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尚早,天色越發陰沉起來,柳楓一路尋來不見天紹青上岸蹤跡,到了一處水流分支,他微微定了定神,選了其中一個方向快速行去,片刻後,複趕了迴來。


    他立在水流附近茫然四顧片時,又轉而朝另一個方向尋去。


    行至一半毫無結果,不由望著湍濤水流怔住,柳楓不知天紹青是否會水,隻得抱著一絲希望,反複翻著點滴迴憶來迴琢磨,猛然間憶起天紹青曾在甑山深潭戲水一幕,想來該是會水,否則當初受傷之際,她怎敢下到那深潭裏,那深潭之水深淺難測,她竟在那潭裏無恙洗沐……


    方才一時驚慌,竟忘了此事,想至此,柳楓心中略略一寬,緊張地心情放下大半。


    柳楓想著她是否已經上了岸,而自己急展輕功,才未發現她留下的訊號呢?如此想著,他又急忙返迴原路找尋。


    幾經途轉,果在一處急流岸邊發現濕漉漉的水滴痕跡,遂又在附近仔細找了一圈,見水滴散在地上,朝著山坳深處引出一條路。


    前方不遠處正有一座荒棄破敗的小廟,因周圍荒蕪,雜草剛剛出土,尚未長成,加上他功力深厚,眼力極高,故而看的比較清楚。


    柳楓心中略覺寬慰,開始舉步向那小廟走,轉瞬又覺不對。


    他停下來,大約算了下時辰,從天紹青落水到現在,起碼有半個時辰之久,她怎會在水裏浸泡如此之久,方才上岸呢?況且水流很急,如果被衝馳下來,該比自己快的許多才是,而且自己又折返數趟,耽誤不少時辰。


    天紹青若是落至此處,掙紮上岸的話,斷不會有半個時辰。


    天氣陰沉,風過耳畔,這風打在土裏,隻消一會兒便吹得沙塵四起,像這等不經意間從濕漉漉身上灑下的水滴,散在土裏,如過半個時辰,早已風幹。


    可是柳楓低首望向地麵,那些水滴顯然是剛剛灑上去的,而且看形狀十分規整,如果是天紹青渾身濕透,在如此涼寒的天氣裏定是極冷,她的腳步也不會有這麽穩,更不會將水滴灑的如此齊整,想來定是有人故意引他去那小廟。


    如若有人故布此局,引他入陣,對方目的昭然已曉,定然早已洞悉了他和天紹青不在一處,如若如此,天紹青怕是兇多吉少。


    想這一路上,他連遭數次圍殺,破魂三客消失江湖已久,突然在此處出現,他們又如何得知自己行蹤的呢?


    自踏入李宅一刻,似乎已經落入別人的圈套裏,小村莊的屠殺顯已證明對方早就知道自己會經過那裏,不然又豈會大費周章,設下重重埋伏?


    拿著天名劍的人屢屢辱罵自己的先祖,又會是誰呢?


    燕千崇何故無緣無故在自己府裏失蹤?


    楊漓和端木靜是甚關係?端木靜聯合外人來殺自己,而端木靜又是月明教的人,那麽月明教和這件事又有什麽牽扯呢?


    他已告誡過邊靈,相信她一代教主,該是言而有信,又怎會多番自討沒趣?邊靈此人做事敢作敢當,如果要殺自己,多半都是明著行事。


    此番小廟詭異,又會遇到什麽怪異的事?柳楓頓下腳步,轉了個身,又迴到急流邊上。


    找尋天紹青已經無望,所以他在岸邊蹲了下來,他需要好好想想這一路上的離奇事情,仔細理出一個頭緒,再決定對策。


    人往往沉浸一種事的時候,所有的注意力都會被帶走,柳楓亦不例外,何況他現在這種情況,危機四伏,周身俱暗藏殺機,唯一令他牽掛的天紹青亦不見了,生死難測。


    轉而他又想起了父親之死,淩家滅亡,又不自覺地想起了生母淩芊。


    這一連串的事情使得柳楓思緒紛雜,無暇四顧。


    他相信自己的毅力是堅韌的,任何時候都不會心神慌亂,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個時候更要比平時鎮定萬分。


    他相信自己的控製力已夠好,是高於常人的,這個世間是沒有什麽能夠打敗他的。


    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可很多種感情和心事,卻頻頻縈繞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直覺告訴他,背後有一雙眼睛,時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每走一步,就會掉入對方設好的陷阱裏,而他看不到對方的臉,這些事和自己家族又有什麽關聯。


    人的感情就是這樣,有時過於沉迷一件事,周圍的事反而被忽略了,而他自己是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神態的。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說話聲,甚至當那聲音愈來愈近時,他也沒有感知。


    他背對著小廟那頭,整個思緒俱被帶走。


    衣袂帶風之聲更近了,一個聲音像黃鶯啼叫,圓潤嘹亮,清脆昂昂,可偏夾了幾分匆遽和焦慮,她的腳步很快,確切的說,是奔跑,臉上露出的是緊張及焦急,目光時不時迴首四顧,似乎在躲避什麽,她口裏的姑娘亦和她帶著同樣神情。


    見沒有人跟來,她隨即放下心道:“姑娘,我們歇一會兒吧,我好渴,自從離開那個鎮子,有人在茶水裏下毒之後,我們可有好幾天沒有好吃好喝啦,看姑娘的臉色,都不大好呢!”


    羅衣飄飄,絲絲鬢發迎風抖撩,她麵容嬌俏卻有幾分幹糙,生的十五六歲大小,因而仍可見得幾分稚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再次望了眼身後,她轉過目光,停下步子,來望她口裏的那位姑娘。


    見得姑娘嘴角隱隱現得幹涸,她突然驚叫起來,一手指著那姑娘道:“哎呀,姑娘你的嘴幹裂了!”她摸了摸自己雙唇,竟咦了一聲,大叫道:“遭了,我也是,比姑娘還遭呢,一定醜死了……”


    她一麵焦急失色,一麵跳腳埋怨:“呀,出門的時候,我答應老太君要照顧好姑娘,實不想出了這等事,這下可如何是好?”


    這時,她心神皆慌,早已沒了主意,竟連十丈外的水流聲也沒有聽到。


    這也怪不得她,一個韶華的小丫頭,可把自己的美貌看的重於一切,何況她情竇初開,心裏正藏著女子難以表明的心事。


    此刻,她苦惱著這等麵容迴家,如何去見自己的那個‘他’!


    她身旁那姑娘比她年紀大些,生的二十許間,眼波流轉,明媚皓齒,美如新月,身形曼妙修長,生生一個絕代佳人。


    雖是幾天尚未飲水,可這姑娘倒是從容自若,先一步停下腳步,眼光四掃,瞬即聽到急流聲,麵上一喜,連聲道:“萍兒,有水呀,有水了!”遂腳下邁開,一個輕跳,掠地朝過奔去。


    她的步法極快,幾乎是一個起落,身形掠了五丈,眨眼便已飄然落在水邊,鬢絲微蓬,長發飄然,一襲青衫直在空中疾擺,整個曼妙生姿,宛如飛仙。


    她手裏揣著一柄劍,長約三尺三寸,劍刃極白,與天上的白雲一般清透生光,正如她的膚色,相稱相宜,隨手撩了幾口水咽下,那萍兒也已興高采烈,蹲在她的旁邊。


    水聲嘩嘩,終於傳過了柳楓耳畔,柳楓驀然驚醒,迴首顧望,見到那青衫姑娘的一瞬,一下子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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