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還有很多默契,是大家不自覺中的記憶,行動起來,自然而然的,沒有任何突兀的感覺。比如,閑聊之後,準備酒水和食材,順子照舊生他的爐子,曉東和二熊去采購,夏露則挽當仁不讓的當起了大廚,晨陽和許暉自然是配合著打下手。


    本來許暉和夏露在一起還有些尷尬和別扭,但有了晨陽的加入,情況好了很多,邊幹活,邊聊天,氣氛很快就自然起來。大家都已經知道許暉和夏露之間的事情,自然不會再瞎開玩笑,許暉倒也罷了,夏露發起飆來,連付建平都躲的遠遠的。


    付建平依然當他的老大,在小院裏瞎晃悠一圈,調侃一下順子,撩撥一下夏露,然後就哈哈大笑著鑽到屋裏擺弄吉他了。


    但是吉他聲沒有了以前優美的旋律,給人的總體感覺是亂和狂躁,付建平鬼哭狼嚎般的嗓音,不知道在哼唱些什麽玩意兒,普通話不像普通話,粵語不像粵語,總之一句都聽不懂。


    二熊和曉東今天買了很多酒,三捆啤的,還帶兩瓶白酒,看著讓人頭暈,難道今天付建平想把人全部放倒麽?


    “今天不求喝醉哈,但求盡興,慢慢聊,慢慢喝,總之,畢業之前難得的一次。”大家圍坐在小桌之後,付建平十分意外的來了一段開場白,雖然腔調豪放,但大家多多少少都能聽得出來一些不對勁兒,感慨、留戀或者其他的什麽複雜情緒。


    短暫的沉默,付建平率先舉起了酒杯,“先整啤的,後整白的,為咱們的歲月幹杯。”


    “幹杯!”一大口酒灌下肚後,氣氛總算活躍起來,但給許暉的總體感覺還是偏暗淡的,盡管每個人的話匣子都打開了,但說出來的話題不再是那些校園裏輕鬆搞笑的事情,也不再是少年人意氣風發,不用負責任的大話和暢想,而是挺殘酷的現實問題,畢業後幹什麽?


    許暉很清楚,在座的這幫人中,除了夏露和晨陽高考還有點希望以外,其他人基本都在混畢業證,普通中學,尤其是十九中這樣的,高中不進尖子班,基本和大學無緣,普通班能產生奇跡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這意味著畢業季將有大批的畢業生直接走向社會,當然,也有複讀、來年重考的,那是另外一說。


    從象牙塔一下子邁進激流社會,沒有多少時間給你考慮,不像現在的大學,畢業了還有個半年左右的時間用來實習、找工作作為緩衝,那時候的高中畢業,高考一結束,直接麵臨選擇,非常突然和殘酷,巨大的轉折和落差隻能留待以後用時間慢慢修正。


    也不知道是誰起的話頭,一談到畢業以後的事情,就整個刹不住車了。許暉是唯一一個暫時還不用操心如此難題的人,但完全能感受都其中的迷茫和苦澀。


    “反正我爸說了,無論考的咋樣,都不用再複讀了,浪費錢。待業了,他幫我找工作,工地上活兒多,應該不缺口飯吃。”順子很簡單,盡管對未來的道路還很迷茫,但按家裏的安排,實實在在也未嚐不好。


    大家一起舉杯跟順子碰了一個,全都是一口蒙掉,夏露也不例外。


    “我媽讓我去當兵,高考結束了,好好玩兒幾個月,我這身板去征兵,應該沒問題。”曉東要樂觀的多,而且他對軍營有一種天然的向往和熱愛,反而是大夥當中心態最為輕鬆的一個。


    說完話,曉東笑嗬嗬的、很自覺的舉起了酒杯,於是大家又是走了個滿堂紅。


    二熊就糾結了,他家就在菜場買菜,畢業了也沒啥門路,貌似隻能到菜攤上幫忙做小老板了,但他不樂意,想學音樂,想當鼓手,那種激情四射的架子鼓手。


    “你先去跟你爹幹,等老子混出點名堂,讓你去學。”付建平猛的灌下一口酒,仰頭噴出一口濃濃的酒氣,今天他的話不多,而且舉止上還挺怪異,在座的,除了許暉以外都不知道為什麽,其實許暉也隻能猜到一點點皮毛。


    許暉想到了那個在黑牛身上見到過的一模一樣紋身,他隱隱感覺這是一個標誌,說不清為什麽,他就是這樣認為的,趙歌快要出院了,許暉隻是放學後偶爾會去看望一下,但很難得跟兄弟們接觸,實在迴憶不出來其他兄弟身上是不是也有這麽個玩意兒,他很有一個衝動,等這邊結束了,跑迴去看看謝海林。


    “晨陽呢?”冷不丁的,付建平把目光投向了晨陽。


    “先考考試試看吧,不行了,家裏打算讓我再複讀一年。”


    “嗯,還是你有出息,看來哥幾個未來就指望你了。來,走一個。”付建平不由分說又端起了酒杯,晨陽也不客氣,於是大家統統站起來對撞一杯。


    幾杯酒下肚,很多人都來了情緒,雖然*還談不上燥熱,但胖一點的如二熊和順子已經滿頭大汗,這時候大家不約而同的把目光看向腮紅如桃花的夏露。


    “看我幹嘛?”


