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當中,謝如烈向柳楓匯報了醉心湖失火的事,說了傷亡人數和縱火真兇。


    待談罷了,柳楓迴到屋內,天紹青已趴在琴旁睡著。


    她也實在很累,自從與舒望分別,連夜趕路,後來又被趙銘希捉住,服下軟骨散,一夜睡得不踏實,這一路又躲避趙銘希,沒得休憩,如今這已是第三個晚上,難怪久等柳楓不到,會睡著。


    柳楓望望她睡覺恬適,怕她在那裏吹風著涼,並指點了她的穴道,這一下縱然雷聲大作,也吵不醒她,幹脆讓她做個好夢吧,柳楓輕歎一聲,抱她出了屋子,準備迴客房。


    經過一處小院,遠遠看到蘇喬遞還鄭明飛笛子,柳楓想起蘇喬用這笛子與天紹青索求曲子,不知怎地,就是不高興,哪怕是問天紹青討錢,他都沒有這般計較。


    柳楓心中不快,不想與蘇喬多言,偏巧蘇喬看到了他,不期而遇,打個照麵,淡淡地問候了他一句。


    柳楓作為官麵上的人物,自不能無故尋釁,而蘇喬看到他抱著天紹青,立時定住,如被抽了一耳光般,產生了各種自卑狹隘的心思,勉強忍住情緒,匆匆說了句‘告辭’,便轉身走了。


    這本是個令他魂牽夢繞的夜晚,卻也是他最後一次看著她與柳楓卿卿我我。


    他救她的時候,她一直用眼睛盯著,若有所思。


    蘇喬當時低頭用針,雖不言語,心裏卻十分驚喜,那天的相逢,是美麗的。


    因為在她的記憶中,竟有他的存在,不曾忘記過。


    他這樣的人,她竟然也記得?那一天,他很歡暢。


    也許不遇到她,他的人生也不會有後來的轉變。


    “亂苦無蹤,孤帆遠行,今夜誰家曲,酒觴風波,楓橋盡處,看昔日夢幻,半世逍遙顛。”


    這些話,她說給他聽,蘇喬這輩子死也無憾,然而卻不是。


    這場感情,還沒有來得及開始,已經覆滅了,在他希望滿懷的時刻,又澆滅了他所有的期冀。


    他強行要求她與自己同奏一首曲子,在她琴聲之中,他早知自己並不是她心裏所想的那個人,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一刻,他已將自己當做了柳楓。


    所以,那一刻蘇喬快樂過,遺憾過,清酌一杯苦酒,從此遠去矣。


    柳楓神色淡淡,也沒挽留蘇喬,隻管將天紹青抱迴房,放在床上,為她蓋好被子,關了門窗,教她休憩,自己也不再打擾,自尋房間休憩。


    天紹青蘇醒時,晨光已起,鳥聲悅耳,四下看看,自己已不知何時迴到床上就寢,想來該是柳楓安排的。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柳楓邁步走入。


    他一向喜潔,今日又換了身淺藍色的絲衫,披在白袍外麵,通透的絲衫,遮掩不住那白色,一舉一動,竟有種飄然之感,使天紹青看愣了。


    二人經過諸多磨難,感情日密,她此時再看柳楓,越發歡喜,當然就和以往不同了,多少次魂牽夢繞,全都是他,好想讓他抱自己一抱。


    柳楓腰間係著一條金絲的緞帶,頭上以藍帛束發,顯得輕便文雅,餘發盡皆飄落,風華溢流。


    推門進來後,柳楓問了她一聲:“醒了?”


    天紹青見他身披霞彩,恍如從夢幻中走來,不覺輕輕歎了口氣。


    柳楓驚咦道:“不高興了?昨晚我隻是小懲大誡。”見天紹青不言,到床邊挽住她的手,哄慰道:“好了,好了,大不了……以後我讓著你。”


    天紹青臉一紅,躲開他的注視道:“我才沒有氣呢,而且比你大方著哩。”


    柳楓鬆了口氣,迴屋中坐下道:“那就好,我們也要即刻啟程迴京。”


    天紹青沒問他為何如此匆忙,也許對於柳楓的決定,她從來都覺得有理,何況河木村的事已經處理完畢,是該向皇帝匯報。


    天紹青隻是低低應聲,等柳楓猛然迴頭,把她驚的一跳,不敢直視,柳楓好生奇怪,忍不住道:“怎麽了?好好的把頭轉過去?”


