失控,這會帶來很大的麻煩……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鈴木鈴花一直沒有說話,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隻是沉默地聽著。


    “鈴姬。”


    他突然叫了一聲,鈴木鈴花沒有反應過來。


    少女側過頭輕聲詢問:“什麽?”


    “沒什麽。”長發男人的眼睛微閃,停頓片刻才說了下去,“……看來你不是她。”他這次側過頭打量了鈴木鈴花一會兒,然後很快又轉了迴去。


    “你還太小了點,三十年?五十年?”他喃喃低語了幾句,然後又把手撐在路燈杆麵上站直了身體,“如果是她……她都已經……”


    後麵的話鈴木鈴花就聽不太清楚,直到男人打算離開,少女才叫住他,“那個,這位除妖師先生,你就打算這麽離開嗎……你不打算捉我?”


    “不……算了。”盯著鈴木鈴花一會兒,男人最終還是轉過了頭,黑色的長發在他背後輕甩而過,“這本來就不是我該插手的事情。”


    “那,請問,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請允許我拒絕。”他勾了勾唇,笑意略顯冷淡帶著輕微的諷刺意味,“……不,新生、年輕的鈴姬,我不會成為你的獵物,也不要把目標放在我身上,你最好祈禱我們不會再見麵,你不會希望見到一個除妖師太多次的。”


    看著他消失在夜色盡頭,鈴木鈴花側過頭去看了看仍然亮著燈的電影院。


    站了一會兒,直到把那些思緒都排空,鈴木鈴花才轉身邁開了腳步。


    在那個男人消失之前,鈴木鈴花還問了他一個問題。


    “……我真的是妖怪嗎?”


    “誰知道,這就要問你自己了。”


    是啊,她隻能依靠自己去尋找所有的答案——


    每一次都是如此,周而複始,輾轉反複。


    可是起碼,最起碼,鈴木鈴花還不是漫無目的地活著的。在找到答案之前,她怎麽舍得死去呢?


    又怎麽舍得,讓別人陪著她一起痛苦地活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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