    “露妹妹,暢想下未來唄。”沒了許暉這層關係,付建平開起玩笑來當然是毫無顧忌,口無遮攔。


    “暢想個屁,高考,高考,再高考!”夏露十分罕見的爆了粗口,一抬手,就把手裏那杯剛倒滿的啤酒給大口灌了下去,複雜的目光從許暉麵前一掃而過,讓他產生了停頓的錯覺,似乎就是那極不起眼的一瞬間,他看到了夏露眼神中飽含的煩躁與桀驁。


    大家倒也不怎麽尷尬,多少知道點夏露的脾氣,於是都默不作聲的把自己手裏的酒一口氣給喝了個幹淨。


    “別老是看別人,說說你自己。”夏露的腮紅更為濃豔了,一把搶過酒瓶子又給自己滿上,但目光特別明亮,完全不似以前將要喝醉時的那種迷離與虛幻。


    “我麽,爛泥巴糊不上牆。”付建平自顧自的掏出一支煙點上,“老爸說如果考不上,就繼續考,你們說我這水平,是不是特麽的考十次也是白扯?但我媽就搞笑了,她不相信我考不上,說我這麽聰明,最次也有個大專。”


    噗,曉東最先一口酒給噴了出來,二熊則誇張的哈哈大笑,其他人也都被豆樂了,一時間笑的東倒西歪。


    “我笑你個頭。”付建平一巴掌就扇在了二熊的後腦勺上,結果自己也忍不住大笑不止,很快被一口煙嗆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說你老娘真逗,她哪兒來的這股自信和底氣?”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一個母親對兒子毫無保留的信任。”付建平胡亂抹著眼淚,還忍不住要嘚瑟,“可別羨慕嫉妒恨啊,我和我老娘的關係,那是鐵的沒法說,我說啥,她信啥。”


    “大言不慚,你就這樣騙的心安理得?”夏露顯然是看不慣,“你說阿姨這心有多大呀?我真想象不出來,什麽樣的鬼話,居然能讓你逍遙到現在。”


    “那有啥辦法?反正就這麽個爛成績。”付建平搖搖頭,其實也挺無奈,但接下來的話,就足夠厚臉皮了,“我是這麽想的,與其次次痛,不如一次痛。高考成績一出來麽,就徹底痛一迴,哈哈。”


    付建平笑的沒心沒肺,許暉卻是聽的不是滋味,明年的這個時候,屬於他的畢業季也將到來,如果高考沒戲,又該何去何從,還真的沒法想象。


    “別特麽多愁善感了,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喝酒就要開心。”見自己幹笑之後氣氛又冷了下來,再看看身邊一臉沉思狀的許暉,付建平嚷嚷道,“而且,別老是咱們幾個自說自話,把許暉晾一邊啊,整點樂子。”


    “不如唱唱歌吧?”


    “咦,有道理,好歹咱們曾經也弄了個樂隊不是?”付建平一下子來了勁兒,站起來就往屋裏跑,“我去拿家夥,一人唱一首。”


    一轉臉的工夫,這家夥就興衝衝的拎了把吉他坐迴座位,“怎麽樣,誰先開始,我給伴奏?”


    眼下的許暉不知為什麽,心裏總感覺沉甸甸的,所以不怎麽想唱,順子和二熊則是雙手亂擺,那意思是別看我,敲鼓可以,歌唱不來,曉東也直搖頭,剩下個晨陽,從表情上一看,也是個難產的家夥。


    “臥槽!剛才誰提議的?這特麽不是在耍我麽?”付建平不幹了,但話音剛落,手裏的吉他便一把被夏露搶了過去。


    “我來,你再去拿一把。”


    “咿呀,感情好!歡迎露妹妹為大家獻歌一首。”付建平帶頭,大家一通瞎鼓掌,然後他屁顛屁顛跑迴屋裏又拿了一把吉他。


    “《追夢人》。”夏露也不多廢話,垂下頭,手裏撥弄著琴弦,開始調音,她一旦認真起來的樣子,完全不同於酒桌上的潑辣,賢淑、寧靜,渾身蘊藏著難以言表的魅力。


    “這個你也會?有難度哎。”付建平撓著腦袋,顯然挺矛盾,似乎對這首歌並不陌生,但又不怎麽熟悉的樣子。


    反正是歌,隻要是夏露選的,肯定好聽,其他人也沒怎麽在意,但許暉挺意外,這首歌是剛剛開始熱播的電視連續劇《雪山飛狐》的插曲,但名字不叫《追夢人》,他也是才學著哼過兩句,覺得特別好聽,就似天籟之音,於是腆著臉問魏亞麗借了錄音帶。


    沒想到還被魏亞麗科普了一把,《雪山飛狐》的插曲中,以《青春無悔》最為好聽,但這首歌是非常有故事的,原來也不是為了電視劇插曲寫的,而是羅大佑為了紀念已故的著名作家三毛,才寫下了這首歌,原名叫《追夢人》。


    吉他聲一響起,大家才恍然大悟,基本上都聽過,《雪山飛狐》這麽熱,人人都在看,家裏不讓看,想盡辦法也要偷著看,每集一結束,片尾曲就是這個叫《青春無悔》的歌,超級好聽,沒想到原來還有別的名字,《追夢人》顯然更合適。


    付建平在音樂方麵的悟性果然了得,而且基本功相當紮實,兩邊過門之後就跟上了節奏,主音和伴奏吉他一合起來,耳邊的感覺立刻就不一樣了。


    “讓青春吹動了你的長發,讓它牽引你的夢。


    不知不覺這城市的曆史已記取了你的笑容。


    紅紅心中,藍藍的天


    是個生命地開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獨無眠的日子。”


    “……”


    “讓青春嬌豔的花朵綻開了生命的紅顏


    飛去飛來的漫天的飛絮是幻想你的笑臉


    秋來春去,紅塵中


    誰在宿命裏安排


    冰雪不語寒夜的你那難隱藏的光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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