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麻溜的結束了,就像做了一場夢,許暉在混混僵僵中捱過了三天,發揮的如何他完全沒有概念,自己瞎估了一通分數,感覺希望渺茫。


    學業總算階段性的結束,能不能走的更遠,去高等學府深造,對許暉來說全看命了,他此時的狀態,可以用一個詞兒來形容,心不在焉,幹什麽都像丟了魂一般。


    這個浪漫的夏季才剛剛開始,對高考之後的學子們是天賜的恩惠,可以嗨天嗨地的去瘋玩,可以幹自己想幹的事兒,也可以慵懶的賴在床上,靜下心來在被窩裏思考自己的未來,當然是不是做夢,隻有天知道。


    唯有許暉,覺得這個夏季是非常熬人的,從南山分手以之後,他隻見過魏亞麗兩次,都是在高考的那幾天,基本沒機會說話。他倆在同一個考點,西平六中,一個是十三考場,一個是四十二考場,隔著一棟教學樓。


    高考第一天,許暉特意來的很早,就想在校門口的人堆裏尋找到魏亞麗,他有很多話要說,但又害怕幹擾對方的情緒,所以,隻要遠遠的看上一眼就很滿足。


    如他所願,魏亞麗來的也很早,在母親的陪伴下,遠遠的站在路邊的槐樹旁,安安靜靜,她穿了一件淡黃色的短袖襯衫,外罩背帶式的牛仔褲,依舊梳著熟悉的馬尾辮,青春靚麗,光彩依舊,隻是眼神飄忽,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並不是很好。


    她跟母親的話不多,似乎也在尋找著什麽,偶爾東張西望一番,然後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麽,有一次,許暉甚至覺得魏亞麗看見了他,雖然隻是一種感覺,但心裏刺刺的,不由自主的就躲到人堆了去了,這種想見又不敢見的矛盾心理讓許暉特別苦惱。


    其實離校後,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在家備考,二人是很有時間和機會可以再見麵的,但各自為了對方著想,約好暫不再見,等分數線下來,才是二人再度重逢的時候,這是魏亞麗主動提出來的。


    當時從南山公園迴來,一路上魏亞麗都沒什麽話,唯一開口說的就是這個事兒,許暉認為有道理,所以讚同,其實也不得不讚同,因為直覺告訴他,對方的情緒明顯有些不對頭,突然間沉默寡言,似乎是從下山的時候就那樣了,他也不好多問,有什麽話,都等到考試結束後再說吧。


    臨分手的時候,魏亞麗照例主動吻了他,輕輕一觸,如驚鴻浮影,然後頭也不迴的跑迴大院。


    唇邊留香,許暉還是呆呆的站了很久,這一呆,仿佛就恆越了數年,腦海裏一番亂七八糟的畫麵翻滾,忽然又浮現出了張儀的影子,怎麽也揮之不去,一直如陰影般徘徊在意識裏的那種負罪感再度凸顯,瞬間充斥了整個大腦,讓他頭疼欲裂,忍不住戰栗。


    莫明奇妙的下起了大雨,許暉像個機械人偶一般艱難的在人行道上挪動,冰冷的雨水讓他清醒了不少,盡管意識裏還是被愧疚的濃霧籠罩,但他終於想起了剛剛分手的魏亞麗,激情之後卻首先想到不是她,這怎樣的一種奇怪思維?但顯然對她太不公平,許暉很為自己這種齷蹉的心態所不齒。


    女孩子在情感方麵是非常敏感的,許暉無從判斷魏亞麗是不是從他的情緒中察覺到了什麽,隻是心裏越來越不安,越來越矛盾,到底是在為誰愧疚,為誰痛苦和鳴不平?


    如此矛盾的心魔時刻折磨著許暉,讓他整夜都睡不著覺,半個多月的考前衝刺基本上被廢掉了大半,高考對許暉來說,意義差不多就是重在參與了。


    第二次和魏亞麗見麵,是考試的第三天中午,魏亞麗依然由母親陪著站在那株大槐樹下,等著進考場。最後一科了,記憶中考的是生物,已經成了‘滾刀肉’的許暉顯得漫不經心,當走到大門附近時,已經人山人海,他下意識的把目光扭向路邊,迎上的卻是魏亞麗充滿關切和慌張的眼神。


    兩個人就像同時被電擊一般靜止不動,那一霎那間,許暉忽然就興奮起來,至少從目光中判斷對方還好,也依然在關心著他,依然和他一般渴望著再度見麵,許暉正要鼓起勇氣向著魏亞麗走去,考場的大門卻不適時宜的打開了,魏亞麗的母親一把拉住女兒的手飛快的融入到湧動的人流中,難覓蹤影。


    許暉沒有再追上去,他努力控製自己,畢竟是最後一科了,他決定善始善終,一考完,第一時間去找魏亞麗,甭管自己的心態有多麽的不堪,一定要把想說的話告訴對方。


    可是這個願望沒能實現,從考場出來的許暉在大門口徘徊了很久,也沒有等到魏亞麗母女,或許她們出來的更早也未可知。


    十分鬱悶的許暉隻好悻悻迴家,總算解放了,接下來就是假期,也不急在這一時,幹脆第二天直接去家裏找她,許暉做了一個足以讓自己後悔之極的決定,早知道會這樣錯過,還不如當晚就去了。


