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叮當在遊戲廳裏磨蹭了半下午,把趙歌整的沒辦法,隻好答應再考慮一下,先把人給打發走了再說。


    能把趙歌勸說動搖的可沒幾個人,他是打心眼裏挺喜歡小叮當,有了將這小孩兒收為己用的想法。如此一來,計劃就變複雜了,盡量不讓小家夥吃大虧成了重點考慮的問題,挺費腦子,也沒個可商量的人,要是老七在就好了。


    一想起許暉,趙歌就皺眉頭,但終歸不能想到一處,強人所難也沒意思,他決定召集黑牛、謝三和良子一塊兒再商量商量,三個臭皮匠再加一個臭皮匠,抵不上諸葛亮也馬馬虎虎了。


    趙歌剛準備離開遊戲廳,迎麵卻撞上了達強和陰謀家趙複,兄弟倆一見麵就冷臉,達強從中調和也沒啥作用。


    眼看著趙歌頭也不迴的離去,趙複發話了,而且是一貫的陰測測和出其不意,“傻逼弟弟,哥給你一個消息,梁斌的人也在倒騰國庫券,真特麽想要找死,動動腦子再去。”


    原本快步離去的趙歌聞言愣住了,腦袋裏似乎靈光一現,若有所思了片刻,忽然扭頭衝自家哥哥比了個中指,然後才施施然晃著離開。


    “嘿,我草你大爺的!小兔崽子不知好人心。”趙複氣的火冒三丈,忍不住抬腿就要追上去,卻被達強一把給抱住了,“靠,跟你親弟弟叫個什麽勁兒?說好了不上火的,進去喝茶。”


    “特麽的,你說氣人不氣人,達俊要像這樣,你早被氣死了。”趙複蹦著腳的叫嚷,達強隻好連拉帶拽的將這廝給拖了進去。


    “老哥,你剛才那句話,兄弟不讚成,一旦整起來,事情就捅大了。”達強一邊清洗茶具,一邊似有意無意的嘀咕了一句。


    “那有什麽辦法?你也看見了,這二貨特麽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不能不做點準備。”趙複明白達強的意思,但是為了自家兄弟他顯然無所顧忌,尼瑪的,既然要整事兒,當然是越亂越好。


    “事已至此,盡量不著痕跡吧,另外,也得看命。”達強懶得跟這個二百五正麵去嗆,也並不是真的不讚成,隻是趙複做的太露骨,更擔心趙歌玩不好,把他也給帶進去。


    達強一想起上次和梁斌對掐時,自己的損失比任何人都大,心裏一直都不舒服。這迴他絕不願意再做冤大頭,但也不願意放任梁斌這鳥人越來越放肆和囂張。


    其實表麵上安安穩穩的這段日子裏,大家並不太平,核心和根源都在生意場上,以解放路為中心,達強和梁斌二人的產業分布基本上犬牙交錯。同質化競爭,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兒,起初大家還懂得收斂。


    但隨著生意和勢力的膨脹,梁斌下麵的一些人就難免跋扈起來,尤其是兩邊的歌舞廳經常出狀況,不是喝酒鬧事,就是為了爭風吃醋大打出手,這其中肯定有不相幹的人,但更多的是經雙反授意來故意搗蛋的。


    達強自然感到了避無可避的威脅,相信梁斌也同樣如此。最近達強剛盤下了一間店鋪,正在裝修,經營項目是卡拉ok,算下來應該是河間區的第二家,位置就離著梁斌開的那家步行不到十分鍾,這種咄咄逼人的架勢,梁斌肯定也上火,所以雞毛蒜皮的齷鹺事猛然就多了起來。


    由於帆布廠的效益太爛,連工資都發不出來,所以趙複辦了停薪留職也下海了,和戰友一起搞了一間音樂休閑茶座,但生意一直沒有起色,本來心情就差,又被趙歌這麽一鬧,加之經常能見到微電機廠那幫鳥人吆五喝六的在大街上晃悠,他心裏的舊賬自然就翻騰開了。


    所以趙複講給趙歌的那句話並不是沒過腦子,隨意說說的,很有目的性。這未嚐不是個契機,就看趙歌怎麽做了,他也做好了跟在後麵擦屁股的準備,隻不過這迴麵對薛西慶,他實在沒有底氣。


    達強對趙複的做法嗤之以鼻,拿自家弟弟當槍使,他是萬萬做不來的,但是弄梁斌,他絕對沒有意見,隻要禍水別潑身上就行。


    總之各有各的心思,但表麵上文化大院的這幫人又擰在了一起。


    趙歌可想不了那麽多,先出了一口惡氣再說。他很快就將謝三一幹人召集到了黑牛家的小煤房裏,隻消半個晚上的時間,報複黃牛的新鮮計劃就出爐了,大家喝掉了兩瓶白酒,所有人都把腦袋給想疼了無數遍,還付出了半條煙的代價。


