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許暉沒聽付建平的建議,也沒告訴任何人,獨自去了醫院,想著跟田樂好好說說,是賠錢還是打人出氣,隨他選,隻要事情了結,他都想過了最大的忍讓限度。


    許暉真不願跟這種二世祖折騰下去,也折騰不起,剛剛有點滋味的日子不能就這樣被毀了,還是源於一件實在無厘頭的事情,想想都冤枉。


    但付建平說的不錯,人家開的條件許暉無法接受,所謂最大的忍讓限度,差太遠遠了。


    田樂不要賠錢,也懶得打人,嫌累得慌,就開出兩條,同意就算完事兒,不同意沒完沒了。


    僅憑第一條,劉老黑就得拿刀剁了了田樂,當眾賠禮道歉,然後用舌頭舔田樂的皮鞋,莫說劉老黑接受不了,許暉都得拿刀捅了這廝。


    第二條就更離譜了,要在田樂在場的情況下,許暉對著秦羽茜大喊三聲,我是傻逼。


    旁邊還有一個二世祖跟著起哄,看長相配合這滿身的打扮像吊死鬼一般,好像是田樂的朋友,從許暉進病房開始就不斷的挑釁,一副要動手的架勢,因為打人錯在先,許暉一概忍讓。


    行了,沒得談,許暉撞了南牆憤然離開醫院,眼前竟是田樂那張很邪性的笑臉,雖然眼眶腫的還像隻熊貓,但不影響整張麵部表情充滿了奚落、譏諷和憎恨的味道。


    一迴到紅旗街的倉庫,許暉便脫了外套,光膀子幹活,他的腦子很亂,也想不出什麽好的對策,隻能用不間斷的體力勞動來緩解憤怒和緊張的情緒。


    劉老黑也是倔貨一頭,根本不聽勸,照常來倉庫上班,見麵問候了一句,互相不囉嗦,各幹各的活兒,劉老黑喜歡車,各種車,對外形古怪的叉車更是愛不釋手,他就負責開叉車,誰也甭跟他搶。當然,聽說還要考照,痛苦的直咧嘴。


    唐老板去了西郊倉庫,似乎在有意躲著什麽,這其實是許暉的主意,讓他這一段時間沒啥急事兒就別過來了,自然也沒什麽人說三道四,人家有家有口,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人,不像建鑫這幫糙人,各個光杆司令,腦子一熱就敢掄刀。


    頭兩天很平靜,許暉一直在紅旗街倉庫悶頭幹活,生意倒是真的不錯,訂單往往要忙到晚上七八點鍾,各類貨車從早上到晚上就沒有斷過。


    坤鵬的分銷能力驚人,從發單地址看,幾乎涵蓋了全省所有市縣,甚至能發到鄉鎮一級,按照唐老板的話,這隻是人家的九牛一毛,可見體量之大。


    不管怎麽說,魏老板在建鑫大批發的起步階段給予了最為重要的幫助,這一點許暉銘記在心,當然,還有秦羽茜和她的大哥,若沒有他們的關係,魏老板也不會認識許暉與唐老板是老幾。


    雖說生意場上就是那麽一迴事兒,但自文化大院成長起來的許暉有著獨特的江湖情結,講義氣,但更講情分,雖然恩怨分明,但懂得對事不對人。


    盡管田樂的事情讓許暉心情大壞,可對於秦羽茜,他沒有任何意見,隻是不太喜歡他們那種圈子的氛圍而已。


    付建平和謝海青時不時的拎著家夥過來轉兩圈,大家表麵上還是嘻嘻哈哈,但骨子裏都相當緊張,這迴建鑫的對手不但有混成精的老流氓,還有傳說中街邊小雜魚夠不著的二世祖們,挺夠嗆。


    “這幫公子哥真找過來怎麽弄?”阮士慶蹲了半年班房,又被付建平一通瞎話給唬的腦子有點發木,心裏直犯嘀咕,那些當官家裏的娃娃豈是隨便能動的?


    大家都是小老百姓家的子弟,學習不好,就隻能待業或者靠混街頭吃飯,俗稱社會青年,被別人喚作街邊小雜魚似乎也沒有太誇張,無非語義上帶著歧視和侮辱的成分。


    現在有了點進步,也開公司了,還能拿工資,但骨子裏依然卑微,跟同樣卑微的對手可以鬥狠拚命,但對手若是跟官家扯上關係,那立刻就腿肚子轉筋了,建鑫的多數人都這樣。


    不,但凡街邊小雜魚們,多數都這樣。


    “不一樣肩膀上扛著個腦袋麽?你就往死裏掄,就跟你揍劉永亮一樣。”謝海青在一旁慫恿,這家夥現在心眼越來越壞,不但遊手好閑,好吃懶做,而且學會了陰別人,反正吐沫星子不值錢,就圖個嘴快活。


    “你胡扯啥呀?有你這麽損的麽?”付建平立刻讓謝海青閉嘴,他現在越來越討厭這廝,蹲在西海裏幹拿錢不幹活,看著就讓人上火,“別聽他的,真打起來你不是主力,剛出來沒多久,小心二進宮。”


    “扯幾把蛋,你們誰都甭當主力,那個小崽子敢再來,老子立刻廢了他,誰也別跟我爭。”劉老黑嗓門大,他不知道許暉在醫院裏受了什麽窩囊氣,一直陰著個臉,看著心裏就不爽,暗道小老七也算建鑫一號人物,什麽都好,就是囉嗦了點,膽子差了點,不就揍了個公子哥麽?一副欠人三百吊錢一樣,至於麽?


    一旁蹲著的許暉什麽話也沒說,知道劉老黑的性子不好勸,也懶得勸,這幾位商量來商量去的,也讓他心煩意亂,幹脆掐了煙頭站起身,大聲嚷嚷道:“幹活,吃飯!吃放,幹活!”


    “老七一定受刺激了,我這是多久沒見他這樣了?”謝海青眯起眼睛,一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看著許暉的背影,讓謝海青想起了一起上學的時代,出去打群架時,但凡許暉行為古怪,那一定是癔症了,真動手的時候完全不要命,在附中校門口的時候拎著棍子滿場飛,連自己人都掄,還有那個冬天,在大家都被嚇傻的時候,居然是他一棍磕開了劉學斌的大砍刀,救了良子一命,現在想想貌似真的很像。


    “草!黃世仁!”劉培榮站起身,拍拍屁股,“你們自己玩兒啊,黃世仁催著幹活了。”


    劉培榮一起身,北川街的幾個兄弟也都紛紛起來,拖車的拖車,扛箱子的扛箱子,倒把付建平和謝海青晾在了一邊。


    “不過這個氛圍我喜歡。”付建平拍拍阮士慶的肩膀,丟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自己先走了,謝海青摸不著頭腦,偷偷在旁邊的箱子裏順了一瓶酒,也一溜小跑的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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