    天紹青使勁捏了下被角,喃喃道:“沒什麽。”


    柳楓感覺有異,走過去扳過她的臉,笑道:“昨天還好好的,現在怎麽了?”


    天紹青不說話,閃過一絲女兒家的羞澀,躲躲閃閃的,柳楓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歎氣道:“不習慣我這樣穿?”


    天紹青點了點頭,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


    柳楓暗笑她真傻,但也認為她因為愛自己才會這樣,拉過她正視自己道:“傻丫頭,我還以為出了甚事,以前沒見你這樣,雖然常犯糊塗,但也不至於現在……”


    話聲打住,他有所悟道:“既然你不慣,老是低著頭,那我去把它換掉罷!”轉身要走。


    天紹青伸手將他拉住,道:“不用了,挺好的,我隻是……”不好意思說喜歡柳楓,泛出了情意。


    柳楓隻當她討厭自己那般,沒想到她竟會因為喜歡而躲避,哭笑不得,說道:“出去吃點東西,我們馬上就走。”


    其實像天紹青這樣性格的女孩,多半都矜持害羞,她的某些反應,並不像那些自我放縱的女子。


    柳楓在男女情事上,骨子裏也是內斂含蓄,不亞於天紹青,但到底還是大膽些,不是天紹青羞羞怯怯。


    他拉了天紹青下床,天紹青推開他的手,看到柳楓滿是疑惑,急說道:“我……得去梳洗一下!”


    柳楓倏然笑道:“這樣就好,別那麽麻煩。”


    天紹青叫道:“哪兒行啊,頭沒梳,臉沒洗的。”容不得柳楓攔阻,衝出門道:“你等我一下,很快的!”


    洗過臉,隔著花園的池中水,用手捋順頭發,天紹青才走迴屋內,那時柳楓正坐在桌邊,手敲桌子打發時間。


    天紹青喚他了一聲,柳楓霍然長身而起,兩人拉著手,正要走,忽然想到該叫上天紹軒,卻不料天紹軒和鄭明飛早已起床,候在前廳。


    幾人會聚,決定去外麵酒樓吃飯,臨走時,柳楓特意喚來謝如烈,要他隨自己迴京。


    想那謝如烈隻是一方小官,難得通過醉心湖事件,得到柳楓賞識,河木村剿匪時,他也賣力,此番柳楓主動相請,哪能不肯,歡喜不已,想也沒想就應承下來。


    此時,天紹青已知邊犒得柳楓相救,已被另行安排了地方,柳楓言辭含蓄,說是日後還有大用。


    天紹青也沒再問,一行人匆匆吃過飯,開始上路。


    柳楓初次與天紹軒相見,難能可貴的是兩廂比較投緣,說的甚是歡暢,大抵是天紹軒性情溫順,人又穩重,考慮事情,不到萬不得已,不隨便駁人顏麵。


    柳楓也敬他是天紹青的兄長,儀態謙和了很多。


    兩人談談家常,又把江湖紛爭說了一遍,柳楓故意不提天下時勢,畢竟對方不在朝中,說了容易遭人誤會,言他有甚架子,跟江湖人談朝事。


    隻有僻壤處,謝如烈和他說兩句,那也是天紹軒偶然主動提起而已。


    將至金陵,天紹軒提出要迴長安,天紹青挽留不過,隻好與兄長分別。


    天紹軒雖然內斂,卻並不拘泥俗禮,看出妹妹與柳楓乃是佳偶天成,怎好意思將妹妹拉迴家,那不是棒打鴛鴦麽?


    自從洛陽分別,天家兒女各散東西,已有大半年未有聯絡。


    天紹青向兄長說了天紹茵無恙之事,這一番兄妹見麵,最終雖沒聚在一處,但也讓他們無意間獲知了各自的境況,對天紹青而言,也算不幸中的大幸,直到她安然居在金陵,翌年返迴長安為止。


    但她與天紹軒再次相見,已是一年以後,那時已是處境大變。


    迴京麵聖後,眾臣歡樂,要求給太尉擺酒慶功,李璟讚成,柳楓推搪不過,提出在自家府中弄幾桌酒席就成。


    這樣一來,平時冷清的太尉府一下熱鬧起來,各個忙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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