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如流水一般的上,黑牛點了不少吃喝,許暉上下其手,從開始就沒停過,像餓死鬼投胎,看得大家目瞪口呆。中午隻喝啤酒,許暉也是一杯接一杯,來者不拒,酒量出奇的好,嚇的黑牛不敢再加了。


    除了許暉舉止怪異以外,中午聚會的氣氛還算不錯,大家一直鬧騰到了下午兩點鍾才散去,許暉自然是跟著黑牛迴了遊戲廳,用他的話說,還是沒地方去。


    下午五點鍾左右,趙歌來了,又約大家晚上聚聚,然後把許暉拎了出去,倆人在外麵逛了一圈,不知道聊了些什麽,迴來後,在黑牛看來效果不大,許暉還是那種要死不活的樣子。


    晚上的聚會人就多了,差不多有二十號,清一色的爺們,沒有一個帶女朋友,付建平也被叫了過來,一通胡吃海塞之後,大家一窩蜂的去了達強新開的場子瀟灑,名字叫做鎏金歲月娛樂中心。


    那時候還沒有地道的酒吧,但達強開的這一家已經有了專業酒吧的雛形,除了傳統的一樓舞池外,二樓還有專場演出,那裏有西平最早一批的駐唱歌手和段子手,也有傳統的單口相聲藝人,中央舞台的四周是包間和卡座,三樓就是卡拉ok,裝修的非常豪華。


    這些據說都是達強從外地請來的一個設計師的專門設計的,再加上一點點他的個人想法,弄得很有檔次,當然,按現在的眼光看,場子就是個大雜燴,有點四不像,還很老土,但以當時娛樂場所的水準,絕對屬於一流。


    那時候在西平市混的好的,甭管是哪一行的翹楚,請人消費,腦子裏第一選擇就是鎏金歲月,而梁斌的時代音符明顯落伍了。


    趙歌對跳舞沒興趣,節目也看膩了,所以直奔三樓的卡拉ok,大家一擁而上,聲勢浩大,看場子的是張祥,跟趙歌這幫人再熟悉不過,連忙跟三樓的服務打好招唿,給安排了一個大間,又陪著閑聊幾句才離開。


    那時候的卡拉ok還相當簡陋,用的是電視機和錄影帶,音響質量也無法跟現在相提並論,點歌更不存在什麽電腦智能,按順序播放,輪到哪首是哪首,但圖的就是個時髦和氣氛,尤其人多的時候熱鬧,爭搶話筒裝逼的場麵永遠是主旋律。


    至於包間裏的服務,可以說沒服務,甚至連像樣的果盤點心也沒有,不像現在,無論葷素場子都有陪唱公主,隻要有錢,各色美眉摩肩擦踵,還沒唱呢,就能讓你流鼻血。


    即便如此大夥也不亦樂乎,音樂和歌聲終於讓許暉放開了身心,這種娛樂上的刺激很快起到了麻痹作用,讓他欲罷不能,抱著話筒嚎到嗓子發啞還不肯罷休。


    晚上離開的時候,大家起哄去一樓的舞廳釣妹妹,說白了就是沾花惹草,*玩耍。許暉盡管心思混亂,但腦子裏還是保有一絲清明,就算再放縱,這種事兒也不能摻和,始終把握潔身自好的原則,再說,張儀從頭到尾又沒做錯什麽,自己更不能首先對不起人家,所以嚷嚷著迴家。


    趙歌對這種事兒興趣也不大,於是大夥去放縱,倆人結伴迴家。剛走沒兩步,黑牛又賊兮兮的追了上來,“好兄弟,千萬別迴遊戲廳哈,哥哥我就痛快一晚上,拜托。”


    “滾!”


    “死遠點!”


    走到解放路的夜市附近,趙歌提議吃幾串烤羊肉,灌兩瓶啤酒,迴家能睡個好覺,許暉深以為然。於是在大夥常去的烤羊肉攤坐下,倆人各抱一瓶啤酒,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天氣雖冷,但有炭火可以取暖,倒也自在。


    一日放縱,許暉現在安靜的很,也清醒的很,一肚子的苦水也被暫時收攏起來,什麽時候決堤破閘,他也不知道,遇事不擅於傾訴,選擇死扛是他的性格弱點,和張儀之間出現的問題,他至始至終沒有跟任何人說,趙歌也不例外。


    趙歌在下午試探了一迴,也就懶得問了,心念念的是所圖謀的大事,混到現在終於有了自己的實體,也有了一幫緊緊追隨自己的兄弟,下一步就是要多開店,爭取遍地開花,最起碼要讓所有身邊所有的兄弟都有自己的店鋪、自己的營生,這條路還長,但是已經看到了希望。


