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卉好像在小聲綴泣,而羅小剛正拿著手絹忙著幫她擦眼淚,兩個人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裏,根本沒有注意到沈大平和許暉的出現。


    一對苦命鴛鴦,許暉歎了口氣,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以沈大平的聰明,哪裏能看不出問題,再加之謠言的配合,隨便一想就有答案了。


    事已至此,許暉隻能孤注一擲,他偷眼看了看沈大平的臉色,似乎並沒有太多變化,於是管不了那麽多了,提起嗓子吆喝了一聲,“小剛,你倆咋也才吃飯啊?”


    羅小剛驟然抬頭,一下子驚在了當場,隨後抬起頭的曹卉也嚇傻了,一雙通紅的眼睛腫的像桃子,表情慌張之極。


    “過來一起吃啊?”許暉不管三七二十一,繼續吆喝,竭力想平抑一下這種尷尬和微妙的氛圍,也盡量給倆人充分的反應時間,隻能做這麽多了。


    “行了,沒剩什麽菜了,吃什麽自己點?”沈大平此時已經把目光投向了打餐台,但語調一下子冰冷下來。


    “老師,我想吃那個紅燒雞塊,還剩下幾塊帶魚也不錯,您破費啦。”許暉明顯感覺到沈姐情緒的變化,立刻一個頭兩個大,知道事情八成是糟糕了,隻能想盡一切辦法幹擾沈大平,同時把雙手背在後麵猛打手勢,老天保佑那個蠢人能看懂。


    “還有那個豆芽,還有炒蘑菇,老師,還有土豆片……”


    “食欲不錯呀,你吃得了嘛?”


    “餓了,前心貼後背。”許暉故做靦腆狀。


    “手哪兒去了?都指望老師幫你端?”


    “哎,我來我來,老師,那兒還有湯呢。”


    “老師,你們也才吃飯?”身後終於傳來了羅小剛弱弱的聲音,手忙腳亂的許暉終於鬆了口氣,他要打手勢,同時要端菜,還要盡量用身體遮擋沈大平的視線,也是夠能折騰的。


    “嗯。曹卉家裏的事情處理好了?”沈大平此刻的心情很複雜,進到食堂後的第一直覺就認為謠言不虛,也印證了她不願意相信的猜測。


    沈大平是過來人,曹卉的所有反應都被她一眼看穿,頓時有一種針紮般的刺痛,再看許暉的表現,說明他是知道這件事兒的,而且一路在打馬虎眼,特別是在辦公室裏,還信誓旦旦、煞有其事的保證。


    被學生欺騙並不稀奇,但被自己喜歡和信賴學生欺騙,沈大平就有些接受不了了,可事情還偏偏不能就這樣拆穿,她還沒有想好怎麽應對,更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曹卉和羅小剛被學校除名,他倆人都大有前途,如果就這樣被推向社會,太可惜、現在隻能忍無可忍的裝糊塗。


    曹卉怯生生的躲在羅小剛身後,盡管臉上的淚痕已經被擦拭幹淨,但紅腫的眼睛無論如何也無法立刻消退下去,她差點沒反應過來沈大平的問題,看著許暉擠眉弄眼的樣子才似受驚了一般倉促答道,“都處理好了,謝謝老師。”


    曹卉垂著頭楚楚可憐,聲音也小到幾不可聞,與昔日陽光自信,朝氣蓬勃的青春美少女形象判若兩人。沈大平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年輕人糊塗啊,等到付出代價的時候,後悔就晚了,且看許暉演戲吧,運氣怎麽樣,老師是無法給你太多幫助了。


    “你們先去吧。”沈大平冷冷的放下飯盒,也不跟許暉打招唿,坐下來吃飯,可惜僅僅兩口下去就沒了食欲,心裏一裝事兒,根本吃不下去。


    羅小剛二人飛快的離開了,許暉很尷尬的坐在沈大平對麵,偷偷揣摩著老師的心態,竟然也不敢動筷子。


    “有本事點這麽多,沒本事吃麽?”


    沈大平冷不丁的一句話把許暉嚇了一跳,他連忙抄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往嘴裏扒拉飯,可是兩隻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過沈大平,“沈姐,你咋不吃啊?”


    “沒食欲。”沈大平幹脆把手中的筷子扔在了桌子上,臉色也相當的不好看,“羅小剛這件事……你們好自為之吧。”


    沈大平說完話就起身徑直走了,許暉瞬間石化一般的愣在了當場,知道事情要穿幫,沒想到會穿的這麽徹底,沈姐這句話信息量太大,不但包含了濃濃的憤怒,而且還有失望,當然,許暉自然能領會其中最關鍵的信息,這句話給那對鴛鴦留下了一線生機。


    可是許暉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沈姐把大家當朋友,但大家卻辜負了她這個誠以待人的朋友,很內疚,這次可能真的傷了她的心。許暉實在無法淡定的繼續吃飯,說不明的一種情結在腦子裏縈來繞去,十分難過。


