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暉一直在安靜的聽著小叮當的講述,越聽越是感覺離奇,到了‘如何對付周青’的那一段時,他一下子臉紅心跳,整個臉頰都在發燙,餿主意就是他出的,搞成這種局麵,真是害人不淺。


    其實許暉有些妄自菲薄,出不出餿主意都於事無補,為了對付建鑫,對手準備了好幾套方案,無論中間有什麽變化,事情必定還會朝著這個軌跡發展,若不是關鍵的時候,易洪跳出來讓對方措手不及,結果隻能更為慘烈。


    很意外小叮當會這麽坦誠,許暉真的很慚愧,麵對這團亂局,他其實做不了什麽,建鑫如果從此退出了解放路,在商業巷的發展會不會有更大的障礙,都是未知數。


    不過小叮當說,按照易洪樂觀的估計,多則三四天,少則一兩天,像付建平、阮世慶、謝海青這些人都會放出來,因為本身也沒什麽事兒,但‘王朝’的問題大了,各種屎盆子都會扣過來,涉毒、涉黃,甚至涉暴,或者還有你想不到的種種,賴春光和謝海林自然是跑不掉,幸虧周青的命保住了,否則還得再加上一條,反正‘王朝’徹底關門大吉了,大家以後的生計就困難多了。


    而且易洪還有個十分二百五的論調,好像專門說給小叮當聽的,至於小叮當傳不傳話,怎麽傳話,他可管不了那麽多,他的原話,放出來的這些個家夥都不堪大用,除了賴春光還有點小聰明,其他人指望憑啥活著?遲早散了吧。


    “什麽意思?太看不起人了吧?”許暉愕然。


    “我也覺得是這樣,你說‘王朝’就沒有一點起死迴生的可能麽?”小叮當很頹廢,其實自從趙歌進去以後,他就失去了主心骨,跟著易洪,就像跟在神經病身邊一樣,這家夥腦子的思維是發散的,想一出是一出,但他沒什麽怨言,凡是趙歌交代的,他就必須辦好。


    可事實證明,若沒有易洪,他小叮當能不能坐在這裏說話都是問題。


    “基本上沒啥可能了,如果真像傳言中出了人命,事情可能還要更嚴重。”許暉在這一點跟易洪的觀念是一樣的,他不想欺騙小叮當。


    “為啥?咱們是受害人呀,他們打砸搞破壞,還放火,難道還有理了?”小叮當不服氣。


    “話是這麽說,但那幫搗亂的家夥進去以後,誰知道會怎麽亂咬,你就想想上次有人在‘王朝’嗑/藥的事兒,跟咱們有關係麽?最後還是被查了,明顯是被人下了套子。”


    “可後來咱們不是贏了嘛,易洪也沒在裏麵待多久。”小叮當仍然想不通。


    許暉歎了一口,“就算道理站在咱們一邊,不會被誣陷,但那些當官的,誰希望眼皮子底下有個場子動不動就出亂子?在有些人眼裏,‘王朝’就是個是非簍子,早關早清淨,退一萬步說,就算咱們占住理贏了官司,你覺得還有幾分勝算能在解放路繼續把‘王朝’開下去?”


    小叮當不說話了,有些複雜的問題,以他的見識想不明白也情有可原,但想不通也需要慢慢適應接受,不光是他,其他兄弟也一樣。不幸中的萬幸,至少身邊親近的兄弟都還平安,唯獨謝海林慘了點,慘到什麽程度還不清楚,明天說什麽都要去醫院看看。


    一口氣聽了這麽多事情,足夠許暉消化一陣子,而且對易洪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也有些看不懂,按理說抓住了肇事的殺手,就應該適可而止的打住了,以建鑫目前這個樣子,根本沒辦法再跟對手鬥,報官或者是跟對手談條件,是比較理智的選擇,但易洪偏偏迎難而上,非要再往下揪,且不說這其中的難度,就算揪出來能有多大意義?


    無論是劉坤還是梁斌,身邊扛鍋的小弟無數,你能弄住誰?這並不是說許暉老道成精了,趙歌曾經一路砍砍殺殺的走過來,不管是對手還是他自己,頂缸扛禍的太普遍,他也聽的多了,所以繼續往下揪很不明智,以易洪這種老江湖怎麽會不明白?除非他還有別的原因。


    “你有沒有感覺到易洪怪怪的?”見小叮當沉默不語,眼看要打起瞌睡了,許暉也就佯裝隨便問問。


    “沒有啊,他就是兇一點,但真的很厲害。”


    “哦,那你有沒有聽他說過,往後咱們建鑫怎麽辦?開玩笑說解散的那句不算。”


    小叮當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最後搖搖頭。


    “那邊吊著的那個家夥呢?易洪有沒有說咋處理呀?”