    當然,這個計劃是事先得到了趙複惡意消息的前提下折騰出來的,又麵對薛西慶這樣的牛人,所以相對謹慎、複雜了一些,但趙歌自認為非常完美。


    但誰也沒有想到這個計劃成了日後黑吃黑的經典案例,經過此次事件,引發了從解放路到南校場街一帶的一連串混混間的衝突,大小勢力重新洗牌,薛西慶的小刀會竟然在衝突中轟然崩塌,趙歌一幫名不見經傳的小家夥卻絕處逢生,令人刮目相看。


    整個計劃充滿了陰謀和可笑的栽贓,但竟然誤打誤撞的成功了,誰也未料到,第一輪就把另一個大混混梁斌給拖下水了。


    當然,大家在痛苦而熱烈的討論計劃的時候,不遠處許暉家的小院裏還亮著燈,他看了半晚上的書,同樣腦袋疼,此刻正在發愣。想起兄弟門對他的疏遠,就有一種孤獨感,不知道趙歌這廝此次會不會再闖下大禍,總之很不樂觀。


    偶爾再想到白天付建平的騷擾,實在不勝其煩,也不知道這家夥怎麽那麽有韌勁,就像個狗屁膏藥,自己很招人喜歡麽?迫不得已答應了這廝的聚會,且看看再說吧。


    許暉的煩惱先放一邊,因為黃牛報複計劃即將開始。


    位於解放路和合會街十字路口的東側,有一間規模頗大的中國銀行,門口也有不少三三倆倆的閑人在四處晃悠,黃牛的招攬生意的模式基本與南校場街的工商銀行一樣。


    不同的是,這邊的情況複雜,因為位於解放路的核心地帶,黃牛無法一家獨大,薛西慶因為離得較遠,所以勢力並不占優,原本馬迴迴的手下最猛,銷聲匿跡以後被其他幾股勢力給迅速取代,梁斌的核心兄葛文虎也插足期間,而且還混的不賴。


    幾股勢力間互有摩擦,但誰也奈何不了誰,慢慢就相對穩定了,但外人想要再插進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兒。


    一大早,閑人堆了裏多出倆少年,一名略微年長,但另外一個就青澀的可以了。倆人清一色留著波浪長發,嘴裏叼著香煙,歪歪斜斜的穿著襯衫和牛仔褲,一副標準的街邊混混打扮。


    原本倆人並不起眼,但在銀行門口轉來轉去,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這就引起了幾個黃牛的注意。但凡這種人,做小偷銷贓的可能性最大,因為到手的東西急於出手,又害怕被便衣逮住,所以心驚膽戰,遲遲不敢找人放貨。


    黃牛最喜歡這種人,價格可以壓到足夠低,而且小偷這種人多半不敢討價還價,害怕生出事端,得不償失,能出手就出手了。


    還有一種人,就是準同行,想在此地插上一腳,所以先派倆小孩探探路子。但這種可能性太小,這一帶已經穩定很久,一般的勢力根本插不進來,而且像薛西慶、梁斌這樣的大混混也沒人敢輕易招惹。


    多數黃牛都是這樣的心思,所以就像惡貓聞到了魚腥味,對倆少年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一個光著腦袋的廋高個很快就攔住了兩名少年,“小兄弟手裏有貨?”


    年紀略長的少年欲言又止,一副想說不敢說的樣子,另一名的膽子似乎更小點,連看都不敢看高個光頭,伸手拉著同伴就要離開。


    “國庫券還是糧票?外匯?”高個光頭一看有門,立刻橫跨一步攔在前麵,“哥們我的價格優惠,安全,小兄弟,有貨就別猶豫。“


    那名年長少年似乎對光頭有些懼意,所以根本不接話,跟著自己的同伴側身離開,光頭非常不滿,往地上吐著塗抹,嘴裏嘀嘀咕咕的在咒罵,但也沒有再糾纏下去。


    按行規,連續兩次被對方拒絕,黃牛多半不會再夾纏不清,因為先來後到,別人也在等生意,不能說你先搭了話,就非要做成這單,賣家不願意,必須要讓路。


    所以兩名少年還沒走上幾步,便被一個笑嗬嗬的胖子攔住了,此人看上去麵善,笑起來居然還有兩個酒窩,一張嘴雖然是大黃板牙,但和聲細語,“小兄弟看著麵生,初來乍到的可千萬不要被人蒙了,我叫胖九,在這一帶是出了名的老實人,跟我做生意,保管吃不了虧。”


    對方說著話還掏出了香煙,殷勤的遞了上來,兩個少年明顯受寵若驚,一個要伸手,一個明顯不敢伸手,把胖子逗得大樂,硬把香煙塞在二人手中,“小兄弟有什麽貨?老哥我在價格上絕對不會虧待二位。”


    “國庫卷。”年長少年終於動心了。


    “有多少,哪年期的?”胖子眼睛一亮,立刻伸手拽著二人到旁邊說話。


    少年猶豫著從褲兜裏掏了半天,終於掏出了一卷深綠色像鈔票一樣印製精美的紙張,胖子的嘴瞬間就咧開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他一眼就看出是八八年發行的六年期國債,票麵利率百分之十五,到期後還有保值貼水,在黃牛市場上絕對是槍手貨,而且看這個量,少說也有五六百,賺個一半是最低的行情,倆二貨不知道是從誰家偷來的,但特麽老子早上的利市就太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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