    劉巍最終被學校記過處分,而且是在課間操上當著全校師生的麵公開宣布,這在以往是很少見的,學生被處分,多數會打印成布告,張貼在教學樓的公告欄上,像這樣開公審大會一般的拎出來念,許暉在校兩年多也很少碰到,這家夥算是倒足了血黴。


    不但倒黴,還很危險,按校規,同一名學生累計不能有三次行政處分,否則直接除名,劉巍已經背了兩個了,再弄出點花樣就死翹翹了。


    人家隔三差五的打架也不見得會弄個處分,劉巍可倒好,就一腳,立刻領到一枚銀質勳章,也真沒誰了。


    學校這種做法難言公平,許暉很懷疑是照顧李老太太的麵子,又或者說王美芬之流在背後搗什麽鬼,可惜隻能瞎猜,沒任何證據。


    始料未及的是,劉巍並沒有白犧牲,有關曹卉的閑話,忽然迅速朝著另一個方向發展,都說劉巍和羅小剛在為曹卉爭風吃醋,甚至大打出手,而且還打過不止一次,說的有鼻子有眼,有人在商業巷親眼目睹,當時還勸架來著,另一個說是在北操場後麵,連許暉都參加了。


    許暉聽了個目瞪口呆,尼瑪,這個造謠的人絕對是八婆界的絕頂高手,有機會認識的話,絕壁要膜拜一番。


    “誰告訴你這些傳言的?”許暉問魏亞麗。


    “劉愛珍。”


    “我勒個去。”許暉差點想往身後吐口水。


    不過這二百五無意中為許暉解決了一個大難題,他恨不得立刻導演一場劉巍和羅小剛的巔峰對決,就在操場上,讓八婆們都好好圍觀一番,以滿足他們日益發達的唾液和精神需要,很顯然,風向轉的越偏,曹卉和羅小剛就越安全,保不齊,事情就會在近一兩個月內消弭於無形。


    副作用嘛,無非就是名聲差點,但也沒啥,早戀麽,這種嘰嘰歪歪的事情海了去了,誰會計較,總比事情最後穿幫,開除了強吧?


    “你滾遠點,老子絕對不幹!”劉巍近乎咆哮著,差點就要衝上來動手,把許暉的肚皮都快笑破了,他隻是開個玩笑,卻不會真的這樣幹。


    玩笑歸玩笑,目前劉巍跟羅小剛的矛盾其實也越來越凸顯,似乎也用不著去煽風點火了,主要原因是劉巍看不慣對方遇事沒有擔當的樣子,但在許暉看來,羅小剛隻是剛開始的時候有些慌亂,現在做的還算不錯,至少是越來越入戲,有一次差點把正在口沫橫飛的肖文給揍一頓,總之該有的正常反應也都有了。


    相比較而言,曹卉麵對的壓力更大,但表現的很堅強,各種不堪入耳的謠言,諸如狐狸精,風騷小娘皮之類的閑言碎語有時候順著風都能直接飄到耳朵裏,換做任何一個男生都會隨時爆發,但曹卉一直默默承受。


    許暉知道,謠言的爆發期過去以後,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擴散和震蕩,曾經活潑開朗的曹卉已經淡出了同學們的視線,取而代之的是被各種光怪陸離色彩包裝而成的另一個曹卉,她被假想為種種醜陋故事的主角,被肆意模擬和攻擊,想必當時的顧娜娜也是同樣的待遇。


    與此同時,班裏的氛圍也漸漸不對了,那種團結拚搏、積極向上的東西被嚴重弱化,最直觀的就是班委們倡導的互相監督、共同進步的幫扶行動漸漸沒了聲音,很多貌似沉悶實則詭異的小圈子卻很快成型,那種生人勿進、時而防備,又時而閃動著興奮目光的竊竊私語仿佛有著很大的魔力,既讓人心生厭惡,卻又令人無比好奇。


    許暉對此極為反感,這些無聊的人,無非就是把說了無數遍的故事再翻炒一遍,加上各種作料當做賣點,其實就是各種陰暗心裏在作怪,有時候突然躥出來的火氣讓許暉無法控製,就幹脆爆發,昨天還把劉愛珍當眾修理了一頓,這位八婆中的‘絕頂高手’被罵的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周圍一圈人好長時間都雅雀無聲。


    因為許暉的有些言辭比當時罵高小毛的還難聽,他反正無所謂,如果誰還想聽,老子肚子裏麵還有的是,但很奇怪,發飆的時候居然沒有人過來幫劉愛珍的忙,甚至連勸解一句都沒有,唯有魏亞麗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莫非自己的流氓形象在同學們的心目中日漸高大?還是劉愛珍本來就令人討厭?


    而苦苦支撐的曹卉,沉默寡言,日常除了趴在桌子上學習,很少再過問班級的事情,班長當的極為被動,常常記不得召開班委會,許多事情都需要提醒,沈大平的容忍不可能是無限度的。


    受到這樣的影響,班幹部之間也出現了不協調,屁大點兒事情也要推諉扯皮,難得的幾次集體活動也被搞得一團糟,那種意氣奮發、永爭第一的班風很快喪失殆盡。


    情況大概如此,亂糟糟的班級讓人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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