    “他說還遠遠不夠,要多抓幾個。”小叮當一本正經的迴答,目光裏倒是充滿了期待。


    許暉一頭黑線,但也不好再多問,心裏卻暗暗有了另外一種擔心,易洪怕是不想再待下去了吧?或者發泄一通就拍拍屁股就人呢?倘若如此,那可就真麻煩了。


    還正如許暉猜測的一樣,易洪就是這麽打算的,他向來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若不是欠了趙歌一條命,他才懶得理會這些閑的蛋疼的破事兒,這次出手幫忙也算是夠意思了,他自詡做的仁至義盡,畢竟有‘瓜皮帽’在,出手是要冒風險的。


    但易洪同時又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瓜皮帽’捅他一刀,他要十倍的捅迴去,正好借著追查真兇的由頭,一步一步把這人給逼出來,上迴是吃了托大的虧,這次他會小心應付,一辦完事兒,他就離開西平,至於會給建鑫甩下多大包袱,他可管不了那麽多,甚至在他的看法裏,建鑫這麽個集合就不應該存在,趙歌完全是在冒傻氣。


    小西門是個類似於步行街的小廣場,也是傳統的商業中心,位於西平大街東段,再往東走就是西平市的最中心,叫勝利廣場,是個四向路*匯的大轉盤。


    廣場以東就是解放路,以西就叫西平大街,以南是七一大街,以北則叫祁連路,所以這裏的地理位置並不次於繁華的解放路,當年的牛人薛西慶,有很多場子就開在了小西門,最有名的就是演藝廣場。


    已經是淩晨一點鍾,小廣場依舊有不少店家的燈火未熄,都是夜場生意,諸如錄像廳、舞場、棋牌室等,店鋪的外麵則是零零散散的分布著不少小吃攤,自然也是專攻夜宵的,從烤紅薯攤、炒貨攤、到餛飩攤、烤羊肉灘不一而足。


    顧客什麽樣的人都有,這個點兒了居然還是人影綽綽,下夜班的、打麻將的、舞廳夜場散場的、還有看通宵錄像的,在小廣場外麵,清一色的摩托車按照道路的走向一左一後排成長隊,專門等著拉活兒,這種深夜小黑車,在南方叫摩的,在西北則叫電驢或者‘蹦擦擦’,因為天冷的緣故,規模已經和夏天不可同日而語。


    關外涮羊肉館並不出名,但占的位置好,左首店鋪的第一間就是,此時已經打烊了。這排店鋪的後麵是隔離欄和綠化帶,作用是將步行街廣場和居民區分開,其實已經起不了作用了,很多店鋪的老板貪圖方便和擴大麵積,都在自家店裏開個後門,不但方便進出,還能堆放雜物,綠化帶和隔離欄自然也就被破壞的七七八八,從後門穿過所剩無幾綠化帶直通居民區。


    後麵的居民區十分密集,有樓房也有平房,總體感覺是雜亂無章,關外涮羊肉館後門正對著的是居民區一條十分狹窄的巷道,左邊平房,右邊是一棟五層高的單元樓房,靠巷口的一樓,有一戶人家還亮著燈光,燈光透過自己搭建的小院,隱隱約約能看到院門處掛著一塊木板,上麵歪歪斜斜的寫著四個大字,老九棋牌。


    “是這裏了。”易洪暗暗點頭,他已經在小西門周圍晃悠了很久,暗中下手收拾了兩個小混混,知道了‘大眼哥’的一些底細和落腳點,他腦子裏想了幾個方案,最終還是決定直接一點好,這樣才有聲勢,想那‘瓜皮帽’在步步緊逼之下,未見得能耐得住性子。


    自從上次跟‘瓜皮帽’交手以後,就再也沒有此人的消息,易洪也幾乎中斷了對這人的追查,一方麵趙歌要求緩一緩,另一方麵,‘王朝’正在緊鑼密鼓的準備開業,考慮到要有一個安穩點的環境,所以先不刺激到對方。


    現在就沒有那麽多顧忌了,該怎麽玩他,就怎麽玩他,隻不過要講究方法,整的太過火,會讓對方警覺,不溫不火的又掌握不了主動,所以,易洪決定,如果條件允許,就再綁一個。


    ‘瓜皮帽’的可怕,他深有體會,對付這種人,就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也不過分,而且他有理由相信‘瓜皮帽’參與了這次針對建鑫的行動,但全程沒有露麵,一定是藏在某個角落裏等著他,


    老九棋牌室開在了居民區,無非就是搞陰陽招牌,白天棋牌康樂,晚上開賭場,賺不了幾個錢,品味實在不高,所以,所謂‘大眼哥’也不過是個不入流的混混,對付這樣的家夥,易洪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在反複確認四周安全後,易洪站在小院的鐵柵欄門前,認真觀察起門鎖,片刻功夫,他便伸手掰斷了焊在鎖體上的防護鐵框,指力之剛猛,堪比管鉗,如此,手臂便可以從容的伸進去,從裏麵打開門鎖。


    隨著咣啷咣啷的數聲輕響,易洪推門而入,大搖大擺的直奔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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