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天紹軒與鄭明飛進來,見到柳世龍抱起單紫英,狂奔到藍少寶跟前,哀聲相求道:“藍公子,救救她,柳世龍若有得罪之處,請見諒。”


    藍少寶到底也非鐵石心腸,隻是故意與他慪氣罷了,見他焦急心切,情知不可耽誤,點頭說道:“放她躺下,我看看。”指了指近側一張板榻。


    柳世龍一喜,快步過去放下單紫英。


    藍少寶把脈一陣,疑惑道:“她身有頑疾?多久了?”


    柳世龍接話道:“她自小就頑疾纏身……”在屋內一麵踱步,一麵訴說道:“紫英告訴我,八歲那年隨父出遊,經過一片奇花叢,後來就一病不起,我柳世龍不惜散盡家財,就是為了治好她的病,近年聽說蘇神醫醫術蓋世無雙,所以便想尋他醫治,可惜神醫去了長安。”


    藍少寶心頭劃過一絲憂傷,好似知曉這毒來自何處,所以呆了一會兒,低首看看單紫英,隨口道:“你們打算到長安,才經過此地?”


    柳世龍鄭重點首。


    藍少寶心裏有了結論,唯有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粒藥,自語道:“希望有效。”將藥塞入單紫英口裏。


    等了數刻,單紫英醒了過來。


    柳世龍非常欣賞,握住她的一隻手,與她凝望著。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藍少寶怎會有這樣的藥。


    藍少寶在一旁似乎不大高興,滿麵愁容,淒淒慘慘,引得天紹軒大惑不解,正凝眉思索,藍少寶已走迴堂中落座,轉朝進門的下人問道:“有什麽事?”


    下人緩了緩情緒,遞上一封信道:“外麵有人說是公子的多年好友,要見公子,並附信來,說要公子親閱。”


    藍少寶麵容愁慘,不知為何,猛力壓住胸膛,好似極為痛苦,但還是盡量忍住,伸手向下人討要道:“拿來吧!”心裏越來越不順,閉目合過一會兒,將信拆閱。


    才看罷,他冷聲發笑,瘋言瘋語道:“為什麽?為什麽?我說過不要你們來呀!”一時激動,牽動心緒,手將心口壓的更用力。


    天紹軒瞧著奇怪,上前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不對?”


    藍少寶未有迴言,突然低聲**了一下,將信還於下人道:“今生今世……不相見,就說前塵往事都過去啦,讓他們……走吧!”


    下人猶猶豫豫,道:“可是他們……”


    藍少寶高昂著頭,猛按胸口,吃力道:“你……這樣……告訴他們,他們……會……明白的。”


    “是!”那人應命而去。


    藍少寶忽然從椅上翻落,在地上縮成一團,不住地打滾。


    “藍公子?藍公子?”屋內一幹人發覺異常,好生詫異。


    他知道是燕千雲挾天紹茵來拜會他,可他哪有臉相見?而且自身痛苦都不能解決,迎那二人進來,不是火上澆油麽,是以冷冷拒絕。


    他在屋內痛苦不已,猛聽外麵傳來一聲:“少寶呢?我兒子呢?”一人匆匆奔了進來,其神容枯槁,聲音蒼老嘶啞,一頭泛白的發髻鬆鬆散散,背上也已負了頭陀,如不知身份,定以為這人乃街頭乞丐,那身行頭實在簡陋破舊,可這人偏偏到了垂暮之年,正是藍少寶的父親藍鷹翔。


    藍鷹翔掀開天紹軒,抱起藍少寶,見愛子麵色發紫,急喚道:“少寶?少寶!”


    藍少寶睜開眼睛,見到是他,忽然大力把他推去一邊,說道:“走啊,走啊……”


    藍鷹翔雙臂抖顫,難過不能自持,泣聲道:“你還跟爹慪氣,快,讓爹看看!”無視藍少寶的反抗,抬起他的手,專注地把脈。


    藍少寶氣息不穩,猶自喘息,手臂無力地垂了下去,樣子極為虛弱,卻強硬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始終朝自己父親念叨這句話。


    藍鷹翔號脈一陣,驀地變了臉道:“你……為什麽要自食印花草?知不知道那會令你沒命的!”