    難得的假日,魏亞麗跟著母親迴老家了,而且一大早就走了,許暉撲了個空,在外麵轉悠了半天,隻好迴家,總不能攆著人家屁股追過去吧。


    假期長著呢,還有機會不是麽?再不濟,等著分數線公布,也即是兩人見麵之時,既然急不來,不如等等吧,許暉想通這一層,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頹廢,正好利用這段時間放鬆下自己。


    許暉在曆經高考拚殺和感情糾葛的時候,解放路發生了幾件大事兒,其中一件,牽一發動全局,因為從市政規劃整體考慮,活躍了數年、在改革初期為增加就業,分流下崗職工做出巨大貢獻的解放路的夜市要整體撤掉,一部分搬遷,一部分永久取締,這不是空穴來風,而是上了西平新聞的,據說最遲拖不過年底。


    這無疑是個重磅消息,牽扯到千家萬戶,關係到很多以此為生的下崗職工和老百姓,當然,冠之以企業家為名的某些大混混們也嗅到了某些不尋常,很快意識到有些利益方麵的東西要重新洗牌了。


    混混先放一邊,單就許暉生活圈子能牽扯到的、受衝擊最大的就是薛永軍,老九和家人聽到這個消息,當時就懵了,一家子都指著夜市這個小攤吃飯,怎麽能說撤就撤了?


    悔不該當初沒聽趙歌的,在和平劇場租個小門麵,這時候也能做出點口碑了,現在再去找,合適點兒的早沒了,而且房租比當初貴了太多,再找其他的地方就更不靠譜,不但離家遠,而且也沒什麽街坊熟人,不豁出去放血,根本租不到門麵。


    其次是顧一刀,聽到這個消息也著急,但很快就把心態放平和了,反正眼下這個攤位也是暫時過度的,正式攤位申請了倆月都沒有消息,現在反而無所謂了,實在不行就跟著搬遷到新地方,一樣做生意,據說新的地點選在了方家營周圍,還真不算離得太遠。


    至於大院裏其他在夜市擺攤的人,著實亂哄了一陣,最後也漸漸沉寂下來,蝦有蝦路,蟹有蟹道,各找各的門路吧,總之無法跟大趨勢反著來。


    有頭腦的人都想到了夜市新搬遷的地址,方家營周圍,離著解放路東段很近,兩條馬路呈丁字形交匯,可以說以後的夜市,看上去位置稍偏一些,但規模會更大,與城北的商業區連成了片,街邊的門麵房是非常有潛力的。


    真正做生意的人能想到這些,而一些頭腦聰明的混混也能想到這些,很多人都後悔,解放路東段改造的時候,就應該趁早拿下幾處門麵,現在好市口的門麵打破了頭,反倒是外來戶劉坤槍得了先手,不但和梁斌合作,吃下來最大的一處辦公樓做桑拿中心,而且稍微有點品相、市口不錯的門麵也陸續被他收入囊中,梁斌身邊的人也有斬獲,就連達輝也搞了兩間獨立的平房做他的遊戲廳生意。


    這其實並不是達輝拿下的,而是趙複和陳東很早就插上了一腳,當時沒想明白做什麽,趙歌又不願意來,離著劉坤和梁斌太近,沒事都能找事兒打起來,空置著幹交房租,誰也不幹,趙複差點就把這個門麵轉手再扔出去。


    後來達輝出來了,紅寶石隔壁的遊戲廳也做不成了,三人一商量,幹脆就用這處門麵重新起家,合股搞遊戲廳,還是以達輝為主去經營管理,其實老一套,以正經遊戲機做幌子,搞老虎機發財。


    至於就在身邊的梁斌和劉坤,趙複根本不怕,這倆人的性格偏陰,一般不會腦子一熱蠻幹,而趙複偏偏不怕玩陰的,達輝更是對他們嗤之以鼻,有種來找事兒,看老子怎麽收拾你。於是三個老杆子的遊戲事業又終於重新起步。


    第二件事,在解放路的混混中就堪稱大事兒了,積怨頗深的趙歌和喬娃子兩幫人終於爆發了尖銳的衝突,結果貌似是趙歌占了大便宜,其實依然還是兩敗俱傷,而且慘重的後果讓兩股勢力都難以承受。


    喬娃子由於持槍傷人,遠遁外地,紅寶石關門歇業,從此算是在解放路除名了,他手下的人也樹倒猢猻散,有的投靠別人,有的幹脆就不混了,重新迴北川街,或者消失不見了。


    趙歌的代價同樣不小,因為和喬娃子全麵火拚,老菜梆子跟他徹底決裂,趙歌從此搬離北川街,還有幾個非常不錯的兄弟跟著老菜梆子走了,其中就包括了劉沛榮,非常遺憾。但大部分人還是選擇跟著趙歌,尤其是黃牛中的很多骨幹力量。


    黑牛挨了喬娃子一槍,差點把命給搭進去,謝三身受刀傷,在醫院裏躺一個多月,許暉高考都結束了,他還沒出來。


    由於雙方選擇了在夜裏暗鬥,場麵上並不激烈,所以最初沒有引起警察的注意,最後喬娃子打急眼了動搶了,這才把事情搞大,雖然雙方被逮進去的人不多,但喬娃子成了警方重點追查的重點,這也導致本來兩敗俱傷的場麵變成了喬娃子一夥徹底完蛋的結局。


    嚴格來說,趙歌並沒有出手參與鬥毆,他帶著付建平一直藏在附近,目的就是試圖找出喬娃子背後的那個始作俑者,他是誰?用了什麽辦法讓聰明而沉穩的喬娃子如此偏激?劉坤當然是排在第一位的嫌疑人。


    可遺憾的是,趙歌誰也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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