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似乎有些緊張,許暉也怕了,那堆肥肉可別真出什麽問題,他甚至多沒有顧得上看張誌宏在竭力的做著手勢,很自覺的低頭出了教室,站在了走廊上,一名中年女教師其實已經等在了門口,並不了解理科一班剛剛發生了什麽狀況,但是葛老頭的話她卻聽的很清楚,同情的看了看許暉,走進了教室。


    晚上有兩堂英語課,這位老師恐怕就是被大家瘋傳的口碑很好的何老師,可惜第一天見麵是這種場麵。


    禍闖的不輕,許暉一度十分緊張和擔心,但慢慢的,腦袋瓜似乎就跟站硬的身體一樣麻木了,沒啥想法了,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直到晚自習下課,很多同學經過他身邊,都不自覺的要多看上一眼,有奇怪,有鄙夷,有害怕,有擔心,什麽樣的表情都有,唯獨劉珂兒是最冷漠的,背著小包,低著頭徑直離開。


    張誌宏留在了他身邊,掏出香煙幫許暉點上,其實也很緊張,“特麽的,怎麽還沒迴來,要不我去醫院看看?”


    “不用,別把你再給搭上,而且你也不知道是哪家醫院,那胖子皮糙肉厚,沒啥大事兒。”許暉故作輕鬆,“你迴去吧,太晚了。”


    “不要緊,陪你一會兒。”


    “我說,你跟胖子他們到底有啥矛盾呀?”張誌宏很奇怪,事情太突然,而且這才上課第一天,大家以前又不認識,怎麽忽然就要打要殺的?


    “沒有,就是看不慣。我說了個笑話,那傻貨硬說我罵他。”許暉言不由衷,但看不慣是真的。


    “有啥看不慣的,就那麽迴事兒。”趙誌宏勸慰,其實自己也一肚子火,也看不慣有些人把自己是某某中學的成天掛在嘴上,渾然不知道許暉還有其他心病,“這個班有很多狗屁重點學校的,自以為高人一等,尼瑪的也不嫌丟人,在那麽好的環境都考不上,跑這兒來裝大逼。”


    “今天衝動了。”許暉搖搖頭。


    “事情已經這樣了,別想那麽多。初來乍到的,該幹就特麽幹,老虎不發威,當咱們是病貓。”


    “不說這些了,你趕緊迴家,一會葛老頭迴來,真能把你搭進去。”


    “有什麽關係,又不是以前在學校了,他還給處分啊?”


    兩人又聊了幾句,在許暉的堅持下,張誌宏隻好先迴家了。


    沒多久,葛老頭終於迴來,歐陽華也跟迴來了,幫著張凱收拾書包文具,另外兩個大個子則先送張凱迴家了。


    看上去問題不大,許暉不由的鬆了口氣,但葛老頭的臉色並沒有好看到哪裏去,雖然已經夜裏十點鍾了,還是把許暉拎到辦公室訓斥了一頓,不講大道理,隻講後果和警告,然後宣布許暉的座位調整,到最後一排靠後門邊,末了還要了許暉的家庭地址準備家訪,醫藥費和營養費的賠付,家訪之後再定。


    “老師,張凱在醫院裏沒啥事兒吧?”葛老頭激動了半天,愣是沒談張凱的傷情,許暉有點吃不準。


    “你好還意思問?下手沒個輕重,如果致傷致殘,你這輩子就完了。”葛老頭的火氣依然不減,並未正麵迴答許暉,但言下之意應該是暫時沒事兒。


    你說沒事就是沒事兒嘍,許暉對著夜空長出一口氣,踏著夜色落寞迴家。


    次日一早,葛老頭雷厲風行,宣布調整許暉的座位,原本坐在後門邊上的也是倆男生,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瘦高個男生跟許暉對調,借著這個機會,葛老頭又調換了另外兩名同學的座位,然後用洪亮的聲音再次強調了補習班紀律,才背著手離開。


    一場風波平息,但事情沒完,歐陽華陰狠的眼神始終不離許暉的身影,像藏在暗處的毒蛇,吐著芯子,張凱比他的同桌要正大光明的多,毫不掩飾的怒視許暉,以此來表達憤怒和不服氣,許暉隻是笑笑,根本不會把這兩個人放在眼裏。


    坐在最後一排,許暉似乎自由了許多,同桌叫康文東,來自海東,人很本分,也好相處,雖然話不多,但待人接物卻很真誠,和許暉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康文東在校住宿,計劃每兩周迴一趟家,一年複讀下來的費用十分高昂,所以很節省,一日三餐都是在補習班自己的小食堂打飯,盡量避免葷菜,隻吃素菜,也基本不出去玩兒,他甚至不知道商業巷在哪裏,日子十分清苦,按他的說法,有不少住校生都是這樣,這對許暉的觸動很大,原來對鈔票沒有多少概念的他也開始檢點自己。


    當然,也有家裏條件好的,重點班、普通班的都有,動輒就跑到外麵溜達,哪裏有遊戲廳、錄像廳,甚至舞廳等都摸的一清二楚,晚自習下課後常常玩兒到深夜才翻牆迴來,第二天在教室裏睡大覺。