    藍少寶苦澀道:“沒命?我……知道,爹,你不要……管我,我……我心裏……好痛……吃了它,便不會……那麽……難受了,可以早些……離開……人……世,朋友不欺我,我欺人,何苦還要求人哀憐!”嘴上雖然如此說,卻有些依賴父親,不似方才那般反抗,也不知是否知道大難將至,生命將要結束,才會改變。


    看看父親衰老的麵目,他微感淒苦,吞下眼淚下肚。


    這是個倔強的孩子,天紹軒聞言盯住藍少寶,搖頭道:“何必這般作踐自己?”停住話頭,隻覺說什麽都蒼白無力。


    藍少寶緩緩伸出手,說道:“紹軒,你……信命嗎?”


    天紹軒搖首,重重地握住他的拳頭,給他一些鼓勵道:“別想太多,一切都會過去的!”他是一個溫和的人,樂天知命,自然也希望將自己這一切帶給藍少寶。


    藍鷹翔抱住藍少寶,麵對突如其來的噩耗,已泣不成聲道:“少寶,不要離開爹啊……”


    天紹軒心中愁泣,勉力朝藍少寶道:“為什麽要這麽做呢?你有大好前途,四方閣更離不開你,不瞞你說,咱們雖是相處時日不多,但意氣相投,紹軒依然能感覺到少寶的熱忱,想必你喜歡的姑娘也不希望你……”


    藍少寶卻覺得諷刺,自嘲笑道:“哎,這無異於殺掉我,還教我羞愧,可我卻……偏要往死胡同裏鑽,閣下問我為什麽?難道就不知道麽?”


    他淒然一笑,目望遠處,說道:“在這世上,失去了一樣東西,而心裏又一直想著,那種痛苦就像錐心穿肉,難以擺脫,我明知是錯,卻要故犯,隻有吃了慢性/毒藥,就會引走我的注意,忘記這痛苦,它的毒性侵蝕心肺,令人根本沒有機會多想那淒楚的往事,解脫未嚐不是一種辦法。”


    單紫英聞言也覺難過,柳世龍把她扶下板榻,她立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心潮起伏,起了異樣的變化,但仍然沒有人注意。


    柳世龍沉思片刻,猛然說道:“快試試運功逼毒,說不定還有救。”


    天紹軒立即道:“對,我這就運功!”


    柳世龍也踏前一步道:“我幫你!”


    兩人當下說做就做,由藍鷹翔扶穩藍少寶坐直,鬆開手,瞅瞅兩人道:“兩位如能救了小兒,藍家自當相報。”


    天紹軒無意這些,隻是見他們一家並非想象中那般惡劣,便想開誠布公地與他們談談,但得要救活藍少寶才行,他麵向藍少寶坐定,緩緩提氣,渡入藍少寶心口。


    柳世龍也坐在藍少寶身後,配合著天紹軒。


    一前一後兩道真氣流入體內,藍少寶始終昏昏沉沉,將這二人義氣看在眼中,搖頭道:“不要……浪費……力氣,印花草……加上四方閣的毒……烈性無比,是……救不活的……”


    藍鷹翔急忙道:“孩子,別灰心,一定救得活,一定救得活……”雖自我安慰,卻很害怕,不斷地在屋內踱步。


    過了些許時辰,天紹軒與柳世龍收功,立起了身子,藍鷹翔疾步上前探問,道:“少寶有事無事?”


    天紹軒垂下頭,沉默不言。


    藍鷹翔心咯噔一沉,轉眼來看藍少寶,察覺出他的毒氣並未除盡,急拽住柳世龍道:“怎樣,是不是無救?”


    柳世龍皺眉片刻,道:“不是無救,隻是……比較難……”瞅瞅藍少寶,長歎道:“希望他能多撐些時日,或有迴還之機。”


    藍鷹翔又努力捉住藍少寶,神態顯得是那樣急切,那樣無助和悲哀,藍少寶隻是苦笑,喃喃道:“我可以解脫啦……爹,咱們往後都不用再敵對了,你老人家也不會再有我這個不孝的兒子!”


    藍鷹翔哪願他死,可實在無奈,迫於一樁往事,不能親自動手解救,隻好求助別人,朝天紹軒與柳世龍道:“救我兒子吧,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那些毒花毒草都是我種的,與他無關,你們怪我吧,別怪我兒子。”


    他老淚縱橫,也不肯說為什麽那麽做,柳世龍不忍,把他拉起來道:“藍老前輩,不要這樣,藍公子還有救,隻要我們幾人聯手施為,每天輸功,可以慢慢逼毒,隻要他有活命的意誌就成。”


    藍鷹翔這才寬心了,留他們在四方閣住下,直到過段日子,又起變故,他們離鎮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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