    至於再下一步,趙歌也不知道,但不妨礙他東拉西扯的念叨兩句,野心也好,理想也罷,這些話除了賴春光,他還真找不到人說,身邊的粗鄙們都隻能是對牛彈琴,而精明的謝海林想法上又不同,所以眼下,許暉算是唯一能聽的明白的聽眾。


    說是二人聊天,實際上就是趙歌一個人在說,剛開始不著調,但後來許暉越聽臉越紅,感覺自己這幾年書白讀了,趙歌雖然混社會,但有想法,有闖勁兒,單憑這份執著顯然能把他甩出幾條街去,汗顏啊。


    想想從初三到高二,這兩三年,過的真是昏昏僵僵,哪有什麽像樣的想法和規劃,如果說有,也隻在很久以前了,那個文學社,那個充滿豪情的夢想,都統統遠去,再也抓不迴來了。


    高考勉強算是吧,可是為啥要高考呢?考完以後幹啥呢?許暉還真的從未認真想過,一直以來的一個慣性思維就是考上北京的高校,去見張儀,目的賊特麽簡單和樸素,許暉也一直朝著這個方向在努力,但萬一目標崩塌了呢?


    許暉第一次嚴重懷疑自己上學的動機不純,危機到來便驟然失去了方向,脆弱的不堪一擊,這有多可怕?又特麽的多麽可笑?於是抓起啤酒瓶往嘴裏猛灌,大冬天的冰涼液體直透心肺,讓他忍不住的打了個冷戰,但感覺又很過癮,小半瓶都被他灌下了肚。


    趙歌皺著眉頭一把奪下了許暉手中的酒瓶子,“差不多,迴家了。”


    許暉並不執拗,於是點頭起身,說來奇怪,今天七七八八的喝了不少酒,非但不醉,腦袋瓜還越來越清醒,這是個什麽狗屁狀態?俗話說花錢買醉,借酒消愁,但眼下愁沒消,人也沒醉,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的確是出了問題,許暉迴到家後就病倒了,重感冒,並且持續高燒,在醫院裏掛吊瓶,折騰了三天才有好轉,如是一算,他足足一個禮拜沒有到校上課。


    班級裏早就議論開了,不知道許暉出了什麽狀況,除了第一天的請假條,整個神龍不見首尾,一兩天還不算什麽,但連續一周下來,一定是出了大事,羅小剛幾個班委一商量準備到許暉家中看看,但被沈大平製止了。


    老師一臉疲態,“許暉生病了,下周吧,下周班委去兩個代表看望一下。”


    “什麽病啊?這麽嚴重?”


    “不是什麽大病,已經有好轉了。”沈大平不太願意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但她顯然很了解許暉的狀況,其實這家夥第三天沒有到校,她就去家訪了。


    不知為什麽,許暉讓她特別的操心,從剛開學時的留意,到當班長時的合作,她都有心思重點培養和鍛煉這個學生,優秀學生她見過多了,但有擔當、不服輸的少年人不多見,許暉絕對算不上優秀,但恰恰符合這兩點。


    雖然擔任班長的時候,許暉做的並不如人意,有時候甚至小心眼,但運動會的表現從一個側麵還是證明了他自己,也證明了沈大平的判斷。


    但事與願違,一係列的突發事件,讓沈大平的願望與現實背道而馳,現在許暉已經滑向了很危險的邊緣尚不自知,這讓她著急和擔憂,可能是青春期的原因吧,除此之外,沈大平實在找不到其他合理的答案。


    第一天的請假條,沈大平一眼就看出來是許暉模仿家長字跡偽造的,出於什麽原因,她不得而知,隻是感覺很不好,於是不動聲色觀察。沒想到第二天許暉還是沒來上課,這次連個偽造的假條都省了,她很生氣,但擔憂也隨之而來,沈大平坐不住了。


    在一個學期裏對同一個學生做兩次家訪,這是很少有的,但她還是抽出了很寶貴的時間上門,結果正如她的判斷,許暉的家人並不知道其在生病之前就有兩天沒有到校上課了,這兩天許暉都做了些什麽,沈大平不想再細究,傷腦筋的是如何將這家夥重新拉迴正常求學的軌道中。


    但這迴沈大平偏偏又白傷腦筋了,羅小剛等幾個班幹部還未成行,周一一早許暉便背著書包來上學了,談不上精神抖擻,但狀態不差,隻是人看上去瘦了一圈。


    “病好些了麽?”吳曉莉小心翼翼的表示關切。


    “謝謝,好多了。”


    許暉居然很客氣,這讓吳曉莉又不適應了,於是一上午都在留意觀察這家夥會不會又不正常了,事實證明,正常的很,上課認真做筆記,下課還跟羅小剛一夥出去溜達,有說有笑,沒什麽毛病。


    就連憋了一肚子話的沈大平也放棄了把許暉叫到辦公室好好聊一聊的想法,總對一個學生表現出特別關注,有失偏頗,她是高二(2)的班主任,而不單單是許暉的班主任,且看看再說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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