    這特麽哪裏是複讀準備高考,簡直是拿著家裏的錢來遊玩度假的,許暉暗罵,但轉念一想,自己也不咋地,上課第一天就打架,好像也沒把家裏的支持和希望當迴事兒,心裏雖然慚愧,但貌似沒有多少動力去思考如何改正,這是一個很糟糕的心態,許暉赫然發現,跟高中階段相比,自己居然疲遝的如此厲害。


    暫時沒什麽好辦法,很長一段時間內許暉都在自責和疲遝中掙紮,不過好在有一個不錯的同桌,每當看到康文東刻苦努力的樣子,許暉就強迫自己集中精力聽講,至少保證課堂上不懈怠,慢慢來吧。


    至於同學之間的關係,許暉看得很淡,補習班麽,在一起就那麽一年,大家隨緣,一個人一個圈子,許暉的在班級裏的圈子很窄,尤其是和張凱打過架後,就更沒了人緣,平時他隻和張誌宏、康文東說話,跟其他人基本不囉嗦。


    那個隻認識了半天的小同桌劉珂兒那就更不用理會了,沒了許暉在旁邊杵著,歐陽華的發揮如魚得水,現在跟她打的火熱。


    歐陽華這家夥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居然成功的跟那個戴眼鏡的瘦高個換了座位,現在是正經八百的同桌,而且葛大爺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就默許了,嘿,你大爺的,什麽玩意兒?許暉很上火,感覺自己是被這幫人給合夥吭出來了。


    還有更生氣的,有時自習課上,歐陽華這倆人聊著聊著,其中一個就會扭頭有意無意的朝許暉的方向看上幾眼,剛開始許暉還沒在意,後來是康文東提醒,他才發現,從那以後,但凡這對狗男女往後看,許暉就兇巴巴的瞪迴去,如果說目光能殺人,許暉已經讓對方挨千刀了。


    事情就是這麽無聊,有時候想想還真沒啥意思,跟小人置氣,那自己豈不也變成小人了麽?許暉很快就不去在意了,沒過多長時間,就結識了幾個說得來的新朋友,總算讓他鬱悶的心情好受了一些,緣由是受康文東的熱情邀請,他和張誌宏一塊去人家宿舍玩兒。


    補習班宿舍的規模不小,住的人也多,但管理的非常規範,整整一棟三層筒子樓,外加另外一棟摟的第三層,住了一百五十多號人。


    康文東的宿舍在第二層朝東的第三個房間,房號207,也不知道怎麽排的,差不多有二十個平方,三個高低床,住六個人,並不是太擁擠,每人都有獨立的書桌書櫃和小儲物箱,條件要比想象中好的多,看來補習班也是下了大血本的。


    康文東的舍友,含他本人在內有三個來自外州縣,還有三個是西平本地的,這三個家夥住的太遠,上學很不方便,所以也選擇了住宿,每周都迴一趟家,無一例外的把髒衣服帶迴去,再把好吃的帶迴來,反正都是折騰娘老子。


    外州縣的有一位居然來自海西藏區,學文科的,叫褚建輝,兩個月都不見得能迴一趟家,真是比別人要辛苦自立的多,雖然不是少數民族,但能講幾句藏語,人很憨厚,但據康文東講,這家夥性子倔,惹急了,脾氣比誰都火爆。


    另一位跟康文東一樣來自海東,也是個文科生,叫李緒,小夥子斯斯文文,著裝也很講究,一看就知道家裏條件不錯,兜裏裝的香煙,不是將軍就是阿詩瑪,據說這家夥最會玩兒,隔三差五跑出去打遊戲,常常深更半夜溜迴宿舍。


    補習班對女生宿舍管理非常嚴格,但對男生宿舍就馬馬虎虎了,這小子一次都沒被抓住過,最遠跑到商業巷去玩兒,居然淩晨四點鍾才迴來,把老實忠厚的康文東搞的一夜都沒睡好。


    當然,李緒也不是光吃獨食,經常攛掇大家一塊兒去放鬆,但響應者寥寥,不敢浪費時間是主要原因,像康文東這樣的根本不會去,還有就是手頭沒錢,不好意思。


    另外三個西平本地的小子,有兩個住西郊,全是西鋼子弟,迴趟家來迴差不多五十公裏,太受不了了,另外一個住東郊,家更遠,其實都已經出了西平市了。


    整個宿舍的氛圍相當不錯,據說這六位還按著年齡大小拜了兄弟,當然,沒有許暉他們文化大院的兄弟那麽正式,就是聊著聊著,口頭上就老大、老二、老三的叫上了,聽著挺熱乎,都是實在人,一來二去的,許暉就跟他們混熟了,所以沒事兒老往康文東他們宿舍跑。


    有了這些新朋友,許暉的心情也漸漸開朗了很多,至少不是成天沒事兒悶著頭亂想了,上課也能更好的集中精力,就是成績不盡如人意,進入補習班的第一次模擬考試,實際上也是一個階段性的摸底,許暉的總分連班裏的前十五都沒進去,這很令人沮喪,要知道他報名時的高考分數是排在全班第六名的,照這樣的趨勢,前景自然是很不妙。


    這給許暉來了個不大不小的刺激,但也僅僅是刺激而已,也就幾天的時間,他的心態又迴到了老樣子,完全被動式的,很操蛋,學習計劃就不用列了,列出來也是吹牛,想想就好笑,也挺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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